“1月3日,自羊城西发,至三水下广雄轮,次日到梧州。WenXueMi。com7日换坐帆船,缘倒水村而上,涧滩陡绝。11日,至昭平后,船行四小时,向程仅十里耳。15日广顺登陆,蹊径崎岖,为从来所未见。16日达阳朔,吴忠信来会。18日晡,抵桂林城,方十五里,行为广野,四望山明水秀,丽态万千,连旬蒿目兵灾,愁叹民生,至此旅中郁滞,为之一空。”
一只手在慢慢的翻动着桌上的一本日记本,细细的阅读着。
“3月4日,大本营值班,接梧州驻军飞电报告,3日夜间,西江大雨,飞鹰号大火,事态不明。
3月5日,大元帅召集会议,会间,接飞鹰号副舰长黄某电告,邓仲元将军遇刺,全场大震,孙先生当场昏厥。”
那只手提起桌上的毛笔,接着写下这么一行小字:
“5日夜,大本营决议,孙先生请假静养,胡展堂主政,许汝为主军。蒋中正负责缉捕凶手。”
执笔的人松开了手,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桂林的大元帅府里,宋庆龄半蹲在走廊上的小炉子旁边,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珠,右手提着一把蒲扇,轻轻地摇着,控制着火势。
旁边一个中年妇女,开口说道:“夫人,这些小事,还是由我来做吧,您辛苦了一夜,去休息一下吧,不然,身体会受不了的。”
宋庆龄摇了摇头:“这可不是小事,先生的身体很虚弱,这几味中药是特意请桂林名医开的,先生每天那么多军国大事要他操劳,没个好身体怎么行呢?我累点不算什么?只盼他快点好起来。”
那个妇女点点头:“夫人对先生真是无微不至,看了真叫人羡慕呢,呵呵。”
两个人对望一眼,都笑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宋庆龄把炉子里的中药熬好了,她吃力地把药汤倒入一只罐子里,提着药罐子出门,刚走两步,就愣住了,脸上露出了笑容。
她的对面,一个温和的中年男人站在她的面前,上前一把扶住她,一只手接过她手上的药罐子,两人并肩向前走去。
“你怎么就起来了,医生说现在要以静养为主,不然的话,会更难办的。”
中年男人刚要说话,忽然伏下身子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宋庆龄一时慌了手脚,急忙放下手中的药罐子,一只手轻拍着他的后背。
“逸仙,你是革命的领袖,为了国家,你要保重自己啊,还有那么多的军国大事等着你去操劳呢。”
孙中山咳了一阵,慢慢地缓过劲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庆龄,我没事,老毛病了,倒连累大家都为我担心,实在是小题大做嘛,你也去休息会儿吧。”
宋庆龄见丈夫“不听话”,绷着脸不说话了,孙中山见此情景,倒也有点慌了,他悄悄地打量着面色不豫的妻子。连连咳嗽了好几声,宋庆龄心里不好受,很想上前关心一下丈夫,但心中有些别扭,一时不好转弯,只得保持一副冷淡的模样。
无奈之下,孙中山只得使出看家法宝,上前揽住妻子,在她面上轻轻一吻,宋庆龄脸上一红,终于露出一丝浅笑,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也就烟消云散了,两人携手回到房间里。
“逸仙,你还在为邓将军的事难过吗?死者已矣,你就别老想着这件事了。”
孙中山长长一叹:“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叫我如何如何安心呢,要不是我叫仲元到桂林来,或者给他多派点警卫护送,也就不会出这种事了,更何况……”
孙中山欲言又止的样子,引起了宋庆龄极大地好奇心:“何况什么?逸仙,你说下去啊。”
“更何况仲元遇害,我们的北伐大业也可能不得不暂停了。”
“为什么?我们的前锋部队不是已经打进江西了吗?听说还很顺利,为什么要停止北伐?”
“因为我们没有钱。”
孙中山向妻子吐露了实情,原来,孙中山原计划从湘南进兵北伐,但是,湖南乃是四战之地,多年来饱经战火,加上当时湖南的统治者赵恒惕害怕北伐军通过湖南时会吃掉他的军队,坚决不许北伐军假道,无奈之下,孙中山与诸军将领商量之后,转道江西。
入赣以来,倒也打了几个胜仗,但是俗话说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又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现在兵马动起来了,那后勤补给消耗之大,令人瞠目结舌,再加上孙中山手中没有自己的嫡系军队,那些听命于大本营的部队虽然号称革命军,其实还是军阀部队,打胜仗要钱,打败仗也要钱,无钱就不肯作战。
这样一来,大本营的财政状况也就可想而知了,几乎天天都要应付那些要钱的军头们,军费开支如此浩大,广西穷困,无法养活数量庞大的北伐军,当时在广西的军队,有粤军总司令陈炯明(驻南宁)、粤军前敌总指挥许崇智(辖李福林、黄大伟、梁鸿楷部)、滇军总司令朱培德(辖胡若愚、杨益谦部)、湘军总司令谭延闿(辖鲁涤平、谢国光、吴剑学、陈嘉佑部)、赣军总司令李烈钧(驻平乐,辖彭程万、赖世璜、李明扬部)、桂军总司令刘震寰、鄂军总司令程潜、豫军总司令樊钟秀和大本营警卫团三营,共有十三旅又一团。
而真正能百分之百听命于孙中山的,只有警卫团(团长陈可钰,营长张发奎、叶挺、薛岳)。
孙中山准备于次年一月向湖南假道北伐,命陈炯明回粤坐镇,负责接济北伐军饷。但陈回粤后,自十一月至次年四月半年之久,没有接济一文一弹。此半年中只有中山离粤时在广东省银行提借毫洋二百万元,自不敷用,迭电令陈炯明筹款接济,均置不理。
无奈之下,只得多次请邓铿出面向陈炯明说情,请求拨款,次数一多,孙中山深感已受到挟制,不得不电告邓铿来自己身边面谈对策,不想邓铿在飞鹰号上忽然遇难,以后的事,恐怕更难办了。
孙中山沉声说道:“近年来,竞存越发骄狂自大,我曾多次与他恳谈,希望能与他缓和关系,推进革命事业。可惜他当惯了广东王,我这个空头总统,已经对他没什么影响力了,再加上他身边小人很多,挑拨离间双方关系,事情也就越发难办,无奈之下,我只得请仲元从中斡旋,他是竞存的参谋长,在粤军中威望极高,很多事有他出面,就好办多了,如今,仲元一去,这个勉强维持的局面立刻就要打破,两广局面会走向何方?前路多艰啊。”
夫妻俩正在交谈,林直勉进来报告,胡汉民等前来觐见,说邓仲元将军遇害事件有新的情况,要向先生面陈。
孙中山双眉一扬:“展堂来了?快请!”
咯咯咯的皮鞋声,一路响来,宋庆龄起身道:“逸仙,你们要谈事,我先回避一下。”
走到门口,回头说道:“别忘了喝药。”
孙中山笑着点点头。
宋庆龄身影轻盈地离去了。
胡汉民等人已到门口。双方点头致意,走在最后的一个军官,却恭谨地向宋庆龄立正敬礼:“夫人好!”
宋庆龄一怔,微笑着点了点头。
宋庆龄走后,另一个军官打趣道:“志清兄,真是礼数周到啊。我辈望尘莫及也。”
“礼卿兄,不要笑话小弟了,我辈身为民**人,理应尊敬元首及夫人,蒋某不过循例而行罢了。”
旁边的胡汉民不耐烦地打断两人的交谈:“好了,这些事以后再谈罢,先生还在等着我们呢。”
两名军官闻言,停止交谈,跟在胡汉民身后进了房间里。
孙中山坐在一把藤椅上,见几人进门,微笑着站在身来,和众人一一握手寒暄。”先生的身体可好些了?”胡汉民首先问候孙中山的病情。
孙中山微笑着点点头:“请医生看过,没什么大碍,修养几日即可。”
用手指了指桌上的药罐:“看,夫人还给我熬了一大碗中药,我自己就是医生嘛。夫人是留美的,可她就是信中医,你们说怪不怪?”
房间里的人哈哈一笑,连房间里的药味也似乎不那么刺鼻了。
“礼卿,你这个桂林卫戍司令。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啊。”
“先生这样说,忠信实在惭愧无地了,近来大军云集桂林,我这个城门官是穷于应付啊,手中没有兵的司令,人家谁理你啊,时不时还得请陈团长的警卫部队出马救场,对先生疏于探望,请先生原谅。”
孙中山呵呵一笑:“礼卿,我和你开个玩笑,你怎么当真了?你的难处,我知道,我们大家都知道,现在时局多艰啊,我们这些同志要齐心协力,共度危局。”
胡汉民开口了:“先生,邓仲元之死,有了新的进展,我等特来向您报告。”
“哦,快说。”
“梧州莫雄部报告,在梧州西南乱石滩渡口发现那伙刺客的踪迹,他们已上岸,梧州驻军正在跟踪追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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