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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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正三十年初,商税开始起征。

  对于百姓来说,商税听起来遥远,对此漠不关心地多,少有经济头脑的,见自家手作的东西依然不收税之后,也就丢之脑后,倒是商人中有些炸开了锅。只是,出来吵嚷的,多半是小中商人,只是形单力薄,再挣扎也无力,只是徒嚷嚷浪费力气罢了。

  女帝这次态度十分强硬,况且,商税这件事已经传言了几年,早有人明白过来朝廷的意思,既然已经发放了公文,说明大富商们之前的工作全白费了,再有钱也抵不过国家意志。

  自从商税的消息出来之后,安汀就命府内的衙役们盯好城中大小商人,以免生出什么事端。

  宁矩嘲笑她杞人忧天,只哼道:“你当朝廷的威严这么容易被挑衅?有功名的学子倒罢了,区区商人……哼。”言谈间,对商人的鄙视劲儿表现得淋漓尽致。

  终归还是和宁矩说的一样,东陵朝的商人们翻不出什么浪花,到了年底,最终各个还是乖乖来交税,宜州城内风平浪静,一点儿事端都没。

  只是,及至夏日,商税一事又起了纷争。

  近年来雨水一直不足,今年入春以来,与往年相比雨水多了不少,让百姓们欢欣鼓舞,孰知到了五月,天好像漏了个窟窿一般,雨下个没完,眼看稻子到了即将灌浆的时候,别说阳光了,根脚都快要被泛滥的雨水冲松,要飘起来了。

  雨下个不停,空气中的水汽湿漉漉的,衣服晾也晾不干,夏日里,衣服也只好罩在大香炉上熏干,每日从外面回来,衣服的下摆及鞋子上满是泥巴污点,浑身湿哒哒的,苦不堪言。

  这日,安汀从外面回来,整个人都被雨水淋湿了,临行前带着的斗笠和蓑衣都不见了影踪,走一路带一路的水迹。刚到后院,傅景眼尖地透过雨幕看到她,转头吩咐人去烧热水,安汀先拐进牙房里换掉身上的湿衣服,才到堂屋。

  听傅景问她怎么发生了什么,安汀今日是去顺平县巡视,闻言,捧着热茶抱怨道:“去顺平的路上,山石被雨水冲松了,滚石滑落在道上,差点儿惊了马。”她骑的大红马灵性十足还好,随行衙役的马就差多了,若不是她及时用神识喝令住,说不定那马晕头转向自己能摔到矮坡下。摔了马不要紧,伤了人就麻烦了。

  众人皆是心有余悸,眼见如此,安汀也不好强令人再往前,况且山石阻了道路,再往前只能步行,也不知道要走到何时,索性带着人又回来了。

  她抬头看了看天,乌云笼罩着天空,黑压压的一片,心里也是急躁。

  她不曾天真地以为修真之后就能叱咤风云,可眼下面对这么一种情况,还真是一筹莫展。这种无能为力的憋屈感,真是太难受了。

  下人来说热水烧好了,安汀放下茶碗,去侧屋里泡澡。

  虽然还是下午,没有阳光,屋子里略显阴暗,早早就点燃了灯烛,安汀泡在热水里闭上眼睛,神识往上飘,头顶上厚厚的雨云连绵上千里,可见这雨水下得范围多么广。

  她托着腮帮子叹气,能试的符咒都试过了,可《还真录》上提供的法术多是防御性或者攻击性的法术,与天象有关的也只有引雷咒,这时候,用引雷咒能做什么?!烈火咒之类貌似还有点作用,可雨云范围太大,小小一点儿烈火,起的作用太有限了。肉身接触不到,还不能把整片雨云都收到空间里……

  她神识陷入沉思中,正翻着书本,对着符咒一种种地试,对于外界的动静放松了关注,殊不知外面的傅景,见她长时间没出来,进侧屋看到闭着眼睛,头靠在浴桶壁上,还以为她睡着了。

  傅景脚步放轻,悄悄地走近。

  自两人成婚以来,已经快九年了,安汀与当年在国公府时见到的进士及第时的她,几乎没什么变化,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唯有当官这么多年以来,身上越发增重的官威,让她看起来少了当年的青涩。

  翰林院时她整日悠闲度日,到了地方任职,几年来勤勤恳恳,从外表从来看不出她整日操劳多少,但傅景却知道她的辛苦。近日来,为了连绵不断的雨水,她整宿都睡不好,连续出门巡视了几日河道,今日才回家,难怪累的在水里都睡着了。

  傅景摸了摸水,见水已经变凉,正想叫醒安汀,只是想了想,他挥散下人之后,挽起袖子,放缓了动作,把人从水里捞出来。

  白皙无暇的身体一如当年,饶是相处了这么多年,看到水珠滑落的情景,傅景的耳朵尖又开始发红。他眼观鼻鼻观心,飞快地用浴巾裹住安汀,抱着把人往内室里去,脚步轻缓,生怕吵醒了。

  床铺上的薄被叠得整齐放在床脚,他轻轻地把安汀放在床上,看她依然闭着眼睛,呼吸平缓,便伸手拉开薄被给她盖上。做完这些,他转身要走,谁知衣服的下摆似乎勾住了什么,有被牵扯的感觉。

  他低头一看,两根洁白修长的手指正捏着他的衣服下摆,而床上,那个原本应该睡得香甜的人,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乌黑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傅景这才意识到,往日这人多么敏锐,稍有人接近就会睁开眼睛,今日却任他这么大动作,还不醒,这么说来,她之前一直都是在装睡……他的脸开始变红。

  安汀勾着傅景的衣服,略一用劲,便把人拉了过来,傅景有心挣扎,又怕衣服被挣开。他看了看房门,只见屋门不知何时已经被关上了,至于屋里伺候的下人,是他之前让退下的,显然下人们很自觉,连屋门都带上了。

  “别看了,看着我。”安汀凑近过来说话而呼出的热气让他敏感地一抖,拉着衣服的手轻轻松松把衣带解开,摸上了他的腰。

  “还,还是白天……”傅景的脸上满满的都是挣扎。

  今日天色阴沉,可眼下依然是下午,却不是夜里,意识到这一点儿,傅景的脸几乎要烧红了。

  眼前一暗,床帐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下来,遮住了原本就不亮的光。耳边有个轻柔的声音带着笑意说:“这下好了么?”

  吃晚饭的时候,傅景的脸几乎都要埋进碗里了。

  安翊一直用好奇的眼光往他碗里看,还以为能找到什么好吃的东西,后来发现什么也没有,不由得失望了。她端着小碗吃了两口,又生出疑问:“父亲,今天你们怎么出来得这么晚?刚才我好饿啊,还不能开饭。”

  傅景脸腾得又红了,今天他的脸不知道红了多少次。

  “食不言。”安汀看了安翊一眼,说了三个字。安翊乖乖地低头吃饭,不再看傅景。

  虽说替他解了围,傅景却一点儿也不感激安汀,他板着脸,谁也不看,吃饭吃得飞快,没多久就放下碗筷,说了声吃饱了,离开餐桌。

  安翊看着他的背影,再看看安汀,重重地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安汀瞥了她一眼,根本不理她玩的把戏,径自吃着饭,不多时,她也放下了碗筷,对安翊说了声“慢慢吃”,施施然也离开了。

  眼见偌大的餐桌上转眼间只剩下她一个人,自己还憋着一腔话没说出来,安翊扁了扁嘴,故作老成地摇头道:“最是难懂大人心啊。”那小模样,惹得伺候的下人们纷纷掩口而笑。

  自那日胡闹了一回之后,傅景连续几日没给安汀正脸瞧。

  安汀知道傅景那么点儿小别扭,只在心里暗暗偷笑了几次,对上傅景时就是一脸求原谅的神色,顺便用些小花招哄他。傅景也知道安汀政事繁忙,能抽出时间陪他已经是不易,只绷了脸没两日,就神色缓和了下来。两人默契地不再提当日。

  等到了六月,阖府的早稻已确定了收成不佳,甚至可以说是颗粒无收,安汀在写公文上报总督府时,心情格外沉重。所幸境内的堤坝历年来巡视及修缮妥当,虽洪水冲刷河道,也并无一处决堤,这还算得上是个好消息。

  只是,眼看这天气,晴两日,阴数日,再连绵雨,就算补种了晚稻,也不知道日后收成会如何。

  眼下各处早稻受灾,城里粮店的粮价已经开始上涨,村里的百姓留有余粮的人家,勉勉强强尚够得上全家口粮,城里没有地的普通居民全靠着微薄的收入度日,收入不增,粮价又涨,怕是日子不好过,更别提口粮不够的村里百姓。

  安汀听衙役来报了今日的粮价之后,皱起眉毛。

  近两年葛家当家得了个宝贝女儿之后,意气风发,原本有些颓像的葛家又抖了起来,况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宜州府城里的各家粮店,以葛家马首是瞻,粮价也跟着葛家粮店的价格走。只是粮价上涨她能理解,涨的太离谱,就不能容忍了!

  安汀提笔,写了封请帖,命还在等候着她发话的衙役将请帖送去葛家,顺便去太和楼订下房间。她准备约葛家当家葛裕晚上在太和楼会面,想要与葛裕商谈一下粮价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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