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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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裕的态度极不配合,安汀一而再再而三地约她谈,效果不佳。

  此人并非是传言中对家事撒手不管的败家子,反而对宜州城内的情况了如指掌,只是,她的脾气倒是与传言中一点不差,肆意不羁,大胆妄为,这两个词用在她身上一点儿也不夸张。

  安汀对她身后的巡抚背景毫不在意,巡抚的官职大,可她背后的也不是没有依仗,况且,为百姓做事,哪能畏惧这么一点儿阻难?!

  她并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若是米粮果真如葛裕所说的那么紧缺,眼下这物价她也不觉得奇怪,只是,就如她所说,往年宜州大熟,每亩比起往年未施肥时涨了一石左右,葛家身为宜州最大的粮商,不知压着米价收了多少粮,况且,临近的道里今年风调雨顺,即便是来回一趟,加上途中损耗,到了宜州的米价格也不会如现在这么夸张,还很有得赚。

  一贯七百钱一石,这是最近的米价。

  城里普通居民一年收入不过七八贯,一家老少七口人,按现在的粮价,光是一月的口粮就得花上五六百钱,刚好把到手的银钱花光,油盐酱醋这些必需品,哪还有闲钱买?!况且,过日子又不是顾着嘴就行了,衣食住行样样都少不了费钱。

  安汀给其余几家粮店的主家发了请帖,约见她们几位。只是,这几家虽不敢像葛裕那般张狂,态度却也模棱两可,饶是安汀开出了优渥的条件,也不敢落个准话。

  过了两日,估摸着听到了些风声,徐琳找上门来了。

  安汀吩咐人去泡茶,她喜欢喝清茶,府衙里备的都是她在空间里亲手采摘亲手炒制的绿茶,内含灵气,冲泡起来香气扑鼻。徐琳为了避嫌,平日里都不往她这里来,偶尔得到安汀送的茶叶,总是很快就喝完了,今日来时,就先笑着说:“我又来蹭茶喝了。”

  “你喜欢,就再带点儿回去。”安汀也笑了,邀请她坐下。

  徐琳也笑道:“那我也不客气了。”

  徐琳轻易不来,这次来,肯定是有要事,她也颇为爽快,静静地喝了一盏茶之后,就笑道:“云泽,听说你最近约了几家粮店主家商谈,可有结果?”

  安汀见她自己先提到了这个,不由得笑了,摇头:“都是些老泥鳅,滑不溜丢。”

  徐琳一语道破了天机:“云泽,你这样约她们谈,一点儿作用都没有。你可听过坊间传言?”

  意识到她可能会说什么,安汀抬头看她。

  徐琳道:“今年南方阴雨绵绵,北方又干旱少雨,收成不佳,有说这是上天对女帝不仁的警告,不然陛下一加税,各地就灾情不断……”

  安汀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胡说八道!”这种不科学的谣言,马克思允许,毛太宗也不允许!

  “我也知道这是胡说八道,可总有人吃这一套……”徐琳给自己倒了杯茶,看着安汀殷切地道,“况且,商税一下子提到十税一,当着你的面,我也会说,实在接受不了。你想想看,以前咱们每月能分三千贯,商税一提,到手足足少了两三百贯。咱们这还是小数目,比咱们合伙生意做的还大的人呢?那些以前做茶盐行当的,谁家不是家产百万贯,一下子伤筋动骨,她们能愿意?!”

  “越有钱,要交的商税越多,商人们地位低,手里的钱帛却很动人心,就算没法明着和官府对着干,搞点儿这么些小动作的,多的是。不信你看看,临府,还有整个道里,甚至全国范围,也都不缺涨价的东西。羊毛出在羊身上,加的这么点儿税,可不是要从百姓身上收回来?”

  安汀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知道归知道,但她不能允许这种视民如草芥的行为,她看着徐琳,看着她的脸,平静地问:“那你的意思是?”

  “这么说吧,我是被南家她们请来做说客的。她们都是小喽喽,抗不过葛家,又不想被你记恨,所以……”徐琳看着安汀的神色,两人虽然是旧识,可官商身份地位已经差了很多,对上安汀,她竟有点紧张,“依我看,你虽然是本府的知府,可对上那些粮商也着实不理智,倒不如先等等,看陛下怎么处理……”

  安汀止住徐琳的劝说,缓缓地说:“我本想好言劝说她们一番,疯狂提价不是长远的经商之道,只可惜,听你这么一说,竟不是劝说能起作用的事。”

  “云泽,你想做什么?”徐琳从安汀的神色里看出来了什么,她一惊,连忙起身道,“千万别冲动……”

  安汀按住她,让她坐下,徐琳勉强坐在椅子上,心里却万分忐忑,只听对面的人依然平静地说道:“民以食为天,吃不饱饭,百姓的心就容易浮动,这道理,谁都知道。”

  徐琳连连点头,附和道:“对,对。”

  “百姓的心浮动,那么一府的治安就容易乱,若是秋粮再欠收,粮价就这么涨下去,宜州城的百姓说不定就该乱起来了?百姓一乱,就可以趁势威逼朝廷,这就是她们打的好主意吧?!?”

  安汀脸上的表情没有多少变化,依然平静非常,说出来的话,却让徐琳无言以对,她只能干巴巴地道:“不会的,怎么会呢……”

  “我已经上书陛下,只是按现在的事态,为灾年准备的常平仓不会开放。有道是法不责众,况且商家没有违法乱纪,我身为知府,也不能强行抓了主家强迫放粮……这么说来,我竟只能看着粮价就这么涨,而无能为力?”

  “对对对,你明白这点儿就好,千万别冲动。”徐琳刚才就怕她的一番话反而给世交家里带来了牢狱之灾,听到安汀这么一说,总算松了口气,她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觉得今日的心跳得格外快,嘴里还安慰安汀道,“此事并非一人之力就能抗衡的,云泽,你就听我一言,商家能做大的,背后多半有靠山,你就这么……”

  “好了,长琳,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聒噪。”安汀露出一抹淡淡地笑容,轻描淡写地岔开了话题。

  她提着紫砂壶,缓缓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柱冲刷茶碗,淡绿色的茶香随着袅袅白烟散发出来,看到这一幕,徐琳不知为何,心里平静了许多。

  安汀转移话题,问她:“最近可有常翎的消息?”

  徐琳自知刚才的话题到了头,她有心再探探安汀的意思,只是看了看她的眼神,便知道安汀什么也不会再说,她在心里苦笑了一番,只能顺着安汀的意思,说:“有啊,你也是的,怎么不与常翎多联系?她……”

  两人叙旧了半日,徐琳从常翎最近喜得贵子,聊到了当年在清水县时的情况,言谈之间颇有几分感慨,当初三人相交,常翎身份最高,她最有钱,安汀倒是两样都不沾,还要靠典当首饰度日,谁知如今十年过去,三个人的境遇会变得这么不同……

  天色渐黑,安汀邀请她留下来用顿晚饭。想到安汀这里美味的饭菜,徐琳很想留下来蹭一顿,只是还是拒绝了,她笑道:“家中尚有些杂事,改日再来吧。”

  闻言,安汀也不留她,派人把她送出了府衙。

  徐琳一路策马加鞭,一回到家,就去了书房,磨墨,提笔飞快写了几封信,命人送去到南家等几家手里,她看着下人匆忙离去的背影,在心里默默地道:我也只能做到这里了,至于安汀会做出什么事,她心里着实没底。

  接下来几日,虽然事不关己,徐琳也控制不住,总想探探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城中风平浪静,一切都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南家少东家还以为她出了大力,特意伙同其他几家,请徐琳到太和楼吃饭,言谈之间颇有几分感激,徐琳受得十分心虚。

  又过了几日,城中多了几家新开的店铺,等店内装修好,招牌一挂,徐琳顿时明白了安汀的打算:她居然在宜州城开了粮店,还不止一家!宜州城四座城门,东南西北四个区域,各开了一家店,用的还是官府当年平整荒地盖起的店铺。

  另一边,在家里逗孩子的葛裕也收到了消息。

  “这倒是稀奇,她安云泽,知府不想做了?竟开起了店铺,还卖粮。”葛裕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消息,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她抹了抹眼角,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又哈哈笑了起来,“哎,那以后知府大人岂不是也成了我们的对手了?!”

  张管事见她嘲笑知府嘲笑得肆意,不得不更正她的说辞,解释道:“不是知府大人开的,是知府大人的夫郎,云嘉郡主的铺子。”

  “那不是都一样?!”葛裕摆了摆手,漫不经心地道,“真是稀罕,我倒想看看,咱们的知府开的店铺是什么样子的。来人,备车。”

  兴致上来,葛裕带着葛秀坐上马车,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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