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理木是纯粹的草原地区,也叫‘八百里瀚海’,这儿可是传说中女魃的部落、商周时的‘鬼方’,所以海林察的骑兵最多最好。昭乌达靠近山麓,河道密集,更像一个大型渔猎混合的村寨群,没有坚固高耸的城墙可以抵御骑兵的突袭。
不论是属于肃慎人的鄂部,还是靺鞨人的渤海国,都是从白山黑水之间产生的渔猎民族,与蒙兀人或者羯夷人这种纯粹的草原游牧民族很不同。中国古代对于同一地区的族群一般给个统称完事,不管先来后到,肃慎与靺鞨的区别只是出现在不同朝代的史书里。商周先秦的古史认为,整个大东北包括远东地区被分为三大族系,秽貊、肃慎和东胡。按照历史规律,越是北方或高山上的大汉侵略性和武力值越高,大东北也一样印证了这一规律。最南边骊河平原的‘秽’、‘貊’两族合族于扶余,融入长白山下来的肃慎一族,才有了扶余国。更北边的哲理木诞生了东胡、乌桓,乃至入主中原的鲜卑族。
但从定朝后,就只有肃慎和靺鞨两个族系了。于顾辞而言,这是分别指代辽金女真和清朝满族,一个如契丹一样汉化程度奔着100%而去,一个还处于荒蛮时代。对于明确二者区别的定太祖而言,听话的都是前者,不听话的全归后者,所以,他整合丹东道后,除了把汉人迁徙进去掺沙子,还让二者在东北平原一起混居又彼此独立,而靺鞨人则被驱赶到丹东道以外更寒冷的地方,比如三江平原或阿林山(外兴安岭)一带。
定朝的‘以夷制夷’深谙‘二八定律’,即以小族群统治大族群,人数最少的汉人担任关键职务,让少数肃慎人把持征税、司法、安保等重要职务,去管理燕北长城之外乌泱泱的靺鞨人,抬高他们的地位,隐然超越于靺鞨人。这种做法并不新鲜,在顾辞所知道的‘伪满洲国’里,东瀛人便是如此任命朝鲜人来管理广大汉族同胞的。只是古人显然逼格更高些,做得比较含蓄和隐蔽,喜欢以第三方主持公道的角色出现,‘帮扶拉打’一套组合拳玩了几百年,两边互有征战和联姻,几成世仇,如同满清之初的叶赫氏和爱新觉罗氏。等中原政权撒手不管,汉人撤回关内,或留在当地自成一派,失去依仗的肃慎人吃了许多苦头,愈发被逼入深山,鄂部人认为本族发源于天池正是这个原因。
大漠骑兵南下可直接奔着长春城外的北关草原而去,发源于达赉湖流域或哲理木的骑兵们一样可以选择这条道,当年若不是太宗袁别在宁春城扛住了,说不定上京和昌京是一样命运。如果哲理木的骑兵选择镇北城或齐安城为突破口,只能留在辽西跟长城和丘陵较劲,倒霉的也只是昭乌达和燕北长城之外的缓冲地带。因此长春城向来直面骑兵威胁,而镇北城反而少有战火。当靺鞨人中出了一个激进的郁伏都部后,这些更擅长山地作战的猎手们索性跑去占了昭乌达,和哲理木的骑兵混饭吃,从此成为羯夷八部之一。事实终究证明,和汉人抢耕地是没希望赢的,羯夷被镇北军击溃打散,哲理木和昭乌达迎来了下山捡漏的新主人——肃慎人鄂伦春温部。
现在镇北军打着为鄂部‘收复失地,开展贸易’的口号,一路挺进扶余,打通辽阳—康平—扶余的通道。有辽东的港口和高丽提供充足的补给,哪怕整个哲理木和昭乌达都失守,康平也能保住。康平在,扶余就在,两处占据了高地势,可南北夹击哲理木和昭乌达地区,就看旭烈什么时候到碗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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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兀人分为三路大军从哲理木南下,旭烈在中路督阵,顺着哲理木往南扫荡,他儿子汪古别领右路军截断康平和辽阳的补给线,一个万夫长抹华梨率左路军直扑康平强攻,蛮哥那点人也要从白城杀向扶余。显然旭烈父子的在于截断补给线,再回头围剿扶余和康平的镇北军。
钟鼐和阿格迪的一队人马从镇北城出发前往辽阳以北、唐太宗远征高句丽的‘北方第一驿’——‘咸州’。此城城防坚固,是曾经的长城关口,也曾是旧渤海国的国都之一,丹东道守军驻跸之处,原是‘二户靺鞨夹一户肃慎’的混居之地。郁部溃败时,正是在这儿休整一番,逃入山林,带走其他怕被报复的靺鞨人。于是,躲入山林的肃慎人又下来了,更善于种地的汉人也来了,还欢迎败于高丽李氏的新罗、百济人来这里当苦工,逐渐把余下那些靺鞨人也挤出去。外地打工仔挤占原住民生存空间,也怪不得渤海国立国之后,要打着为靺鞨人做主的大旗煽风点火。
既然咸州是辽阳—康平补给线上的重点城池,那么,必得有另一路人马协防包抄。翟竣现在在扶余西北休整,准备急行军避开旭烈中军,先去咸州帮忙,抵挡汪古别。顾翀把康平留给妻子镇守,自己赶在抹华梨到来前带大军狙击旭烈,明都仍然镇守扶余。
康平在唐时叫‘扶州’,曾属于高句丽,半山半田,山下地势平坦水量充沛,相当好的一片农耕地,以汉人为主,山上峰峦起伏,草木茂盛。汉人在下面垦田种粮,其他民族住上面打猎砍柴,做起买卖互通有无,倒是泾渭分明。发展到现在,自然汉人更多,听说大虞大军要来,大家没什么抵抗就顺从了,只要不是蒙兀人,谁来都行。
按镇北军的设想,应该是离白城最近的扶余先起烽火,所以翟竣有充足的时间绕过扶余和旭烈的中军,南下追击汪古别身后。而顾翀的大军从康平西入哲理木草原,如果先遇上汪古别,直接迎战,如果没碰到,专心寻找旭烈决战。康平、扶余和咸州只要守住,等顾翀解决了旭烈,或翟竣包抄了汪古别,再收拾攻城的骑兵,那就是小意思。
哪知最先遭遇蒙军的是翟竣和海林察,他们本就迟了一日才出发,路上还是碰到了不情不愿走得慢吞吞的蛮哥。这下不打也不行了。
本来转身想跑的蛮哥发现他们没用那个恐怖的手持‘神器’,以为这些是散兵,没有好装备,继而兴奋地折返,英勇奋战。不想浪费弹药的翟竣节节败退,结果还是动用了火枪,才把这三千人收割完毕。俘虏拖去扶余,余下人耽误了一整天,赶到汪古别身后时,发现情况危急。
汪古别的急行军比虞军更快,而且是和抹华梨一起行动,从抹华梨手中再要了一万人,掠过康平直接南下,过咸州未停,佯攻辽阳,只派出一小股士兵屠杀咸州周边的村寨。钟鼐和阿格迪只得出城迎战,拦截汪古别。
钟鼐兵马本就不多,咸州的防御力量以鄂部人为主,他们的装备不如虞军精良,即便钟鼐尽量把好弓配给鄂部最好的射手,比起人强马壮的蒙兀人还是差了一截。一旦离开咸州的坚固城墙,在蒙兀骑兵的高速冲锋下,如果没有紧密的战车或重步兵阵型予以抵挡,很容易溃散,首次与蒙兀人交手的鄂部人正是如此,何况还有一小撮在侧翼捣乱的蒙军散兵。为了避免更大的伤亡,钟鼐和阿格迪率众主攻拦在山边那一部分蒙兵,弃马入林,才算有效的遏制了蒙军攻势。林中是鄂部猎手的主场,没过多久,局面扭转,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蒙兵失去速度优势,被陷阱和冷箭杀掉一批。汪古别看了下风向,下令烧林。倒霉催的正好是东风,浓烟扑向深林里的阿格迪等人,他们看不清路,躲不开箭雨,只得挣扎着往上风口跑,苦不堪言。
翟竣和海林察从探马那儿得知消息,一路狂奔,远远看见黑烟升腾,从汪古别身后直插而入,一点不吝惜子弹的招呼蒙兀人,一下造成极大伤亡。回过神的汪古别发现没了退路,身后就是大火黑烟的密林,只能鼓舞士兵‘危急关头,不拼死力战,不能克神器也’,带领亲卫率先冲向翟竣等人,大军随后全力压上。子弹打光了的翟海联军没有慌乱,凶悍地以弓刀相迎,一时杀声震天,双方越战越勇。
虞军一向能保持三人小队攻防结合的优势,不论近战还是远射都没有被冲散,鄂部人却没经过这么严格的训练,显出混乱之象。林中的阿格迪和钟鼐又不见踪迹,没有及时合围反攻,翟竣砍翻一个万户长,略一犹豫,打算往南退。林中不能再入,不然被一锅端就成笑话了。蒙军发现他们没了神器,士气高昂,十分凶悍地紧追不放,而密林里始终不见阿格迪和钟鼐部队的身影,翟竣一边组织虞军断后,让鄂部人先退,一边计算旭烈应该到了哪处,如何利用南边那条叫清河的河流解决眼下困境。
可惜老天不在他这边,旭烈大军的旗帜出现在北边地平线上。
爆出一句脏话的翟竣恶狠狠地抹了把脸上的血,但好像心底有更多的血涌了出来,他竟然一点没感觉到绝望或恐惧,两眼如狼般犀利地盯着两路蒙兀人,兴奋地大喊,“弟兄们!今天看咱们的啦!”
旭烈既然在这,说明顾翀不久之后也会到了,只要他们能拖足够长的时间,引诱两路蒙军靠近山林和清河相交之地,没了南逃路线,疲惫的汪古别和不擅林战的旭烈,极有可能被镇北军最精良的中军大部队一次全歼。几瞬之间他已经拟定好数个策略,大吼一声,“决不能让蒙兀人踏入大虞一步!”立刻指示虞军收拢阵型背对山岭。海林察虽然与他配合不多,但显然知道他也打算入林游击,即便担心火攻,眼下只有这条退路,于是从善如流一齐后退,指挥猎手们在虞军的防线后以远程攻击遏制蒙军的冲杀。
清河离他们目前的位置不远,从长白山西麓延伸出来的丘陵地带流入咸州城东南角,最后汇于骊河入海。翟竣想退入的地方正好在夹在两条小山坡之间,形成一个内凹的三角形,三角形其中一条边正是清河,一旦将蒙军引入那处夹角,后方以火炮之威,蒙兀人只能进山或跳水,无路可逃!
翟竣的悍勇鼓舞了身边的人,尽管他们只有不到五千人站着,面对汪古别一倍多的人数和旭烈大军的逼近都毫无怯色,进退有据地边打边退。即使蒙兵见到援军士气大振,还能换下疲惫的战马迅速再战,但在虞军配合无间的箭雨下往往使不出冲击力,因为大虞人的装备太好了,他们的弩单手可操,一手控马保持阵型和速度,一次连射三箭,似乎不用瞄准就能命中。一批人打完三箭立刻后退,第二批人继续上,然后再到第三批人,如此往复,‘三段式’射击几乎让蒙兵靠近就死。而且箭矢轻小锋利,每人的马上背后至少四五个箭袋,迄今为止还没用光的迹象。
此时已近黄昏,旭烈的王旗清晰可辨。
翟竣很快退到了山河交接处,海林察这时才隐约发觉他的意图,极为佩服,让鄂部人轮换着准备好下水要用的水囊,和林中需要的陷阱材料。但此时翟竣不退反攻,凶狠地冲上去射出所剩不多的羽箭。
一直在追追打打的蒙军完全没想到,一下子被打乱了节奏,眼看对方要弃马入林可以砍杀了,居然还被人冲到跟前收割掉这么多人,顿时怒而拔刀准备肉搏。没等他们的刀砍下去,虞兵倏地立刻勒马调头以盾护身收缩队形,此时伏在马背上悄悄冲上来的鄂部人起身一阵齐射,带走射距内的蒙兵,海林察的一箭甚至穿透了汪古别的肩胛骨。蒙军的攻势顿时一缓,今天头一次翟海联军从容退后,迎接乌泱泱的蒙兀大军。
旭烈得知儿子重伤摔下马,暴怒地挥军齐上,和汪古别的左军一起打算以十倍的人数搜剿这群负隅顽抗的战士。轻松自在骑在马上摆好阵型的鄂虞联军脸上毫无惧色,眼看蒙军到了射程能举弓远射了,前面一排人忽然齐刷刷下马,刀扎马身,让战马狂冲向蒙军。许多马身上燃起了火,有几匹甚至还没到蒙军阵前就‘轰’的一声巨响炸成肉块,更多的是在阵中爆炸。旭烈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见识蛮哥口中的‘震天神器’,几乎忘记下令射杀这些源源不断冲过来的战马,让惊恐万分的蒙兀人在战场上混乱成一团。
忽然,镇北军的虎纹军旗如鬼魅般突然出现在旭烈身后,他们没有急着冲锋,而是发出四枚红色信号弹,一息之后,前排骑兵后退,身后出来一排两轮马车,上面是最新型的冲天炮,以射程见长,连着三次三段式炮击,旭烈的中军倒下一半人。炮军退后,此时镇北军的冲锋号才嘹亮地响起,害怕得簌簌发抖的旭烈和蒙兀人只能往山里钻,却被翟竣等人阻扰,甚至还有几个直接跳入河里,祈求腾格里的救赎。神智涣散的旭烈在亲卫保护下往北跑,可惜夜幕已临,对于几乎不吃蔬果和内脏的草原人来说,晚上的他们跟瞎子没两样,只能靠马匹载着,跟着感觉走。
镇北军一边就地扎营,一边在山中清剿逃跑的蒙兀人,顾翀特意派人跟着一路去打扫战场救治伤员,翟竣和海林察等人几乎是一入咸州城就一头栽倒,躺地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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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会战十分惨烈,双方伤亡都很大。旭烈中军六万精兵三万多杂牌军,汪古别带着三个万户长,大致算下来近四万人,十几万人溃逃不到三万,俘虏一万,余下全歼,五个万户长被生擒。顾翀的大军仅有不到百人轻伤,阿格迪和钟鼐的四万人目前还不能确定在哪,最惨烈的是翟竣这边,三万人只活下来不到一万,最后吸引旭烈入榖的这批人,手脚完好的不到三千人。作为蒙军的重点照顾对象,翟竣身边十个缮济侯府的亲随,只有一个还能站着,六人不幸牺牲。最惨的还是鄂部,海林察这边因为紧跟翟竣,被镇北军护着,伤亡和虞兵不相上下。咸州城外死伤者却多为阿格迪的手下,连江格都中了两箭。当然,钟鼐本来也没多少兵马。
好在钟鼐这边没掉链子,他们虽形象不好,一个个如焦炭似的灰头土脸,但拦截住了旭烈这波逃兵,即便没能全歼剩下的三万人,让重伤的汪古别跑了,但旭烈的首级足以挽回颜面。
众人合军休整一日,准备明日出发解决围守康平的抹华梨时,一直压抑不语的钟鼐主动请战,要代替翟竣首攻抹华梨。顾翀反驳了他,仍然按原定计划让翟竣当先锋,但是给了钟鼐去依兰拦截蒙军入渤海国的任务。气闷不已的钟鼐出来后被阿格迪和翟竣追上,海林察也随后过来,四人进了翟竣的营房,开始吃喝。
“抹华梨去渤海国不好么?咱们为什么要拦着?”阿格迪问小声。
本来枢密院也是想祸水东引的,但张圭白说了耶律氏的事,这招乃下策,暂不采用。依兰是图撒合里的地盘,能争取或保护一下,也算大虞的一个表态。若‘鲜卑人’不懂事,就拉拢耶律氏,让渤海国改头换面,这是上策。中策是让他们自己内乱,大虞可以两边都帮。虽然钟鼐不知道枢密院的决策,但他说出来的猜测与之一模一样。
“论谋略还是你强啊。”翟竣目光微动,感慨一句。
钟鼐一愣,随即笑骂他,“要你拍我马屁?你当我请战是为了跟你别苗头争功劳?”
翟竣小心思被识破,一时语塞,羞恼地质问,“那你甩脸子给谁看呢!?”
“我什么时候对你摆脸了?”
“刚才你一眼没瞅我,我白给你使那么多眼色了!”
“我少看你一眼都不行啊!”
“你跟我说,我照做就是了,有啥好不高兴的!”
“蒙兀人这次被你坑了,定是恨你入骨,将军让你前锋,他们为了报仇,自然要血战到底……”
“这不挺好的么?”
“闭嘴,听我说完!”
旁边两个闲杂人等假装突然听不懂汉语,任这对好基友打情骂俏,自顾自喝酒。翟竣被吼了一嗓子,安静做小媳妇样,开始扒钟鼐递过来的一碗饭。
“你那天没注意么,蒙兀人宁可进山也不愿下水,下去那几个还是不小心失足的。他们认为水是腾格里养育万物的‘神圣之源’,只喝不用,一辈子就洗三次澡。”
“咱能不说这么恶心的事么,吃着饭呢!”翟竣脸色不好的扔下碗筷,钟鼐瞪他一眼,挟了块红烧肉放他碗里,他撇撇嘴继续捧碗吃。
“康平河多,我想利用这点引他们不战而降,一时没好主意,当前锋可以先去看看。”
海林察严肃地开口问道,“为何不战?”
“若是投降,乞部定然以他们为耻,不能以‘为烈蛮部复仇’为名转往咱们这边来。”钟鼐抱歉地看着族人死伤惨重的两人,还是坚持说下去,“西域尚未恢复元气,咱们对那边情况知道得晚,就怕烈蛮部被全歼之事引得乞部和月即别罢手,然后同时再举兵进攻西域和这边。”即使靖西军能顶住乞部一个回马枪,那达赉湖和库伦城一带的其他蒙兀人如果借口南下‘复仇’呢?
海林察和阿格迪都有些沉默,他们自然想血洗蒙兀人报仇,但乞部动向未明,钟鼐说的情况很有可能发生,即便大虞能支撑两线作战,那也不是件好事。钟鼐这些话完全可以私下和翟竣说,估计他之前就是顾及两人想法,才制造这样的时机坦白计策。
阿格迪很快拿定主意,“咱们去和将军说,一起想办法。”
四人再去找了顾翀,商量此事。顾翀听完之后深思良久,召来其他人群策群议,拟定了一个以击溃蒙军战意为主旨的方案,钟鼐任前锋,翟竣配合他,另外承诺鄂部人,首恶必诛,汪古别即便投降,也会让鄂部人带他去献祭战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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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古别逃到抹华梨阵里,还没开口,抹华梨就立即下令整军撤退,被失去理智的汪古别夺了军权,一定要用大虞人的血来祭奠父亲,预备明日攻康平。
虽然康平的城墙和壕沟是新建的,但炮已经摆上了,守城完全木压力。任塞渊得到的命令是只守不攻,这两天都是用弩床射出长距离弓矢吓跑叫阵的蒙兵,这会看对方阵营有变,似乎要分兵左右一起攻城?
她摩拳擦掌准备迎战,结果刚打出几发威力一般的炮弹炸了蒙军的沙包奴隶们,就看到吓破胆的抹华梨强压着暴跳如雷的汪古别挥旗收营,退兵入哲理木。然后,她在望楼上看见钟鼐和翟竣率军追过去,悻悻地黑着脸下去打扫战场和搜罗俘虏。
钟鼐对蒙军一样采取了疲劳战术:当蒙军进击时,他们不战自退,蒙军刚扎营寨,他们去偷袭。尤其晚上,牺牲十几匹从蒙军手里抢来的马,绑上树枝扎成的假人,插根火把,冲击蒙军营地,让他们昼夜不得休息,甚至连生火做饭的时间都不给。
蒙军一路被逼退到白城,冬天时冻得比砖石还硬的土墙经过几次雨水,松松垮垮,一推就倒,但好歹能提供一点安全感。可能因为大神器还没到,虞军好像也没打算牺牲人命,只围不攻。许久没得到补给的蒙军,一场会战下来又失去了许多粮草,现在被包围在白城里,仗着有城墙的防御,好好休息一下,准备点热食吃好喝好,再行突围。哪知天不遂人愿,都快五月底了,晚上突然落霜大降温,一下冷得不行,蒙军辎重扔得差不多了,本来吃得就不是很饱,热乎气一下冻没了。
偏偏虞军的后勤及时送来御寒衣物,虞兵不但能轮番休息,还在城墙外烤火吃肉,煮了香喷喷的辣汤,捧着一个奇形怪状的大木杯子喝热茶,让人困马乏饥寒交迫的蒙军守兵羡慕不已。
缓过一夜的汪古别自觉战斗力恢复了,急于突围,抹华梨无计可施,又不甘投降,只得听命。
清晨的阳光刚洒下来,严阵以待的虞军阵前露出黑洞洞的炮口,让几个俘虏大声的喊‘投降不杀’。被将领们鞭策冲锋的蒙兀人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一阵轰隆隆的炮声把他们逼退。肝火旺盛的汪古别发觉东边一角没有炮声,聚集亲卫跑向这处破绽。等汪古别等人踏上这条通往依兰的路时,虞军突然发起冲锋,尚未跑出城的蒙兵彻底没了战意,龟缩回城里跪地投降。已经冲出去的几百蒙军和抹华梨抛弃了伤重的汪古别,奔依兰而去。钟鼐带兵追上,翟竣开始押送俘虏。只要依兰配合,烈蛮部将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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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知道烈蛮部要集中兵力对付大虞后,渤海国的鲜卑人就吵吵着‘推进依兰防线’,想把两山隘口之西、被大虞命名为木兰的地方也占了,刚好与依兰两相呼应。原因之一当然是觉得大虞被欺负了,一时没空找他们麻烦,说不定可以做个黄雀;之二嘛,有钱的汉商们只喜欢和图撒合里的人做买卖,绝不越过依兰一步,他们若不往前去占地盘,好处可都归耶律家了。
谁知木兰迎来的第一批外族人不是被蒙兀人吓得不敢出门的豪阔汉商,而是丧家之犬抹华梨。蒙兀人一路被追,没能打家劫舍,又饿又累,虽然只有五百人左右,但收拾个两百军士守着的小据点没太大问题。好在抹华梨想先填饱肚子,低声下气请求收留。克服了语言障碍,鲜卑人自然不会拒绝,喜迎贵客吃吃喝喝。随后追来的钟鼐气不打一处来,冷笑一声,在十里外就地停驻。
依兰的人知道了此事,赶紧通知图撒合里,还没等快马加鞭的图撒合里赶到,鲜卑人忍不住先出来挑衅虞军了,不到二百人站在大虞两千人的阵前,告知钟鼐,抹华梨归渤海国罩着,如果不想引起两国纠纷,速速退散。钟鼐表示渤海人的汉语太差,听不懂,马鞭指着躲在后面的抹华梨,示威性地抽了一响。两边开始对峙,一方沉默是金,一方言辞激动。
图撒合里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立刻上前勒令鲜卑人退去,至于抹华梨之事,要上报国君拿主意。
钟鼐终于等到他出现表态,告诫他抹华梨非善类,最好尽快解决,转身收兵回撤。鲜卑人不顾图撒合里的劝阻,肆无忌惮地冲着虞军继续喷口水。钟鼐眉头一皱,回身一箭,穿过这个话痨的头皮,直接射死抹华梨身前一个护卫。
世界终于清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