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声停了,华子琪阴厉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真正的沈璧嘉上前一步,对上华子琪老迈浑浊的双眼,“华师叔,我隐龙庄可不比你徒儿的山庄,你要是企图在我家庄内埋上些什么好玩意,我可不会答应!”
华子琪干瘪的嘴唇着,枯骨般的手指指着沈璧嘉的眉心,声音冷涩,不似人声,“你……居然发现了……”
沈璧嘉口气也冷,杏眸中火光跳动,狠狠盯着华子琪道:“你果然狠辣非常,无论你同我婆母有何深仇大恨,怎么能无端迁怒于这一室之内数百条人命?”
刚刚那个苦着脸的司礼突然扑通一下跪了下来,爬到沈璧嘉身侧,拉住她的袖口,嘶声哭喊道:“龙夫人救我啊!我的家人都被华子琪下了毒,他要我听他号令喊出礼成二字,才肯给我解药!您是小毒圣,一定能救我全家……”
沈璧嘉杏眸中又是寒光一闪,仍旧看定华子琪,凉声道:“你以礼成为号,以鞭炮为引,可是你那安插在我庄内那三人却都不慎误饮了我沈璧嘉秘制的醉生梦死酒,不得已,只好把你的那五十枚天雷地火拿出来交换自己的性命了。”
华子琪已经完全瘫软在椅子上,面上神色倒是平静了下来,不复悲喜之色,也不露狰狞之态,浑浊的老眼回视沈璧嘉,似是流露出几分赞许的神色来。
“你很像她,她也是这般聪慧周全的女子,只可惜,她命太苦……”
华子琪这话一旁惊魂辅定的宾客们听不懂,沈璧嘉龙天肇却听得明白,华子琪口中的那个“她”自然是指龚静心无疑。只是他已至穷途末路,怎么会突然说起这话。
见他气息渐弱,沈璧嘉挣开龙天肇的长臂,不顾他的反对,上前两步,长指尖尖,探上华子琪的颈侧脉象,只片刻,便神色转淡,忙从袖中摸出一枚朱红色的丸子,强迫华子琪吞下。
华子琪被迫吞下那药丸,脸色因为艰难的吞咽而有了几分血色,浑浊的老目倏地涌起一股恨意,冲着沈璧嘉狠声道:“你这么快就参透了我那句话?连死都不让我痛快么?”
沈璧嘉露出几分鄙夷,樱唇微微扬着,“哪句话?是那句活着比死了更痛苦?我没你那么心毒,给你人参养荣丸,不过是让你多撑一时半刻,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华子琪冷哼一声,算是回应。
沈璧嘉在龙天肇的惊诧中突然服下身子,在华子琪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华子琪听着,脸上刚刚泛起的血色迅速消退了下去,待沈璧嘉抬起上身时,他疲惫的闭上了老迈的双眼,浅浅叹了口气,又开眼打量了沈璧嘉和龙天肇一眼,缓缓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被白越风制住的陈志丰也是杏林,自然看得出华子琪已是没有进气,急的额上青筋暴起,大喝出声:“老东西,你那长生不老决究竟藏在何处!!”
只可惜,华子琪已经不能回答他了。
这副被可笑的仇恨煎熬了半世的躯壳终于油尽灯枯,那颗执着了半世、贪婪了半世的心,也已经停止了搏动。
有关医圣堂,有关龚静心的一切缘起缘灭,随着华子琪的老病而亡,彻底的成了如烟往事,那些因为这往事而消逝的生命也在这微凉的秋夜中,随风远去了。
沈璧嘉有些唏嘘的转回身子,无视龙天肇不满的目光,对陈志丰凉声道:“他都死了,你还相信世上真有长生不老决?”
陈志丰眉目拧成一团,颈上青筋暴起,冲着沈璧嘉嘶吼道:“医圣遗物,你当真不知道?就在他那里,是一张锦卷,我见过!!”
沈璧嘉将身子往龙天肇怀里一偎,再不看陈志丰,杏眸一垂一扬,华光一闪即没,转身环顾厅中众位宾客,哂道:“华子琪平生最擅长的不是医术,而是说谎,想必各位刚刚也听到了,他为了离间我夫妻感情,信口胡说我得到了什么绝世武功秘籍,只怕他这个徒儿,也是误信了长生不老决之说,才肯为他卖命的。若是世上真有长生不老之术,何以我师公也已作古呢?”
龙天肇收紧了环在沈璧嘉柳腰上的长臂,低眼看着怀中这妖女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称华子琪撒谎,这世上有没有长生不老决他不知,可这妖女怀里正揣着那所谓的绝世武功却是铁一般的事实,而她竟然区区数言,便撇干净了嫌疑,叫这厅中一众武林中人谁也不会再觊觎她的碧落决。
玉剑妖精小毒圣,果然不负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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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璧嘉裹着锦被,躺在仍然未挂帐子的雕花大床之上,虽是夜已渐深,浑身疲累酸痛,却不见半丝睡意。
外府诸事龙天肇不让她插手,将她赶回内府来,她也因为家着赭石的伤势,便从了他的意愿。
好在赭石只是皮外之伤,剑上虽然淬了毒,却只是寻常毒药,如今她上了药也服了药,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沈璧嘉见白家来了,便放心回到自己房里,匆匆洗漱过后,打发了花青、藤黄下去休息,自己躺在,一双杏眸瞪着那床柱之上的纹饰,心绪难平。
幸好她及时赶回庄内,尚来的及阻止华子琪的人将整整五十枚天雷地火埋在外府。华子琪的狡诈变态之处绝不是一般人可比,他知自己时日无多,但那发酵半生的恨意却不曾消减半分,他猜测她未死,故而他便安排了那个冒牌儿的沈璧嘉,她若是不来,他便要龙天肇名誉扫地,再无法在江湖上立足,痛苦一生,她若是来了,他便要他们夫妻二人和数百条性命和他同归于尽。
沈璧嘉长叹一口气,师父曾言,人心最毒,此言不虚。
她不能参透华子琪终其一生是在恨什么,又是在恨谁——华子珂之死可谓咎由自取,龚静心本就未曾倾心于他,曲径之也从未想过和他争夺医圣堂和药卢,龙锦不过是救了已经失忆的龚静心,人家伉俪情深,又与他何干?
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贪字作怪,华氏兄妹的悲剧,如今看来,可悲可笑。只是平白牵累了数条无辜的性命,叫人唏嘘心颤。
沈璧嘉将锦被又裹紧了些,自从小产之后,她身子一直未能大愈,故而异常畏寒。
她敛了心神,不再去想那些前尘旧事,竖起耳朵去听窗外的动静,秋夜微凉,她想念起那个温暖的怀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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