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璧佳俯在桌上,湖州狼毫挺在五根青葱之中,舞的飞快,手掌宽的素绢已经拉开数丈之长,其上蝇头小楷齐齐整整。
樱唇微微抿,圆润了些许的下颚向内收着,沈璧佳一张素颜上尽是虔诚。
龙天肈站在茜纱窗外,屏息凝神,已经看了一刻有余,桌上的碧落决锦卷他早就看在眼里,之所以选择不动声色,是因为比起捉贼拿袁他更愿意看到沈璧佳这个撒谎精能对他坦白交代。
沈璧佳全神贯注的奋笔疾书了整整一个时辰,龙天肈就在窗外一动不动的看了一个时辰。
一盏白纱灯下,沈璧佳的秀颜苍白的如同染雪,樱唇亦抿的发白,长发松松的颈后束成一束,身段的仍像是未嫁的女儿家,脸上那虔诚的神情,像是在临一副佛经卷轴……
茜纱窗内,美如画卷。
龙天肈直到屋里的美人洗了笔,清了砚,收妥了那锦卷和素绫,才推门进了屋子。
“怎么还没睡?”
“不是去喝酒了么?”
二人同时出声,龙天肈一脸意味深长,沈璧佳的杏眸之中则是尴尬慌乱之色一闪而过。
“在等你!”
“乏了,便回来了!”
二人又是同时开口,同时出声,同时尴尬一笑。
沈璧佳这撒谎精的诨名可真不是白得的,杏眸中光华一转,便换上一副娇媚神色,踩着碎步上前去褪龙天肈的外褂,声音娇柔慵懒,“夫君可手我和她们几个闹的晚了,慢待了夫君?”
十指纤纤,轻巧的解开他前襟的盘口,触到他温热的胸膛,她身上带着甜腻的果酒香气,瞬间充盈了他的鼻翼。
他抬手捧住她的脸儿,紧紧锁住那双杏眸,恨不得看穿她的心——她终究还是瞒着他私藏了碧落决的下阕。上阕她已经不能习练,下阕他却不曾见过,瞧她誊抄时那副虔诚的神态,便知其中定然有些古怪。
思及此处,他心口一滞——纵使已经委身于他,她却还是藏着碧落决,有谁能知会不会有一日这妖精又为了那邪门功夫设计从他身边溜走。
“璧佳!”他开口,浅浅的唤她的名,舌尖仔细的把玩着这两个音节。
她闻声抬睫,满是笑意的杏眸中澄澈清明,看不出丝毫隐瞒的痕迹,足尖一点,便送上樱唇,环上他颈子的双手微凉,唇却是温润,柔柔的划过他的脸颊和薄唇,最终停在他修长的锁骨之上,一点点啃噬着,吮吸着。
她的投怀送抱让他十二分的受用,于是双臂一箍,便将她抱在桌上,却并不回应她的温柔,仍是唤她:“璧佳!”
“嗯?”她终于察觉他的不同,呢喃的应声,长睫一抬,视线去寻他的黑眸。
怀中人儿这副娇柔的模样,叫他不愿相信她有意隐瞒他什么,“现在你可愿嫁给我,同我一生一世做夫妻?”
巧妙的避开心中的芒刺,却要听她亲口给他承诺。
“唔……”她嘟着嘴故作迟疑,杏眸垂着,不叫他觑见她的神色,“那要看你是不是一直这般疼我!”
她比他想象的还要狡猾,眼波一转便将问题丢回给他。
他无法,只得在她的发顶轻轻落下一吻,一字一顿的承诺道:“今生今世,我龙天肈独宠沈璧佳一人,至死方休!”
她满意的弯弯樱唇,双腿盘上来,去勾他的腰,整个身子都趴进他的怀里,精巧的下颚放进他的颈窝,嗲声道:“这还差不多!”
他没有继续揣测她刻意隐瞒碧落决下阕的动机,认命的抱起怀中的美娇娃,她在乎他会不会一直这般疼她,是不是就说明她会一直留在他身爆给他宠她疼她的机会?
芙蓉帐暖度春宵。
他温柔的爱了她,她亦温柔的在他怀中承欢。
因为宠她怜她,他没有逼问她关于碧落决下阕的事情。
她也一直将那碧落决的锦卷和素绫收藏的妥妥当当,他不问,她便绝口不提。
白日里,她到真的拿出当家主母的做派,认认真真跟着白夫人学习治家理事,对于龙天肈的膳食起居更是事无巨细亲自过问,气色也一日好似一日,阖府上下都为庄主同夫人的琴瑟和鸣而高兴不已。
夫人与二亦拭嫂情深,待下人又宽厚,连素来同沈家丫鬟不睦的玉儿,秋儿两人也未见夫人为难她们,沈璧佳这妖女,嫁过来短短一年,便收服了整个隐龙庄的人心,叫龙天肈也不禁暗自佩服起他的枕边人来。
立夏之前,沈璧佳又嚷嚷着要去紫云镇拜那送子娘娘,而那紫云山下的月老庙果真是灵验非常,入秋之时,沈璧佳便有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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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有了身子,她便吐奠昏地暗,刚刚圆润些的身子似乎一夜间便又瘦成了一把骨头,他自然雄不已。
今日他特意托人从姑苏运来的酸梅脯子到了邺城,他便急忙撂下手中的杂事,亲自带了酸梅回新苑去。
龙天肈远远便听见院内人生嘈杂,龙天影和花青的声音此起彼伏——
“歪了歪了!”
“再往右边来点……”
“嫂子,你看,这样好了么?”
他薄唇上勾起一抹苦笑,龙天影这个丫头,颇有些要承继沈璧佳的妖女衣钵的意思,叫她同她嫂子多学学琴棋书画她不乐意,这些日子倒是天天缠着沈璧佳要学习制毒之术。
行至垂花门下,他便瞅见门上多了一副新制的匾额。
——齐眉居
三个字遒劲有力,一笔一划间尽显持笔之人的悍厉之气。
龙天肈微微一愣,这字迹九成九似是他的手笔,他却不记得及时写过这三个字给那小妖精。
院内各处梅花雕饰在秋阳下熠熠,园中湖心小亭外的水榭回廊上占满了丫鬟小厮,一众人指指点点的,正在往亭上挂另一块新制的匾额。
——举案亭
三个古拙秀雅的小篆,一看便知是他那娇妻的手笔。
沈璧佳虽然是食水不进,但精神尚可,倚在回廊的美人靠上,瞅见龙天肈进门,便要起身相迎。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住她的腰身,又急忙掏出那酸梅来送入她的口中。
两颊一酸,她本是笑盈盈的杏眸瞬间拧在一处,好半天才缓过来,重新冲他展颜一笑,“怎么这么早就内府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