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洛凰受伤一事,宴会没一会便是匆匆结束了。
好在百里熙扮此宴会本非是想与祈城的世家门阀联络感情,所以,抱了洛凰离开后,百里熙便也再没有露面。
倒是让那些奔着他而来的那些高门氏族心生惋惜,难道能有机会见到怀王殿下,大好的机会却被那误伤了人的青衣仆人给破坏了。
“阿凰,你怎么样了?”百里熙紧张看着她,一想到她满身血迹的模样,不由抱得她更紧。
洛凰自然是无事,虽然刚才她的伤口看着伤的厉害,可并未伤到要害,她虽然不让百里熙担忧,只是看着紧随在一旁的百里涵与百里渊,却还是依旧维持着一副虚弱的模样。
“阿熙,我……我没事……”她一边说着,袖底下的手不由轻拽一下百里熙。
百里熙看见她受伤后,就已经乱了分寸,饶是平素里沉静也没有去细想刚才发生的一切,知道被洛凰那样请拽了一下后,对上她的视线,百里熙才是缓过神来。
他回头看向百里涵与百里渊,歉意道:“大皇兄,五皇弟,阿凰受了伤,我心中着实担忧,想来我们只能改日再叙了。”
虽然早就知道百里熙对洛凰很是不同,但是两人到底是与百里熙一起长大的,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竟真有女子能让他那样挂念。
此时跟过来,也不过是想确认心中的猜想。
直到,看着一路上百里熙眼中只有洛凰,全然忘记了他们的存在,两人才是相信,这位洛凰洛姑娘,在百里熙心中当真不同。
怀王府前院一处安静的花园中。
告辞了百里熙的百里涵与百里渊,见着四处无人,终于也不见刚才的兄弟情深。两人互看一眼,都是眸中冷淡,再不多看对方一眼,便是各自扬长而去。
“阿凰,太医一会儿就来了。你的伤不会有事的。”
怀王府,一处环境雅致的屋子里,百里熙看着对洛凰道。
好不容等到只剩下她和百里熙两个人了,洛凰才是动了下身子,道:“我自然没事。其实那只是小伤,不过是看着流出的血多罢了,倒是让阿熙你担心了。”
虽然后面反应过来,刚才那让他触目惊心的一幕,乃是洛凰自导自演,百里熙还是心有余悸。
“阿凰,日后切莫再拿自己的安危冒险了,你这样,我着实担心。就算今日五皇弟安排的人未能按计划行事,那二十名宫人,亦还有其他办法可以将他们遣回的。”
看着他一脸的担忧,洛凰点一点头道:“日后,若再遇见这样的事情,我一定会先与阿熙你商量的。”
闻言,百里熙眸光幽幽看向远处,道:“不会再有以后。被你这样一闹,母后总该知道,我们兄弟几人,是不可能和平相处了。”
就想她怎么想也想不到,百里渊,竟会在那些宫人初入怀王府的第一天,就想取他性命一样。
百里熙的眸光幽幽沉沉,里面似乎有太多的东西。
洛凰道:“如今,你可趁此事将那二十名宫人遣回。其实,五皇子安排的人未来也是好的,若是真伤了你,皇后娘娘定然会伤心的。”
闻言,百里熙不由深深看向洛凰。
“其实……”他深深看着洛凰,有些话明明已经到了嘴边,却还是欲言又止。
洛凰想他只是不忍让皇后难怪,遂安慰道:“你有机会进宫,多看看皇后,她就不会伤心了。”
轻叹一声,百里熙看着洛凰拍在自己手背上的手,只低声一句:“阿凰,以后不管母后与你说了什么话,你大可以都不必放在心上的。”
他的声音轻轻的,可却又仿若有千斤之重。
宴会经过一场骚乱后,才入怀王府的二十名宫人便又被遣回了宫中。
原本皇后亲自选来的宫人送来照顾怀王殿下,这于怀王殿下自是恩宠,只是不曾想,那些宫人着实不小心,才入怀王府就伤了贵客。
听说,被误伤的洛姑娘伤势很重,流了不少的血,只怕是要好好将养上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了。参加一个宴会却受了伤,也是让人同情。
而此时,那位在众人口中正是“重伤”的洛姑娘,此时却是面色如常,正要出了怀王府回到凤阳巷的小院子里去。
“洛姑娘,都是奴才不好,还请原谅奴才,不要将奴才赶回去啊。”
才到了凤阳巷的小院门口,一下马车洛凰就见着一名青衣仆人正跪在门口。
“洛姑娘,求你跟怀王殿下说说,不要将奴才送回去,奴才日后一定会谨慎行事的。”
看那青衣仆人脸上的乌青,若非还记得他的声音,洛凰几乎都要认不出,他就是宴会上“误伤”了自己的那个青衣仆人。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是怀王府里的人伤了你?”洛凰微微蹙眉。
那青衣仆人,却只是一直磕头,道:“洛姑娘,伤了你是奴才的不对,你大人有大量,原谅奴才吧,奴才真的不能离开怀王府的。”
听着他口口声声不愿离开怀王府,洛凰微微蹙眉,便是让春语将他带进院中,看他伤得比自己还重,洛凰又吩咐道:“春语,先给他上些药吧。”
那青衣仆人听见洛凰如此吩咐的话,顿时怔愣一下,才是连忙道谢。
瑶珠则是在一旁,回禀道:“洛姑娘,那位小哥来了以后就跪在门口,奴婢如何劝说他都不离开,你看此事,要如何处理?”
“他是一个人来的么?”洛凰问道。
瑶珠想一想道:“奴婢见着他的时候就只有他一个人。洛姑娘,这可有什么不妥?”
洛凰缓声解释道:“他不过是昨日才出宫的宫人,从他‘误伤’我,到现在不过两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又怎么会知道我住在这里?”
“洛姑娘的意思是,他背后有人这样指使?”
洛凰深深看着院中正上药的青衣仆人,若有所思。
“洛姑娘,奴才知道你与怀王关系好,求你让怀王将奴才收回府中吧。”
洛凰看着执意要跪在地上的青衣仆人问道:“怀王殿下决定的事情,我也不好多少什么,不过你能告诉我,你这一身的伤是怎么来的?”
青衣仆人没想到洛凰还会问起这个问题,眼中闪烁一下,道:“这……都是因为奴才误伤了洛姑娘,连累地那些同出宫的宫人又回了宫中,奴才,是被他们打伤的。”
“洛姑娘,你也知道像我们这些进了宫的人,一辈子出不了几次宫,宫外的生活,是多少人期盼了一辈子的事情。”青衣仆人继续道:“洛姑娘,求你让怀王殿下收下奴才吧,奴才是真的不想回宫了。”
“你若向往宫外生活,那我变劝怀王殿下收下你,然后还你自由身如何?”洛凰道。
这样的事情对一辈子只能生活在深宫中的宫人自然是再好不过,那青衣仆人,闻言却是笑得比哭难看:“多谢洛姑娘,奴才……奴才得了自由却也无容身之处,还请洛姑娘就让奴才能留在怀王府中吧。”
在他看来,一个能给伤了自己的人上药的姑娘,只要他多求几次必然会心软答应。
却不曾想,下一刻洛凰却是面色一冷,道:“你说想要自由,却又执意要留在怀王府中,如此自相矛盾的话,莫非你留在怀王府中是有什么目的吗?”
脸色一变,青衣仆人声音顿时低下去了些道:“奴、奴才,洛姑娘误会奴才了。”
洛凰凝视着他,又问道:“此时你本应该被送回宫中,可却偏偏出现在我这小院门口,却不知是谁让你来了这里,又是谁告诉你我是居于此处的?”
“洛……洛姑娘……”青衣仆人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你真的误会了,奴才身后并无人指使。”
若是轻易就能问出来,那若真有人指使便也不会派他来了。
洛凰依靠着椅子,道:“你若不说,我相信自然有人会将你送去皇后面前,那知道是谁送了你去怀王府,本就不是太难的事情。”
青衣仆人讪讪一笑,道:“洛姑娘明鉴,其实……其实奴才原本是服侍大皇子的人,想必洛姑娘也知道,大皇子对怀王殿下很是疼爱,奴才不过是会些个推捏手法,所以大皇子……”
“原来是大皇子的人。”洛凰轻道。
之后的一切似乎顺理成章,不够是一个疼爱弟弟的兄长想要留个人照顾好弟弟而已。
“洛姑娘,那奴才可以留在怀王府里了么?”青衣仆人抬眼小心问道。
洛凰看着他,笑笑点一点头:“自然也是要请示过怀王殿下才可。”
青衣仆人放心谢道:“只要洛姑娘愿意替奴才说话,奴才感激不尽。”
在他看来,怀王殿下那样紧张这位洛姑娘,那么只要她为自己说情,怀王殿下就一定会重新收下他。
却不曾想,百里熙与洛凰,本就未曾想收下任何一名宫人,何况还是执意要留下的。
几日后,穆春寅便是与洛凰吐槽了:“洛姐姐,蛇蝎美人不是很厉害么,为什么他让小爷收入武馆的那个家伙却弱的要命。小爷手下的兄弟已经个个都是花拳绣腿了弱极了,那个家伙更是一拳就倒。”
洛凰笑看一眼穆春寅,“或许他本来身子骨就弱吧,阿寅你尽管让你的手下照顾他,留意他平日里做的一切事情就好。”
穆春寅拖着小下巴,阴沉沉一笑道:“洛姐姐,那个家伙可是伤过你的,你放心蛇蝎美人无能为你报仇,小爷是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穆春寅,你又在本王背后败坏本王。”
百里熙人还未到,一颗小石子就已经打在了穆春寅的脚下。
“啊——蛇蝎美人你又欺负小爷!”差点摔倒的穆春寅,当即怒目瞪向正走进来的百里熙:“小爷好歹比你小了不少岁,你这样欺负弱小太无耻!”
浑然不觉欺负他无耻的某王爷,颠一下手中的石子,淡淡道:“你又说本王坏话,其实是很想让本王欺负你这弱小吧?”
“你——”穆春寅被他气得跳脚。
“本王如何?”百里熙淡笑地看着他,然后又看向洛凰:“阿凰,穆少爷与一笑一样,十句话中没几句能信的,他说本王的坏话,你可都必要信。”
洛凰看眼凑在一起就会斗嘴的两人,腹诽一句两人幼稚,便是与春语继续讨论着几日后要送给杜则宁与云瑶成亲的贺礼。
见着洛凰忙,穆春寅对上百里熙又示意小爷他该消散的视线,又是一阵气恼:“哼,小爷还有事情要忙,才不与你计较!”
出了门口,穆春寅不免又是懊恼,有洛姐姐在,那个蛇蝎美人又能将自己如何呢?!自己又何必怕他。
“哼,可恶的蛇蝎美人,下次一定不放过他!”
跟在一侧的赵狗子最善察言观色,却没看出自家二爷此时郁闷的心情。
“二爷,最近你和怀王殿下的感情好像越来越好了。”
砰,赵狗子就得了一个爆栗。
穆春寅横眉道:“小爷怎么会跟那个蛇蝎美人关系好呢!”
赵狗子摸一摸被敲过的额头,委屈道:“可是二爷,小的就看怀王殿下对你不错啊,平时怀王殿下对其他人可都不怎么说话的。”
赵狗子看眼气嘟嘟的穆春寅,只觉得最近二爷跟怀王殿下他们呆久了,好像也是越来越傲娇了。
穆春寅咧咧一句粗话,道:“狗子,小爷才发现原来你这么单纯好骗。那个蛇蝎美人,就算小爷被人欺负了,他见着了也只会在旁边拍手叫好的。”
对于百里熙的薄凉,穆春寅很是坚定。
而他也没想到,自己不过随意的一句话,竟然这么快就兑现了。
就在第二日。
曾经教授穆春寅等一众世家子弟读书的巨儒柳老先生七十大寿。
虽说穆春寅不爱读书,不过对这柳老先生却很是喜爱的。
再来那柳老先生年轻的时候就与秦老国公交好,他又是个行事不羁的性格,所以在教穆春寅等人的时候,对不爱读书的小公子们个个都是严厉的很,唯独对教书生涯中读书最差劲的穆春寅,却是偏心疼爱的很,有人抗议,柳老先生亦是面不改色,直言:“老夫与秦老国公交情匪浅,春寅就相当于是老夫的孙儿,老夫偏心是自然的,尔等妄议老师,去,外面罚站半个时辰。”
为此,当时与穆春寅同读书的世家公子们,没少与穆春寅作对。
不过这也是几年的事情了,自从穆春寅习了些花拳绣腿,成了祈城了新任小恶霸后,与那些昔日同学渐行渐远,有时候就是见了面,也是互相冷眼一个,扭头谁也不理谁。
只是,今日却有些不同。
从柳老先生府里出去后,一个僻静小巷子里。
“刚才是小爷被你们撞了,小爷都没跟你们计较,你们现在是什么意思?”
被绑住双手的穆春寅扬眉淡看着几人,却是不由懊恼,刚才应该让赵狗子他们跟着自己,否则怎么会被这几个家伙给绑住了。
将穆春寅团团围住的五个少年,紫衣的一个踢一脚穆春寅,得意道:“什么意思,你不明白么?哥几个早就看你不顺眼,今日就是想要教训教训你。”
“想教训小爷,你们几个有那么大的胆子么?”穆春寅一脚想要踢回去,却被身后的人按住,倒是凭白又挨了一下。
“你们真敢对小爷动手,祖父可是不会放过你们的。”穆春寅恼了,怎么也想不明白,按理说自己与这几个人没什么深仇大恨,刚才在柳老先生的寿宴上他们几个还跟自己称兄道弟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若非如此,让他不设防,这几个家伙又怎能绑了自己。
蓦地,穆春寅骤然抬眸冷冷环视他们,道:“你们是早就预谋好了的,是么?告诉小爷是谁出的主意?现在就站出来,小爷保证事后不跟其他人算账。”
五名少年面上顿时闪过一丝异样,他们互看一眼。
“穆春寅,你也不是太笨嘛。不过,这只能怪你平日里行事太得瑟了。”
“哼,你要找哥几个算账,顶多不过是再打一架,哥几个可不怕你威胁的。”
一边说着,五个少年一边推搡着穆春寅的脑袋,挑衅道:“现在都在我们手里了,你信不信,就是哥几个把你揍死揍残了,你们秦国公府里也有人拍手叫好。比如说,你那个最喜欢往女人堆里钻的花心爹。”
蓦地,被推搡的穆春寅身子一僵,一头就狠狠撞在刚才说话人的肚子上。
“难道是那老家伙让你们来揍小爷的么?!”
穆春寅眸中狠厉,若小兽般凶狠盯着那个人。
“哎哟,痛……”被撞到在地上的人直捂着肚子,可见刚才穆春寅那一撞有多重。
“到底是不是穆征让你们来的?!”
那样的穆春寅有点渗人,另外四人互看一眼,却无人理会他的问喊声,只是喊一声,就纷纷拳脚打在穆春寅身上。
淅沥淅沥,夏日午后一阵暴雨落下。
穆春寅被缚住了手,不停反抗,却是脸上伤身被打的更重。唇角上都破开,额头被打伤,满面的血色随着落下的雨水流了满面。
被打趴在地上,穆春寅依旧怒喊着:“到底是不是穆征……”
拳脚不停落在身上,溅起的泥水污了穆春寅原本素净的衣服,墨色长发亦是凌乱如疯子,垂散在泥泞上,是他从未有过的狼狈。
无人回答他的问题。
被打趴在地上的穆春寅没了丝毫力气,却还是努力想要抬起头。
“是穆征么……”
哗啦哗啦的雨更大,就连树上绿叶都被打落飘在地上。
穆春寅咬紧牙不再吭声。
“是谁在那里?”
巷子里,突然有人隔着层层雨幕问道。
穆春寅遥望过去,就见一辆马车正停在巷口。
打人的几人愣一下,怒道:“爷几个的事情,不要多管!”
问话的人,顿时没了声音。
有人见状哄笑,讥讽着穆春寅:“姓穆的,你平时不是得意的很么?现在被哥几个打的想条死狗的滋味如何?”
对他们的讥笑,穆春寅仿若未闻。
巷口的马车是他熟悉的,那是百里熙的。
自己平日里就多与他作对,如今见着小爷被人狠狠欺负了,他是不是该庆幸蛇蝎美人没来踩一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