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小筑半面临水,格外雅致却并不大,纵有纱幔缭绕半遮半掩,依旧一眼就能全入眼底。
若说刚才那个宫人言辞遮掩的嚎啕求饶时,众人却是不信的。
怀王殿下清冷高洁,他若真对谁家的姑娘有什么念想,光明正大就好,何必在这遮掩。
何况,箫梓予和百里渊即将订婚的消息早已在祈城各世家贵门里不胫而走。
在他们看来,谁都有可能做出那样糊涂败坏的事,唯独怀王殿下,那他们是万万不信的。
此时他们跟来,不过是高门里日子平淡,难得有些值得谈论上大半年的谈资,有热闹不看之后还如何八卦?
可当那大皇子的话还没落地,五皇子一脚将门踢开后,一室的旖旎霍然扑面入眼,让人群里瞬间的鸦雀无声。
轻薄纱幔后,滚做一团的两个人影,呼吸轻吟声交织在一起,浑然忘情似乎并未察觉到众人的到来,未停息的一幕,惹得众人面色各异。
“啊呀——怎么会是真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先惊呼一声,才唤回众人神智。
在听见身后的惊呼声起的时候,百里涵亦是不失时机地似很诧异地与百里渊道:“五皇弟,竟真是阿熙和梓予?!”
虽然箫梓予和百里渊的婚事还未正式定下,可在场之人却都心知肚明,宣布婚讯前期,居然出了这种事。
看着愤然面色阴沉的百里渊,莫不是同情。
平日里百里渊最是温润儒雅,朝堂上待的久了,各色人各式的眼光他也并不在意,可唯独箫梓予一事他却不能忍。
一会儿本该是他们公布婚讯一事,以往箫梓予对百里熙的心思他告诫自己,过去的事情不要在意,而眼前这一幕却像是骤然劈下的利剑,让他猝不及防就已千疮百孔。
“百里熙——”百里渊愤然冲过去,再无法控制。
“五皇弟,你冷静,阿熙他——”大皇子这才冲过去,作势要制止。
可心爱的女子就要与自己定下名分的时候,却出现了这样的事情,百里渊如何还能冷静,他一把挥开百里涵,隔着纱幔一拳便是结结实实地落下。
“啊——”只听见一声男子闷哼声。
“阿熙——”百里涵语带紧张,背对着众人的面容上却是浮现一丝得逞的冷笑。
淡薄纱幔拉扯间被撕下,飘飘荡荡落下,正将其后两个纠缠的身影清晰曝露在众人视线里,下一刻,却让百里涵再笑不出来。
“阿青呢……”女子娇娇的声音满是媚意,杏眸半睁时,正对上百里涵的怒容,当即花容失色:“大皇,大皇子你怎么在这!”
面色丕变的百里涵却是已经挥掌而去:“贱人!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虽然女子青丝凌乱衣衫不整,可已经有眼尖的人认了出来——那不正是大皇子三个月前才新纳的妾室么!
“怎么都围在这里了?”
刚才还被传闻是怀王殿下与箫梓予的人,变成了大皇子的宠妾,众人正为这突然的转变再惊诧一下时,就听见百里熙清冷雅然的声音正从后面传来。
“怀王殿下,真的是你。”有人已经欢喜道:“我就知道你才不会和箫梓予做出那样的龌龊事来。”
林间湖边,一袭玄衣的百里熙,虽然只是漫步而行,依旧光风霁月,风华绝然。
“和箫梓予做出龌龊事?”百里熙玉颜上墨色长眉微挑道:“本王行事从来磊落光明,谁在坏本王的清白?”
伴随在百里熙身侧的洛凰,听着他似笑非笑的话间,两人就已经走到湖心小筑前,正看见里面暴怒的百里涵,正一脚踢在衣衫不齐的男子身上,一旁堪堪拢住衣衫的女子已经浑身颤抖跪在一旁不停泪流求饶。
“大皇子,妾身是无辜的,妾身只是偶来这里做了一会而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定是徐青蛊惑妾身,求大皇子为妾身做主啊——”
率人来捉女干,却撞破了自己宠妾的女干情,还不及让百里熙成众矢之的,自己就先被当众带了绿帽子,盛怒之中的百里涵一掌挥下去毫不留情,狰狞狠厉的一面,让人望之心惊。
不都说这些年大皇子修身养性脾气好了很多,如今看着怎么暴戾更胜从前。
“大皇兄,你息怒。”百里熙上前制止道。
百里涵蓦然见到他,却是愤然怒眸圆瞪道:“你为什么不在这里?!”
话才出口,百里涵正对上百里熙的墨眸,心中猛跳一下,怒气半退,却是眸中微微闪烁道:“若是阿熙你早在这里,这对贱人定不会做出这样败德之事。”
一旁冷静下来的百里渊,道:“若早有不轨之心,纵不在此处也会在他地他时。大皇兄三皇兄说得对,你要冷静。”
看着百里渊面色变了几变,洛凰只是静静看一眼地上已经被打出血迹浑身青肿的人。
此时看着百里熙好好就在眼前她才是微微安心。
在刚才百里涵带了众人逼近的时候,她正想上前带了被算计的“阿熙”一搏闪出屋内时,幸好百里熙突然出现与她一齐避出湖心小筑,亦能置身事外看这一出闹剧。
意料之外的丑闻,让百里涵气郁难消。
“把这两个贱人带下去!”
“大皇子饶命,妾身冤枉——”
百里熙淡淡道:“大皇兄,这两人被当中撞破了还喊冤,或许其中真的另有他情,何不让人彻查一下。而且,刚才我亦听见有人在毁我和箫小姐的清白。”
闻言,百里涵面上一僵。
扑通一声,就见刚才想要“阻拦”的宫人已经腿软跪地认错道:“怀王殿下恕罪,都是小人不长眼,刚才看见你和箫小姐先后来过,才会误以为是您二位。否则就是给小人一百一千个胆子,小人也不敢诋毁怀王殿下您的清白啊——”
“本王清者自清何惧流言。”百里熙墨眸淡淡环视众人,道:“然,此事事关大皇兄,却也不能就此不了了之。大皇兄,你说呢?”
搬了石头砸了自己脚的百里涵,对上百里熙透彻的眼眸,看他如此想来并不知自己的计划了。
稳了心神,百里涵拂袖道:“若无私情谁又能逼他们,何况刚才那贱人还在叫着他的名字,此事无须听他们辩解了。”
百里熙墨眸凝视向他,静一下道:“大皇兄所言有理,那一切就按大皇兄的意思办。”
百里涵愤愤然带人离开,有些人虽然不免八卦好奇,不过看百里涵阴沉沉的面色,也都识趣的纷纷散开了,将今日的秋日宴染上了几分凝重。
恢复了安静的湖心小筑中,只余下洛凰和百里熙两人。
湖面映秋光,远处高树倒影在湖中衬着阳光湖水粼粼如青黛。
看着人影慢慢消失在林间,百里熙玉颜上的一派淡然才是慢慢褪去,染上几分失意寂落。
“原来,想害我的人是大皇兄。为什么偏偏会是大皇兄呢……”
幽幽落落的话,让正好奇他是如何识破了湖心小筑阴谋的洛凰,心里不由突跳一下。
他发现了!
这个念头霍然闪过洛凰的脑海,她看着百里熙的背影,虽看不清他此时面上的神情,可浓浓的悲伤却好像瞬间弥漫溢满在湖心小筑。
一袭玄衣静站不动,明媚的日光仿佛也被染上了灰色寂寥。
原来,在百里熙初到湖心小筑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里面燃着的香有古怪,看了里面准备的茶水,再见到箫梓予后就已经心中明了了。
百里熙转身坐在椅子上,看着一屋狼藉道:“所以我留在这里,等着安排这一切的人出现,只是没想到会是大皇兄。”
看他一边怒斥那个宫人却带了众人往湖心小筑闯去。看他若是往常定会寻机将刚才一切归咎于那男子,以表明宠妾被设计挽回些些的颜面,而刚才他却一反常态认下。
他对自己这位大皇兄太了解,所以此时才会觉得又这样陌生。
百里熙低笑一声:“说起来,这一切还要多谢周佑。昔日在永安城里他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否则今日我也不会察觉到那香的异常。”
“阿熙……”洛凰看他,他最珍视与百里涵之间的兄弟之情,若他不知情她愿竭力为他维持,而今,他已察觉却这样故作云淡风轻地说着。
百里熙面上慢慢沉静,遥望湖面半响,静静道:“他到底是我皇兄。”
有些人纵不择手段来伤害,可因对他们的喜爱,明明伤痛却也会选择一退再退。
洛凰却更明白,饶百里熙从来睚眦必报,有仇绝不姑息,可对百里涵却偏偏是如此。
想着要如何说才能安慰他,可又似乎都太无力,洛凰看着他沉静的侧颜,只是握住他的手:“阿熙。”
无论他遭遇什么,她都会陪在他身边。
林间骤起一阵疾风,穿过湖心小筑,一切都如往常。
感受着从洛凰手中传来的温度,她柔软的手掌,百里熙与她凝视着,她的心思他亦是明了,见着她隐隐的担忧。百里熙紧紧握着她的手,终于淡淡一笑道:“阿凰,其实我早就知道莫芷不对劲,所以……”
而就在他想与洛凰说出一切时,就听见临湖窗边,哗啦一声。
一只**的手攀过窗,就有个辨不清面容的身影若水鬼般跌进了屋子里。
“噗——”吐出一口水,就见那“水鬼”问道:“阿芷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