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积雪未融,一阵风过吹落院子梅花几片。
“那可是太子之位,你日后当真不会后悔?”箫一笑瞪圆了眼睛看着百里熙,怎么都想不明白身在皇家居然会有人不想做太子,可再一想那人是百里熙,便又觉得就算他再做出什么让人惊诧的事情也不是意外。
当即,箫一笑不由懊恼了:“老子只是想到日后百里渊那家伙成了太子,以后岂不是要对他毕恭毕敬……阿熙,就算是为了老子你也去试着做做太子吧?”
他一脸期待地看着百里熙,可王爷却是看也不看他一样,只嫌弃道:“箫一笑,你太聒噪影响本王作画了。你以为让谁去做太子是过家家么,那样的苦差一点都没意思。”
说着,百里熙侧头就朝身边洛凰笑道:“阿凰,你看我这次画得如何?”
再次被无视的箫一笑看眼全部心思都在洛凰身上的百里熙,默默扶额,坐回侍颜身边。
“娘子。”箫一笑低喃一叹着。
侍颜侧首看他,然后递个帕子到他面前:“我还没想到怎么安慰你,不如你哭一哭吧。”
箫一笑看着侍颜一本正经的模样,噗的忍不住就笑了,握住她持着帕子的手,道:“老子刚才突然醒悟了,阿熙对老子都不上心了,他若真成了岂不是连跟老子胡闹的时间都没有了,想想,只要不是那个家伙,百里渊那小子也不错。而来,老子还能混个皇亲国戚来当呢?”
这么想通后,箫一笑当即也不苦恼了。
看眼正围着洛凰说要将他的画作挂进他们以后的新房中时,箫一笑不禁摇头,这家伙还敢嘲笑齐疯子成亲后成日就只会跟着宁阮转,现在看他还没成亲就已经是那个样子了嘛,根本就是五十步笑百——
“侍颜,你要去哪里?为夫跟你一起去。”
地龙烧得暖意融融的屋子里,箫一笑见着侍颜突然起身再无暇腹诽百里熙连忙跟过去。
“不用,我就是想春语她们堆的小雪人快好了,想去看看。”
“哎,侍颜——你等等,娘子你等等为夫——”
风吹拂,树上积雪簌簌飘下,丝毫不似初春的时节。
伴随着箫一笑追着侍颜出去,又是一室安静。
“大皇子定然不甘五皇子如此就得到太子之位。以他的性格,想来现在应该欺诈了吧。”洛凰与百里涵接触虽然不多,却也能想象到他此时怒火中烧的暴戾模样。
画上落下最后一笔,百里熙淡淡道:“姚家如今到了生死攸关之际,太子之位他不愿意如今也只能按下忍住,恐怕他现在正为了姚家的事情焦头烂额吧。只有保住了姚家,大皇兄才有机会反败为胜。”
“姚家在朝堂上经营多年,想要撼动其地位,只靠现在五皇子手里那些证据却还不足以给予致命一击。”洛凰幽幽看着百里熙好看的侧脸,不仅叹一声道:“可惜,近日来与姚家有关的所有人行事都格外谨慎小心,我也未能找到什么突破。”
“无妨。”百里熙微微一笑,伸手轻抚她的发,道:“如今五皇弟成了太子,那些烦心的事情就交给他去头疼吧。而且,我相信他一定早有安排。”
“你……是不是又知道了什么?”
捕捉到他唇边的带了丝深意的笑容,洛凰不由紧盯着他问道。
“当然没有。”百里熙摇头,坐在她对面,低头与她相对着,俊朗如玉的脸上扬起笑容,道:“本王现在是一心只有婚事,两耳不闻天下事。”
“是么?”洛凰狐疑。
百里熙只直直看着她笑着,直咧咧的目光看得洛凰不禁微微往后退去。
而百里熙却是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轻轻扶着她想要侧开的脸。
清透绚烂的日光照应着满院积雪晶莹莹仿若闪着微光,暖暖的屋子里,相望的视线里,洛凰能清晰看见百里熙墨眸中的自己,感受着他慢慢地靠近,心头从未如此时般砰砰急跳,他白皙如玉的面颊,长长浓密的睫毛,都满满映入她的眼中,还有他轻缓的呼吸,萦绕在鼻端的淡淡雅香。
满室静好。
腾腾,院外骤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王爷——王爷,出大事了!”
在洛凰蓦地推开百里熙的瞬间,范昀正走了进来。
“王爷。”范昀行事稳重,此时却带了几分凝重道:“齐国联合聿国,朝邺国开战了。”
聿国与旸国、邺国相邻,从五十年前的九国到现在的五国期间,聿国一直姿态中立,饶是七年前两个邻国的息壤之战,聿国亦是无丝毫动静,聿国中人一向崇尚仁义治国最反武战,其新主刚刚继续不过半年,朝臣人事还未稳定,怎么会突然与野心勃勃的齐国联合朝邺国开战。
齐国近几代的君主都热衷于开拓疆土,这一代的齐国皇上更是热衷于此,尤其据说他少年是与百里霈之间曾有一段仇怨,三十年前就曾想与邺国借道攻打旸国,被邺国皇帝周脩拒绝后报复之心依旧未灭,如今齐国之强可为五国之首,再看齐国联合聿国攻打邺国一事,便也知道,若邺国战场失利,难免要将旸国卷入其中。
当年旸国与邺国有过一场息壤之战,不过事后也查出幕后恐有齐国之人挑唆,所以两国百姓对齐国倒也是显有一致地心有愤慨。
虽说齐国兵力雄厚,不过邺国之内有李、杨两位驰骋杀场多年的老将军坐镇倒未有不及,何况,近年来邺国还出了温叙之那样一位年轻有为的战神将军。
因此,虽知齐国野心勃勃发不义之战,但隔着一个邺国,旸国之内百姓倒也并未被影响,倒是因为几十年前自家皇上与齐国皇上那些无人得知缘由的恩怨,不少人才觉原来有邺国这样一个邻国竟是很不错的。
旸国之内,太子之位初定,风光了数十年的姚家虽然依旧处于风暴圈中,在众人猜测着姚家能否撑过去的时候。春日乍暖时,一日朝堂之上姚相国却是当众上呈一份名单与罪己书,声泪涕下祈求皇上赐罪,引得朝野之间一片议论。
“姚谦这步险中求生,当真高明。真是个老狐狸。”
看眼喝茶吐槽的箫一笑,百里熙只是微微蹙眉道:“你今日怎么没跟着侍颜,反倒跑来本王这里了?该不是她也觉得你聒噪今日不理你了吧。”
被说中的箫一笑,当即大笑道:“侍颜怎么可能嫌弃老子呢!是白玉那家伙又要找侍颜,你们也知道老子一向对白玉没什么好感的,所以就让侍颜一个人去见他了。”
只是他说得再认真豁达,百里熙依旧是笑笑了然的模样。
神情一窘,箫一笑改望向洛凰,转移话题道:“洛姑娘,你是不是也觉得姚相国老奸巨猾?他将一切责任揽下却又舍弃一些棋子来自保让皇上他们无法再查下去。如今这件事告一段落,姚家虽然受重创,根基却还在。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洛凰笑笑,浅浅看一眼百里熙道:“或许五皇子和皇上另有谋划吧。”
隐忍这么多年终于出手,怎会甘心就此收场。
“洛姑娘言之有理。”箫一笑点头,想起自家老头子这几日神秘兮兮的模样,总感觉事情不会就此罢休。
饶是箫一笑也这样认为,但是在之后的两个月里,繁花开放正好的时候,朝堂上已然恢复往常的平静。府邸前清冷了一段时间的姚相国府前又是车水马龙,好像之前发生的事情丝毫没对姚家产生什么影响。
唯一的就是,年关时姚相国府里几位公子间发生争执,闹得很凶,而往日里最受姚相国宠爱姚小少爷姚岳却是被赶出了府,甚至断绝了父子关系,几个月过去了,姚相国也不允许姚岳进入姚相府半步。
姚家慢慢恢复往日生机,唯有这位姚岳姚少爷跟姚家再没了关联,甚至姓氏亦改其生母的姓,叫做严岳。
在春末夏初,又是满城红花初绽时,洛凰偶然再次遥遥看见姚岳即今日严岳时,竟有些认不出来。曾经纨绔无礼的男子,如今沉静若深潭,眉眼间总是带了几分挥之不去的凝重,判若两人。
默默看着严岳往昔日五皇子府而去,洛凰慢慢收回视线,就听见一旁百里熙道:“严岳今日去找五皇弟,想来是已经有能将姚家一举铲除的东西了。”
洛凰思及前段时间听来的与严岳有关的一切,道:“难道姚相国他们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与他断绝父子关系么?所以,你之前所说太子对付姚相府的安排就是指严岳么?”
在严岳进入昔日五皇子后的当夜,才归于平静的姚相国府就被包围了起来,当夜姚相府上上下下所有人悉数被投入牢中。
翌日一早,朝堂之上百里霈只淡淡一句有人弹劾姚相国且罪证确凿,一切交由太子处置。
殿堂之上无人出声求情,饶是大皇子百里涵亦是始终垂首强作镇定。
虽还不知太子会如何处置姚家,但众人却也都知晓昔日姚家已经完了,而大皇子百里涵失去了最有力的支持者,恐再无力与太子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