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神锋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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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像夏晴柔,这第二件宝物倒不会自己走路,不过它也经过了很多路。

  因为这件宝物是常常带戴在人身上的,戴着它的人不是驾驭千军万马的不世枭雄,就是名动一时的恶徒或豪杰。

  因为它是一把剑。

  剑被斜放在一个红托盘上,被一个婢女恭恭敬敬地托着上来。

  “白先生,不知你认为世上最传奇的是什么剑?”,法师转头向一个白衣老者问道。

  白衣老者略为想了想,“应该是被封印在名剑峰上的“魔剑”,据说当年女娲炼石补天,余下了一快陨石,后被铸成了此剑。此剑虽非凡物,却天生带着被遗弃的痛苦,所以容易导人入魔。两百年前名剑山庄的庄主易啸天,集天下最强的一百名剑手之力,才把它封印在名剑峰上。据说它吸天地之灵气,越发变得锐不可当,但被封印之苦,也让它变得更是暴戾,所以才被称为魔剑。”

  法师叹了口气,“是仙是魔,仅在一念之间,又岂在于剑?

  白衣老者早看着托盘上的剑,“但庄主的奇珍,应该不是魔剑吧?据说魔剑已被一个叫做易天行的取走了。”

  “这不是魔剑,那把剑我也见过······,不过白先生久居此地,还对世情这么了解,真是佩服,毕竟这魔剑被取走不是太久远的事”,法师的话好像让白衣老者有些不知所措,难道住在木偶山庄里,连知道外界的信息都是不允许的?

  好在法师倒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追究下去,他只静静地看着那把剑,忽然就不停地摇头,他眼中的狂意都消失了,居然还闪过了一丝的失望。

  “是不及魔剑了,不过纵然不及,但它也是一把奇剑。它与魔剑可谓师出同门,只不过它是炼完魔剑后的残料,后被一技术高超,却不想留名的铸剑大师发现,后铸成此剑。”

  “它的名字,“若水”,剑身上就刻着六个字:剑藏锋,心若水”,法师的声音少有地平静,至少李慕遥听他说了这么久话,就数现在最平静了,看来对于兵器,他也有一份特别的感情。

  武林豪侠多半会对奇兵利器感兴趣,在座的不乏这样的豪侠,但法师已说了这么多,但他们却居然连一丝热情都没有敢露出来,说不定是被第一件奇珍引发的血案所愣住了吧。法师扫视了众人一眼,才冷冷道:“不知哪位愿意替我试用一下这把剑,谁敢用,剑就是他的了。”

  整个大厅内鸦雀无声。

  法师的礼物不是易拿的,大家都有点明白法师的用意了,或许真正引蛇出洞的就是他?谁还有豪情壮志,谁就得死?

  毕竟锋克阳的结局,大家还没有看到吗?

  法师等了一回,叹了口气,“看来各位真的成了死人。”

  他拍了拍手,门外走进了一个大汉。

  不,应该说是一个巨汉。足足有两丈高,一身比石头还硬的黑肉,他自然而然垂下的双臂上,也可以凸起了一块又一块的肌肉。

  他手上还拿着一把刀,一把关刀。这把刀看起来足足有七、八十斤重,但在这个巨人手里,却像是一把玩具。

  但这把刀却令人敬畏,不知为何这把刀一出现,每个人都不知觉地抬起了头,用眼光看着那已经有一个缺口的刀锋。

  “试剑,当然就得用天下间最霸道、最厉害、最传奇的刀。试问世上又有哪把刀有名得过偃月刀?”,法师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向大家诉说这把刀的来历。

  “这把据说就是当年关帝的刀。”

  巨汉、宝刀,加上千斤之力和一声能够把人吓破胆的怒喝。

  这一击之威已绝非常人能够想象的。

  因为若用常人能够想象的打击,就绝对试不出这把剑是否绝世神锋。

  一记清响,震耳欲聋,连桌上的酒杯好像都被震得弹起来似的。

  电光火石之间,青龙偃月刀已砍在若水剑的剑刃之上。

  没有火花、也没有断裂,刀没有把剑给砍断,剑也没有把刀锋给削去,但刀光已经消失,汉子的力气也已经用尽。

  刀就像是砍进了水里一样。

  “鹅毛浮不起,芦花定底沉”,李慕遥不知觉就想起了这样的诗句。

  若水剑微微弯曲,用一道柔美的弧线承受了千斤之力,力到尽时,剑身就突然弹直了,握刀的大汉看来就算是十个人都推不到的,居然也承受不了这一反弹之力,整个人摔了出去。

  “好、好”,法师连连喊了两个好字,手也不知觉拍了起来,那样子就如同顽童看到了心爱的玩具一样。

  屋内的不少人本还在抑制着自己的兴趣和**,现在看到这一幕,那些疲惫和害怕的眼神都渐渐被消解了,而变换成一种也不知该说是贪婪还是渴求的目光。

  “白先生”,法师又问那个老者,“你一生相剑无数,何谓好剑了?”

  “俗人皆以为剑越是削铁如泥,威力就越大,自然就越好,其实这都是俗见”,老者说话时,那两天条如剑般长眉毛都在动,“因为利剑未必就一定是好剑,好剑也不见的一定就要是利剑。剑是用来对付敌人的,真正的好剑该能够配合用剑之人,使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这样的剑才是真正的名剑。这就是神锋和利器的区别,至少老朽是这么看的。”

  法师的脸上已没有之前的狂傲和讥讽之色,想了想才点了点头。

  就在大家觉得这厅堂里的气氛有所和缓时,却横生枝节冒出了一个搅局者。一个锦衣少年,忽然就从桌子上跌跌撞撞摔了出来,他的脚步已经不稳,就像是喝醉酒一样。

  “哦,难道你要替我试剑?”,法师颇诡异地盯着他。

  “给,快给我”,这个少年像是完全听不见法师的话,只不停地喊着,也不知想要什么,只不过众人都忌惮于法师,哪敢这样撒野,但这少年却好像完全不怕了一样。

  法师的脸色一沉,“只能两天给一次,不是给过你了?我是绝对不会再给多的,你就敖到明天吧,当然要看你的命够不够硬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法师瞳孔突然在收缩。因为这个少年一个箭步就冲了出来,顺势抢走了托盘之上的若水剑。

  他本来是一幅苛求的可怜相,估计若法师肯给他想要的,就算是叫他装成狗围着宴席厅跳一圈,他都愿意,但当他听到没有时,他就完全变了,像是发了疯一样,但他的脚步之敏捷却不是任何一个疯子能够做到的。

  他的脚步本来已乱,现在却迅即得难以想象。

  他不但抢了剑,还已闪到了兰莹的身后。兰莹本来站在法师的身边,实在料不到这人会忽然冲向自己。后心冷不防被重重地推了一下,当场就失了重心。少年控制着兰莹背上的要穴,让她无法脱身,就把她作为自己的盾牌,然后用这面肉盾直接撞向法师,那个少年则一剑直直刺向兰莹的后心。

  这几下攻势简洁,快速,更可怕的是他的盘算之深。

  这人显然是害怕法师的“法术”,但他估计若看不见自己,就什么法术都没有办法施展了,所以他早准备好以兰莹为掩护,要一剑把兰莹和法师同时刺死。

  而且他也知道法师未必愿意伤到兰莹,不然他可以先杀兰莹,再杀自己的,但只要他顾忌这个女人,出手有所迟缓,这闪电般的一剑就可以把他们都当场刺死。

  不出这少年所料,看到兰莹撞上来,法师果然慢了一下,要杀这少年,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毕竟这人的武功远在雷闪和石苍之下,但要杀这少年,他就必须先伤了兰莹。

  就这么一刹犹豫,剑已入骨。

  若水剑刺入骨头的那一刻,居然并不令人觉得疼痛,只觉得一阵的冰凉。

  受伤的居然不是兰莹,也不是法师,而是李慕遥。

  若水剑已刺在了他的肩上,在剑锋离兰莹后心还有半寸的时候,李慕遥忽然撞了过来,先是用自己的肩膀撞开了兰莹,然后剑就顺势刺中了他。

  不过这一剑倒要不了李慕遥的命,所以他一反手已切中了少年的手腕,少年忍着痛,转身就想跑。

  此时法师大喝了一声,须发皆树起来似的,他刚才一直都在笑,哪怕杀雷闪与石苍时,他都在笑。就像是他从来都没有真的怒过,他杀人并不因为怒一样。

  但现在他真的怒了,歪嘴抖动了一下,这个锦衣少年居然在半空中,就被停住了,然后整个人就活生生被撕开了五份,血溅了一地,还喷洒出无数难看的东西,溅到了不少宾客的身上。

  终于有人忍不住惊叫或是呕吐了起来,本来由于压抑而显得很有秩序的厅堂终归是乱了。

  法师扫视着厅中的混乱,脸上居然闪过了一丝的疲惫,他一挥手,对兰莹道:“宴席也够了,替我送客吧。”

  这高朋满座之地,很快就完全静了下去,只因为主人的兴致突然没了。

  他看来不是很喜欢玩弄着众人,为何突然就意兴阑珊,是因为少年的出手扫了他的兴,还是因为李慕遥相救兰莹?

  不知不觉间,夜已更深了,大厅内的灯几乎都被吹熄了,只剩下几盏发着微弱的光。

  宾客散尽的宴客厅,总有说不尽的萧条,或许正如人一样,有时风流了多久,就得受多久的罪过。

  宴客厅里倒还剩下一个人。

  法师还坐在主人的位子上,看了若水剑一遍又一遍,用手不停地抚摸着剑锋,他既在看剑,更在想着白衣老者的话。除了他以外,刚才的厅堂之内已又有多少人能够听懂那话里的深意?

  有,还有的。

  至少法师认为有,肯定会有一个,他的嘴角不知觉狞笑了起来,“那个姓李的。”

  厢房,还是那件厢房,还是那些木偶。

  不过今天早上还只有李慕遥一个人,但现在已经有两个了。因为她们是“夫妻”,法师身为一个贴心的主人,当然得安排他们住在一起了。他们现在也只能住在一起,在这个诡秘的山庄里,多个照应总是件好事,至少让她一个人呆着,李慕遥不放心。况且他也不敢被法师知道自己骗了他,因为这种人,谁敢欺骗他?至少谁敢让他知道自己骗了他。

  厢房内已是一片漆黑,他们是开灯也不是,关灯也不是,不过在两难之下,关灯睡觉既更合乎常理,而且可以让李慕遥看不到夏晴柔尴尬时的样子。

  李慕遥已用自己的被子把那具最大的木偶包了起来,“你是想抱着我来睡了,还是抱着它睡了?”

  夏晴柔眨了眨眼睛,“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自己睡。”

  “若让外人看到床上只有你一个人就不好了,这里的人都绝不简单,而且有些人的心肠还很黑,这才够麻烦。我看有些人会无事生非的。”

  夏晴柔明白李慕遥的意思了,不过想到就寝时说不定也有人在偷窥,她心里是万般别扭,“如果我说想抱着人偶了?那你怎办,这里可只有一张床。”

  李慕遥指了指床边的大衣柜。

  “你要睡在里面”,夏晴柔瞪大了眼睛。

  李慕遥已打开了柜门,“这里面也很不错,至少不会把人闷死就得,我一条绳子已经可以睡一晚了。看你也是江湖儿女,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怎么对睡这么讲究?”

  “我这哪里是讲究,只是不想睡些奇怪的地方”,夏晴柔咩了咩嘴,“对了,跟锋克阳交手时你怕吗?”

  问这个问题时,夏晴柔是很希望看到李慕遥的表情,可惜屋里实在是太黑了。

  “是有些怕,不过我更怕你落到他的手里,虽然我也说不出是为了什么”,李慕遥转过头,其实屋里黑乎乎的,夏晴柔也看不清他的脸,他本不用躲避,“或者因为我们是相识,更是朋友吧。好了,别说话,被人听见就麻烦了,你,还是快睡吧。”

  屋中很快陷入了一片寂静,李慕遥已藏进柜子里,不羁的他却好像有些怕与夏晴柔说话。夏晴柔倒还想和他说话的,但话到嘴边,又改变了主意,他开始有些也不只是紧张还是兴奋的,但人一旦放松下来,还是很快就睡得很沉了。毕竟今天她的确受惊太多,但更因为不知道为何在这里,在这张陌生的床上,她这个最怕睡陌生地方的人,却睡得就是特别的安稳。

  五天,转眼已是五天。每一天夏晴柔都寸步不离,留在房内,李慕遥却是另一个极端,天刚亮,就不见了,每一天都只会到了晚饭时间才回来。他们再也没有见过法师,也没有再碰上其他人,或者是因为这个庄园实在是太大了,也或许是因为其他人也像夏晴柔一样,一步都不愿意离开房子。

  因为若离开了屋子,或许就再也回不来了。

  又已是晚饭的时间,李慕遥已走到了厢房的门口。

  屋内还是像往常一样飘着香气,这古怪的主人,至少在饮食上从来都不会怠慢客人的,李慕遥老远就闻到了太湖的河鲜香味。他也打算像往常一样推开了厢房的门,他还是准备像平时那样的有胃口。

  这两天他已经调查到了很多事,看来要离开这里的确不容易,因为这栋庄园就像是受了诅咒一样的,但也不见得就真的完全没有办法。

  毕竟在李慕遥的眼中,什么事都总是有希望的。正如在这座诡秘的庄园里,不是每天都还有着诱人的阳光。

  但当他推开门的那一刻,他的胃口、他的心情全都没有了,阳光明媚也顿时

  桌子上还是摆着那些精美的菜肴,夏晴柔还是坐在往常的地方,但桌上却有三双筷子,三只白玉碗,还有三只酒杯。

  屋子内除了夏晴柔,还有一个人,法师。

  “李少侠,怎么这么久,看来你是查到不少事了,但这么好的菜都凉了,这可是得不偿失啊。”

  李慕遥尽量让自己挤出笑容,“庄主真会说笑,难得你会想起我们夫妻啊。”

  他尽量强调他们是夫妻,虽然他有种感觉要瞒过这个怪人是很难的了。

  “不对吧。你们根本就不是夫妻,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以后嘛,我倒希望你们是,毕竟你们很登对,而且李少侠还曾愿意为夏小姐而死战。就冲这一点,那天筵席时我虽然已经知道你在撒谎,但我不拆穿你,还出手杀了锋克阳,救了你们。”

  李慕遥愣了一下,但他不打算这么轻易就坦白,“庄主的高义,我们铭记在心,但我怎么撒谎了?”

  法师冷笑道:“那么你知道尊夫人,她的姓氏吗?“

  “她姓夏。”

  “不对的。她以前姓夏,但早已经不是了,现在她姓赵”,法师显得有些兴奋,“你的大仇人也是这个姓,不过若单单只是同性还好,只不过她可真是当朝的御妹,赵氏公主了。”

  李慕遥脸色变了,夏青柔的脸色变得更是像死人一样。

  他们的厢房内只不停地传出法师尖锐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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