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王应该是蛮累的,又要应付夜寂那个老家伙,又要哄着我,脸色看上去有几分憔悴,让人看着心疼。于是吩咐下厨房,添了几样的夜宵,每天清晨在王上早朝之前,亲自端了给王送过去。那天黎明,我像往常一样坐在旁边静静的看着王把汤都喝完,然后他起身准备上早朝去,一个侍卫突然慌张的闯了进来,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立刻惊慌地低下了头,用保密性最强的传音向王禀报了一些事情。王的脸色一沉,却平静的对他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我知道,朝政上的事情,自己女人家不方便多问,也就一声不响的退下去了,可是我的直觉却强烈的告诉我发生了大事,而且这件事还跟我有关。我又在房间里焦躁不安的走来走去,路过落地的大花瓶时顺手扯下一朵开得正艳的玫瑰,坐在床边一片一片的摘玫瑰花瓣:去管,不去管,去管,不去管……最后艳红色的花瓣散落了一地,我还是心乱如麻,无法做出任何决定。
空气中的能量突然有了轻微的波动,紧接着一道黑色的身影闪电般在半空中闪现,一个稳健的空中翻身,黑色的身影半跪在我面前。“主人!”声音很急切,呼吸也很急促。“斯拉?真的是你!怎么了这是?”我连忙俯下身去抱他起来,却发现他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主人!主人不要管我了。快,去广场,冥王和夜寂,都在那里……”
事情过去很久以后他们才肯告诉,他们几个那几天,为了防止冥王纳新妃,昼夜不眠,始终密切监视着夜家族的人,尤其是夜寂的一举一动。那天出事以后,他们几个想尽快通知我,却发现我的房间已经被冥军死死的守住,他们想通过次元异空间之间来到我房间,却发现几乎所有通往我房间的空间入口都已经被封上了,他们只好挨个入口去试,甚至不惜绕路到人间,最后是速度最快、第六感和判断力最为准确的斯拉找到了一个未被封闭的入口,找到了我。
“主人,我们现在必须要从这里出去,门口有冥军把守,硬闯的话恐怕很难,走次元空间却要绕很远的路,而且不一定能准确到达广场。您有什么办法吗?”我轻轻的哼了一声,小声的唱起一首曲调很古老的歌,然后把手举过头顶轻轻的拍了三下。阳台上的花丛中突然飞出一群水蓝色的光点,仔细一看,是很多水泡,每个水泡里都有一只米粒大小的深紫色蝴蝶。这些光点忽闪着穿过厚厚的大门,没过多久,就听到门外身体倒在地板上的声音了。打开门,借着光点汇聚成的蓝色光芒可以清楚的看到,门外的走廊上横七竖八的躺了有上百个冥军,都在呼呼大睡。我牵牵嘴角笑了笑,展开黑色的羽翼,悄无声息的飞向“星夜广场”。
星夜广场时冥王娶我之后修建的,广场离王宫很近,平日却是完全开放的,所以也就成了百姓们平时休息娱乐的地方。以往每年我过生日时,都要在这里张灯结彩,举行大型的庆典活动。而现在,广场上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比任何庆典活动都要热闹。
广场正中央有一个圆柱形的台子,虽然面积不大,却是拔地而起,配上广场的装饰风格,显得华贵而气势。这个圆台,普通百姓是根本没有资格上去的,就是贵族,想上去也要经过王的特批。而现在,夜家族的族长,也就是冥界除了王族之外最有权势的人——夜寂正跪在圆台中央。在他的左手旁边有一个透明的玻璃容器,看上去很像一个沙漏,但里面装的却并不是沙子。玻璃容器的底面已经铺了浅浅的一层绯红色的液体,是血。夜寂的左手和玻璃容器之间连了一根透明细软的管子,管子的一端插入他的血管,而另一端却连在漏斗的上端,他正用法力逼着自己的血液顺着软管一点点流入血漏,鲜红的血穿过血漏中间最窄的地方,滴到瓶底,渐渐的越积越多。
而在他的身边,站着我的王。一身黑色的铠甲在早晨明亮的阳光下闪耀着王者的光芒,他沉着脸不说一句话,一张脸就愈发英气逼人。我披着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兜帽拉下来,衣领竖起来,遮住自己的大半张脸,怀里抱着已经变成普通猫形状的斯拉,隐藏在拥挤的人群中。我在遥远的地方,隔着茫茫的人海看着他,没有觉得我的男人站在那个高高的台子上有多么傲视天下,多么不可一世。我只是觉得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很无助,甚至很可怜。他坚强背后的脆弱,无敌背后的孤独,又有谁能真正懂得?
夜寂苍老雄浑的声音一直在广场上空回荡着:
“我夜家族世代侍奉王族,我夜寂已经服侍过三届冥王。不是老臣自夸,老臣身经百战,却没有受过任何外伤,没有流过一滴血,今天,是我为王族、为冥界贡献自己血液的时候了。臣夜寂以血跪请冥王,为整个冥界着想,重视冥王血统,去做一个王应该做的事情。老臣不胜怖惧,但愿为冥界流尽最后一滴血……”
我看着远处的王深深呼出一口气,然后抱着斯拉穿过人群,离开喧杂的广场。“主人!为什么要走?去阻止他啊,冥王还没有做决定呢!”“不用了,夜寂决定了事情是没人能够阻止的。况且,我已经知道结果了。”我不能阻止夜寂,也不想去阻止夜寂,因为他没有错。彦者是冥王,却不是我一个人的王,他属于他的臣民,属于整个冥界。
他可以是我的全部,但我却不能是他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