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襄书院被死士袭击的消息很快便传扬开来,然而于外界看来,庞山民并未采取任何举措,甚至连出言声讨另两家诸侯的举动都未发生,这种诡异的情形令曹操与孙权二人,皆感意外不已。
庞山民本该暴跳如雷才是……
用百余死士杀伤更多数量的书院学子,虽未盗得荆襄奇术,然而孙权对这般结果已然满足,只是荆襄书院遭此大难,庞山民却毫无表示,实在是明显有悖于庞山民往日所为。
召二张入府,孙权欲使二人揣度庞山民到底是如何打算,张昭思索许久,摇头叹道:“老夫亦不明白,为何唐侯能忍气吞声。”
“莫非其已察觉此事乃我江东所为?”孙权说罢,心中一惊,如果庞山民已知晓此番书院灾祸乃江东作为,来年用兵江东怕是会更为犀利,隐而不发,一击必杀的作为,才像是荆襄的一贯作风。
孙权越想越觉得心中没底,二张闻孙权之言,亦惊惧不已。
江东本就潜藏了不少荆襄细作,若被其打探到此番孙权令死士狙杀书院学子一事,也并非全无可能,庞山民早已与江东相约一战,或许如今庞山民并未表露心中忧愤,只是将怒火暂且寄下,待两军交锋之时,庞山民再将余怒发泄在阻碍荆襄攻城掠地的江东军马身上。
若真被吴王说中,岂不是此番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张昭思索片刻忙道:“主公何不问问奉孝先生,庞山民为何反应如此冷漠……”
孙权闻言眼前一亮。要说如今江东对庞山民最为了解者,非郭嘉莫属,想到此处,孙权急命人召郭嘉前来。
不多时候,郭嘉便至,当听闻孙权因荆襄按兵不动而惴惴不安时,郭嘉却有些哭笑不得。
庞山民此举怕是想要以静制动,坐观两家诸侯事后态度,郭嘉本以为孙权如今好歹也晋王爵,理应有所担当才是。却未想到荆襄毫无动作。就令吴王如此进退失据。
本欲向孙权解释其中缘由,可是刹那之间,郭嘉灵机一动,暗道他如今于江东朝堂位置尴尬。何不利用此事将计就计。令孙权予以他这“江东谋主”应有的地位。
想到此处。郭嘉故作沉吟,半晌之后轻叹一声道:“吴王可是令北地之人,纵火书院。杀戮学子?”
荆襄书院一事如今早已闹得沸沸扬扬,孙权欲嫁祸曹操一事,亦被郭嘉知晓,郭嘉也觉得孙权此举行的甚妙,然而孙曹两家并非一心,孙权如此行事,却未提前告知郭嘉,令郭嘉心中也颇为不虞。
闻郭嘉之言,孙权面上一阵尴尬,张昭却道:“此计乃老夫所授,之前未告知奉孝先生,只怕先生心系丞相,从中阻挠……”
郭嘉闻言微微一笑,对张昭道:“子布先生所言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先生可否想过,无论是河北抑或江东,找寻百余异地身形,口音者,易如反掌,那庞山民又如何会因区区身形,口音判断此番书院事,祸起何人?”
郭嘉说罢,张昭恍然大悟,思索半晌,对郭嘉道:“先生是说,如今唐王并不知晓,书院之事乃哪家诸侯所为?”
郭嘉闻言摇了摇头道:“怕是多半已对江东有所怀疑,以庞山民对丞相了解,丞相行事难有这般纰漏,若先生用计,遣半数江东之人,半数河北之人,去往书院,岂不更能让荆襄之人觉得,不知书院之祸是何人所为?便是庞山民察觉其口音体型,亦会怀疑江东与河北早有勾结,以两家诸侯合力之势,便是强如荆襄想必也不敢轻易妄动!”
郭嘉说罢,张昭思索片刻便一脸敬服,孙权回过神来,却口中低呼道:“早知如此,当日便请奉孝先生商议之后,再行此计……”
孙权虽无心之言,却令张昭如吃了苍蝇一般难受,张紘亦颇为失望的看了孙权一眼,默不作声。
郭嘉见状忙道:“子布先生之计也是不错,若是寻常对手,自然被子布先生骗过,只是唐王非常人,还请吴王勿要责怪先生……”
孙权闻言猛然醒悟,忙致歉张昭,心中却微微一惊,昔日周瑜便是因他这吴王恶语,远去荆襄,若如今再令张昭所厌,便是江东文臣,怕是也难与他同心。
张昭闻孙权之言忙道不敢,对孙权道:“看来之后行事当多多倚仗奉孝先生,老夫年迈,算计之处难免纰漏……”
郭嘉闻言却道:“子布先生老而弥坚,只一小小瑕疵,难掩先生大才。”
郭嘉言辞发自肺腑,张昭闻言心中怨气亦平,想到这些日子郭嘉于朝堂之上饱受刁难,张昭叹道:“奉孝先生德才兼备,远来我江东协助吴王,却要遭同僚相忌,朝中百官实在是太不像话!一应事情皆被老夫看在眼中,老夫这便去问问我江东世家各家家主,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郭嘉闻言笑道:“便是丞相麾下,亦有地域之分,郭某对江东而言,终是外人,江东群臣有所诘难,也在情理之中,郭某又怎会出言怪罪?况且如今丞相与吴王利益一致,庞山民乃我两家之大敌,大敌当前,郭某又怎会因一人荣辱,坏两家大事?”
郭嘉说的漫不经心,孙权与二张却脸上**。
之前群臣都将郭嘉逼得称病不出,如今郭嘉却无丝毫怨言,仅仅这份博大胸怀,便令堂中三人惭愧不已。
孙权见郭嘉这份倜傥风姿,眼中似又闪过周瑜身影,二人虽相貌大不相同,然而给他的感觉却颇为一致。
这才是可以托付大事之人应有的风采。
孙权暗叹一声,暗中告诫自己绝不可犯当年错误。再令郭嘉对江东心灰意冷,正如郭嘉所言,如今两家诸侯利益一致,曹操也需要江东的力量来拖延荆襄肆虐北地的时间,想到此处,孙权眼中闪过一抹坚定,对郭嘉道:“听闻军中多有将士不服先生管制,或对先生敕令阳奉阴违,孤王这便赐先生宝剑一柄,若再有人冒犯先生威严。先生可凭此剑。先斩后奏!”
郭嘉得了吴王宝剑,也算是得偿所愿,孙权与张昭的表态可算是代表了江东世家与朝堂两方面的支持,日后若再行走朝堂。理应不难。然而于军方又可先斩后奏。那一应江东将校,就算不给他郭嘉面子,也当给孙权这把宝剑面子。
郭嘉虽心怀仁慈。然而却也是杀伐果断之人,若真有江东将校再犯在他郭嘉手中,手中的吴王宝剑,便当饮血!
荆襄按兵不动数日,两家诸侯的表现却别无二致,似乎书院的那场杀戮从未发生一般。
庞山民对于这般状况并不意外,来年已定征讨江东大计,就算此事乃曹操所为,亦要忍辱负重,于长沙驻留数日,安排过一应学子家人的抚恤之后,庞山民与庞统二人便归返襄阳。
本是大好心情过年,却因书院一事令庞山民数日来难有笑颜,貂蝉,孙尚香等人看在眼中,却不知该如何相劝,只得于庞山民相处之时,极尽温柔。
庞山民自然知晓几女打算,只得强作欢笑,于温柔乡中缠绵数日,庞山民便重整精神,往来于朝堂,校场之间,位高权重如唐王者都这般兢兢业业,其余臣属自然不敢懈怠公务,年关的荆襄欢闹气象之中,亦较之往年多了几分严谨之气。
建安十三年匆匆而过,又过一月,各家诸侯安排过春耕事宜之后,天下间战云重聚。
区区半月时光,荆襄便聚水陆两军十二万,庞山民于襄阳点兵之后,甘宁,苏飞二人便引水军,速往江夏而去,步军则由庞山民亲领大军,借道与荆襄亲近之五溪蛮,山越土地,翻山越岭,奔赴柴桑。
荆襄骤然出兵,江东震动,孙权虽心中惊惧,却也不得强硬应对,命程普,郭嘉二人各为水军,步军都督,尽起江东兵马与之应对。
自郭嘉得吴王佩剑后,江东将校收敛不少,虽时有阳奉阴违者,却无人再敢于郭嘉面前,驳其面子。
远来江东已半年有余,郭嘉对于江东地理亦颇为了解,自然知晓柴桑重地乃其水道咽喉,不容有失,江东最为倚仗者,仍是水军,若步军败,尚可步步为营,节节后退,然而若水军有失,荆襄舰队则可直达建业,危急孙权朝堂。
与太史慈一道挟一众江东武将,八万江东军马屯兵柴桑,江东兵势,已不比荆襄逊色,郭嘉于柴桑城头,遥望远处崇山峻岭,暗道这般地利,尚可一用。
郭嘉并未想过埋伏荆襄军马,此番庞山民亲征江东,卧龙凤雏皆于军中,这二人数年历练,从早先的稚嫩到如今的老谋深算,皆被郭嘉看在眼中。
郭嘉早知寻常计策难以将其奈何,然而柴桑周边群山环绕,却令郭嘉心中对于稳守城池,凭添了几分把握。
荆襄数万大军而来,必然浩浩荡荡,然而柴桑这般地势却令让大队人马施展不开,特别是庞山民麾下的西凉铁骑,怕是连列阵冲锋的空间都难以寻到,在郭嘉看来,如今只须忌惮荆襄器械,然而若其打造器械,柴桑城便以投石应对即可。
想到此处,郭嘉眉宇间忧虑之色散去不少,口中喃喃道:“倒要看看你荆襄还有何奇谋……”
一路跋山涉水,庞统还在对庞山民放弃先前引江东军马长驱直入一事耿耿于怀。
在庞统看来,书院之事终究是左右了庞山民的判断,只是此番出征,乃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荆襄早已昭告天下与江东一战,既然江东不动,那荆襄便率先动兵。
此番过山越土地,庞山民特令沙摩柯为大军先锋,一路走过,五溪蛮军倒令庞统眼前一亮,之前征讨中原,庞统从未见过这般过山野林地如履平地之劲旅。
与庞山民并辔山中前行,庞统对庞山民道:“兄长之前便已知晓。五溪蛮人有这般能耐?”
庞山民闻言微微点头,对庞统道:“士元数日以来欲言又止,想必是担心之前书院之事,使庞某怒火冲昏头脑。”
庞统闻言道:“兄长一路而来,并未有过激举动,想必是庞某多心才是,既然木已成舟,兄长不愿江东一兵一卒踏上我荆襄土地,庞某依兄长心意便是。”
庞山民闻言轻叹一声,对庞统道:“非是士元计策不妙。若未有书院一事。庞某也可令江东军马来我荆南游荡一圈,将其截杀,然而自安抚书院学子亲属之后,庞某便告诫自己。血债唯有血偿。此番庞某起大军而来。也有意想问问奉孝。书院一事到底是否江东所为,若是那孙权所为,庞某自当要向其讨还公道。”
庞统闻言亦点了点头。对庞山民道:“兄长一应作为,庞某自然理解,便是堂堂正正与江东争锋,我等亦不逊于他。之前于兖州让那郭嘉逃了,如今其戍守柴桑,手下却无可信之人,若将此人捉了,江东可灭,亦可断曹操一臂!”
庞山民闻言点了点头,对庞统又道:“我荆襄使者已往交趾方向,行走几日?”
“三日有余,想必如今已至山越诸部,山越之人亦知我荆襄远比江东强盛,自然知晓趋利避害,况且兄长许以厚利,想必交趾山越很快便有抉择。”庞统说罢,话锋一转道:“再过一日,我大军亦抵柴桑城下,兄长以为那郭嘉会不会提前于这崇山之中,埋伏我军?”
“有五溪蛮先锋军马打探,若遇山中埋伏,自可提早发现……”庞山民闻言道:“且奉孝不会这般多此一举,若设伏有用,之前数次交战,早该见识其伏兵本事了……”
一日匆匆而过,数万大军翻越大山,沙摩柯所率五溪蛮部早至柴桑城下,于城前布阵等待大军之时,沙摩柯便难耐寂寞,独自一人往城下搦战。
郭嘉于北地从未见过蛮人,入建业繁华之地,亦难寻蛮人影踪,如今见城下荆襄来将披头散发,一身藤甲,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咋咋呼呼于城下寻衅,郭嘉自然感到十分好笑。
待沙摩柯叫嚷半天,郭嘉对太史慈道:“莫非这蛮兵作战真有什么特别本领不成?未曾想到庞山民竟会使蛮人为大军先锋。”
太史慈闻言却道:“军师所料不错,蛮人一入山中便如履平地,此人为其大军先锋,想必是庞山民为加快行程,令其引路!”
“那蛮人战力如何?”庞山民闻言心中一奇,暗道自己对于荆襄军马还是不够了解,也未曾想到庞山民居然真的会于两家诸侯交锋之时,启用蛮人。
“若于山中,蛮人便如军中精锐,若于城下,蛮人不通军纪,便如草芥一般!”太史慈说罢,郭嘉眼前一亮,对太史慈道:“子义此言当真?”
“与山越交战多年,蛮人如何,慈心中有数!”太史慈说罢,郭嘉便一脸欣喜道:“既然其列阵未成,便可出城掩杀一番,若城外蛮人真如子义所说一般,我城中军马便可于其阵脚未稳,先下一城!”
太史慈得令便往城下而去,不多时候,柴桑城门大开,太史慈引百余将校,一道出城。
沙摩柯见江东军马竟敢出城,心中大喜,遥遥对太史慈叫道:“你江东是欲与本将斗将还是斗阵!”
太史慈闻言,愕然半晌,其余江东将校无不大笑,朱恒遥指沙摩柯笑道:“蛮人也懂得布阵,这事儿听着新鲜!”
沙摩柯闻朱恒嘲笑,心中大怒,催马提枪上前数步,遥指朱恒道:“既然你这般信心十足,那便先斗将,再斗阵,你不用怕,便是本将将你擒下,亦放你回去!”
沙摩柯这般轻视之言,自然令朱恒大怒,不待太史慈阻止,朱恒一骑奔出,直往沙摩柯而去,沙摩柯见来将凶猛,毫无畏惧,怪叫一声,冲上前来。
两马错蹬,二人手中铁枪毫无花巧的撞在一处,朱恒双臂微麻,暗道这蛮人力气不小,当下便枪势一转,皆用巧劲化解沙摩柯枪势,沙摩柯对于朱恒这般变化,如若未闻,枪枪大开大合,外人看去,这蛮将一时间倒也大占上风。
太史慈又看数招,便暗道朱恒可胜,蛮将无脑。
沙摩柯虽武艺不俗,然而却不知变通,二人若这般纠缠下去,再过数十合,沙摩柯必然力怯,届时朱恒定可奋起反击,取此战头筹!
朱恒与太史慈想法别无二致,又战数合,闻沙摩柯喘息之声,朱恒便知其气力衰退,当下朱恒枪法,又恢复强势,招招与沙摩柯以硬碰硬,沙摩柯酣战之中,忽诡异一笑,朱恒却发现其枪势更快,劲力更大。
沙摩柯骤然发难,朱恒已不及变招,只得招招与这蛮人硬拼,再拼十余招,朱恒双臂已失去直觉,沙摩柯瞅见空隙,骤然猛击,一枪将朱恒扫落马下。
朱恒坠马,沙摩柯亦不命人来绑,铁枪遥指朱恒道:“说了放你回去变放你回去,你那点心思,还当本将不知?本将被书院里那帮家伙坑的久了,就算再笨,也比你聪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