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人自我介绍道:“我俗名唤作王崇羽,本是一落魄秀才,屡试不中,遂自暴自弃,纵情于山水。幸好有缘得到恩师收留,进入鬼谷子一脉。虽然潜心学习,也只学得一点皮毛。昔日我落魄汴京之时,你祖父曾有恩于我,正巧我与你有缘,也就答应收你为徒,你可愿意拜我为师,成为鬼谷子一脉的传人?”
少年被鬼谷子三个字惊得一愣,下意识向爷爷投去疑惑的目光。
看到满脸期待的老太爷冲他点头示意,少年便清醒过来,规矩地向道人行了个拜师大礼,道:“恩师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请师傅原谅徒儿不敬!”
那道人受了这礼后,缓缓抬起少年,道:“今日不便,就先这么着。等来日你上了云梦山,寻了祖师爷的祠堂,再进行一次拜师仪式。不过打此刻起,你就是我鬼谷子一脉的传人了,切记不可做什么辱及师门的事情,堕了我鬼谷子一脉的名声!否则为师必不饶你!”
少年答应了一声,暗自觉得很莫名其妙,自己这就算是了鬼谷子一脉的人啦?
老太爷招呼了一声卢昇,将他从呆滞中带了回来,吩咐他在前面先行,去江津酒楼预备一桌上好的酒菜。
这江津酒楼坐落在沙头镇洪家垸附近,因为离码头不近的缘故,这里已经算是沙头镇的街尾了。这酒楼原本只是一家小小的脚店,没什么名气,在旧东家手里时很多年也没什么发展。可自打北方动-乱,大批仕绅南迁,荆州地区得到发展良机。
眼看着“沙头繁华不过江津路,荆州热闹不出古城墙”的言论即将成为往事,这老店主瞅准机会,花重金从当年的东家手里盘下了这店。
老店主原是沙头镇人,客居汴京十余年,给“天下第一楼”樊楼的帐房先生打了多年的下手,在这行业里也算是习得一身好本事。
他借助当年的关系,向樊楼的东家借贷,筹得大笔现银,然后大手笔修建了三层阁楼的“江津酒楼”,听说还重金聘请樊楼老厨子老手艺,在开业前三天免费用膳,自然是一炮打响。
自开业以后,生意兴隆。老店主也没有固步自封,又召集厨子潜心专研鄂菜的风格,将其他的菜系特色融合进来,味道一时无二,加之老店主还善于结交朋友,靠着来来往往的商旅朋友抬举,慢慢就有了“小樊楼”的名声。
自老店主经营,而后其子接班,到现在已经三四十年光景了!如今自三峡走水路往东,或打汴京通陆路南下,都喜欢在此休息。名声已经不仅仅是局限在江南一带了!
卢升定好雅间,下楼走去接过两位老人。老人早已下马,便将马丢给卢升。还不等他牵到酒店,小二已经主动过来接了缰绳,向一行人道:“客官这边走,这边有楼梯直接上您刚才定的雅间!您没有别的吩咐,小的就下去了。”待卢昇答复后,那小二才牵着马离去。
这上楼的侧门两旁用楷书写着一副对联:“酒后高歌,听一曲铁板琵琶,唱大江东去;茶边旧话,看几许星轺露冕,从海上南来。”
老太爷连念了两遍,赞叹不已,“妙哉妙哉啊!这楷书笔势雄健洒脱,又体现出了楷书精致严谨的风格,大师风范啊!想不到这店家竟然如此识货!”
王崇羽略作思考,问走在身后的卢升:“你刚才定雅间,必是走的正面去的柜台,那正面的门联是什么?”
卢升暗自窃喜机会来了,自己打小最厉害的就是记忆力和观察力,刚才还真就注意到了正门的对联,轻松地回答:“五洲宾客竞来,同品尝五香美馔;一样佳肴奉上,却别有一番风情!”
在雅间坐了下来,老太爷还在和老道人谈论刚才的对联。
王崇羽最后感慨道:“这店主真是有能耐啊!这两幅对联明显是经过一番心思才这样放置的。因为正门来往的商旅居多,他们多数赶时间直接在大厅用膳,他们也不一定习得诗词,故正门大厅的门联略通俗一些,更接地气;而直接上楼的多数都是悠闲的文人墨客,他们就对这些格外讲究,所以这门联就极为挑剔。除此之外,还有刚才那门外店小二的素质,可看出这家店主可谓是事无巨细,必用其极!看来,小的细节才是决定成败的原因啊!”
老太爷思考片刻,回应道:“细节固然决定成败,但是大的方略才是真正成功的原因!这店主尤其擅长借势,开店之前借南迁之势,占得先机;开店之时借樊楼之势,一炮打响;开店之后借商旅之势,名扬天下!”
说罢老太爷端起桌上的茶碗,轻轻抿了一口茶,又对卢升叮嘱:“不要听信外面的胡言乱语说这店主只是运气好而已。的确做什么事情要成功都需要一定的机遇,但最终成就还是取决于你个人的能耐。把一个区区脚店经营到如今地步,这老店主也绝对是个奇才。世事洞明皆学问,你要多从这些人身上学习!”
卢升招呼了外面上菜。这雅间的菜均是由衣着蜀锦的侍女端上来的。蜀锦原材料为蚕丝,异常珍贵,其生产工艺繁琐,生产效率低,因此有“寸锦寸金”的说法,就是在一般行商家庭眼里,都是颇为昂贵奢侈的物品。而这江津酒楼竟然给侍女都配备了蜀锦的衣裳,果真是大手笔,令屋内几人都感慨不已。
其实也不尽然。
楼下的大厅自然不可能有侍女上菜,就是负责给雅间上菜的侍女,也因服务的雅间消费水准有了个三六九等的划分,只有最高档次的主顾才有穿蜀锦的侍女服务。江陵府卢家自然是最高档次的,卢升在定雅间的时候,只是简单地交代了一下,那掌柜就会妥善安排好一切细节,连帐都不用结,他们每月自会去寻卢府的管家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