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免去了向“丹旦拿”的人解释之苦,我和百合撑着乏力的身体,天尚未明便离开了这魔眼边缘最后的站头,每人背着两大袋水,踏进通往废墟的大沙海里。
这真像一个沙的海洋。
大地呈现出汪洋般的地表。
这种形态似是只有水方可以造出来,实际上是风使沙子像海浪般的起伏不平。
比之沙漠任何一处更使人迷惑。
我拍拍背上的水袋,暗忖若能以其中一袋来为百合净身,那必是美妙之极的一回事。
百合感应到我的想法,瞪我一眼道:“若非巫帝来得及时,我们在帐幕里走出了乱子,看你还敢否胡闹?”
我心中涌起复杂之极的感受,也不知是何滋味,叹了一口气。
百合体会到我矛盾的情绪,握紧我的手,默然走着。
走了半天后,波浪般的沙子被起伏相连的沙丘替代。
接着的十天,我们日夜不停的赶路,一刻也不敢歇下来。
白天时我们一齐吸收太阳的能量,晚上则吸收月亮反射来的阳光。
到第五天时,我和百合都起了奇异的变化,愈来愈精神满足,灵觉圆贯通透。
我们都不知是什么原因。
或者这种夜以继日,一强一弱地去吸取太阳的能量,会产生出这种更完美的效果。
我愈来愈不怕沙漠了。
若没有口渴和火热的感受,沙丘其实是很美的东西。
它们绵亘不绝,起伏相连,把只有大自然的妙手方可画出来的优美线条,伸展往四方八面无限的远处去。
日出日没,月华当空,又成星罗棋布,大漠就像个千变万化,但又神秘莫测的美女郎,每种风韵都是那样地迷人。
我们在沙丘上上下下,两颗心紧结为一,神游八荒。
有时是我引领着,有时却是百合作主导。
百合不时让我“看”到她悠长的生命里所经历过的美丽事物,那或者是一座荒城上的孤月,又或街道上忘情嬉玩的一群天真孩儿。
我和百合在这曼妙的旅程里,深深沉醉在充盈着热恋的爱河里。
沙漠亦非寂静无声的,晚上的风声不用说,当我们在沙上走着时,沙丘上的沙子崩落,滚下丘下时,会因摩擦出“轩隆轰隆”般闷雷的晌声,十分有趣。
我们愈走愈快,愈是精满神凝,到第十五天时,最少走了过千理的遥阔路程。
那天黄昏时,我们又感到巫帝的存在了。
她的邪力比之以前任何一次更可怕和深不可测。
我们和她都在不断进步中。
本来我有信心和她一决雌雄,现在忽又变得不那么肯定了。
太阳逐渐西沉。
巫帝不即不离远远蹑着我们,等待晚上的来临。
而更便我们忧虑的是!今晚月亮不到下半夜绝不会升上来,且只会是一阙弩月。
巫帝显亦看破了我能从月儿获得补给,所以才拣了这么一个对他有利的晚上追击我百合道:“只要再走三个小时,就可到达废墟外围的月牙山,唉!真是不甘心在这刻给他跟上。”
我也苦恼得想哭出来,巫帝只需半个小时,定可以追上我们,不由怀念起飞雪舒适的马背,心中一阵刺痛。
百合咬牙道:“跑吧”我一声长啸,拉着她往前疾奔。
太阳只剩下一小半露在地平上,夜幕里沙漠特有淡蓝色的天空,取代了刺目的白光。
寒风呼呼刮过一望无际的沙子世界。
我们飞快地往沙漠的腹地挺进。
时间过得愈来愈慢,最后完全静止下来。
我们就像在一个噩梦里狂奔着躲避后面追来的恶猷。
天上的星儿点点滴滴地露出俏脸。
夜空无比幽黑深邃。
巫帝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后方哩许处,迅迫近。
巫帝亦是以人的身体来走路,为何能比我们快那么多。
想到这里,我心中一动,把太阳的能量送往我和百合的四条腿里。
奇妙的事生了。
当我们踏足沙土时,一触沙子即弹跳了起来,再不像从前般陷了进去。
度立时倍增。
百合欣喜向我道:“小情人啊!百合爱煞你了。”
我们倏地拉远了与巫帝的距离。
我俩像两道轻烟般吹过大地。
巫帝的度又增加了,一小时后,已追至身后约千码处,还缓缓迫近。
她的度终是胜过我们。
百合呼道:“我们跑快了这么多,看!地平尽处就是月牙山了。”
我极目前望,地平处隐见起伏的山。
巫帝一声尖啸,度提至极限,一阵风般往我们追来。
距离忽然拉短至三百码。
这时地形开始有了变化。
沙丘愈趋低平,不片晌后我们已在布满沙粒和砾百的旷野狂奔着。
四周布满突兀起伏的山岩,乌黑亮的石块,又或拔地而起的小石山。
巫帝保持着那种高。不住靠近。
我心中奇怪她为何不利用控制天气的邪力刮上几阵狂风挡着我们的去势,旋又想到她是保存实力,更是心中凛然。
现在双方都清楚知道,大家都会有力能耗尽的时刻。
可是比起我们来,巫帝的邪力就若无穷无尽。
就像这时我们已达至度的极限,可是她仍能不住增。
这时大地又出现变化,我们踏足处变成了松软的沙子,回复了踏足沙漠的情况。
巫帝度虽骛人,不过她若要追上我们。恐怕仍非抵达月才山之前能够办到。
忽然间背后失去了巫帝的踪影。
一声尖啸由空中传来,巫帝奔上了一座高拔的小山,然后凌空跃下。
我和百合骇然止步。
巫帝落在前方二十步许外的沙地上,晃也不晃,缓缓转过身来,眼内邪光把我们笼罩其中。
我和百合抽出剑来,遥指着她,严阵以待。
巫帝一阵娇笑,得意地道:“很失望吧!终在达加西老妖的坟前给我截着。”
我和百合对望一眼,都在奇怪为何巫帝变得愈来愈人性化。她现在这种说话的神态,在以前是难以想像的。
明知恶战不免,我放开百合的手,收摄心柙,淡然一笑道:“不要那么意气风,别忘记以前那数次交手的结果是怎样了,希望今次失望的不是你就好了。”
百合也笑道:“你不觉得自己愈来愈沉不住气吗?”
巫帝不以为意道:“我不怕告诉你们,以前我一直抗拒着,不欲和人类的身体作太密切的结合,所以力量只能挥出本身的一半,让你们屡次逃出我的指隙,现在我已改正了这错误,虽然堕入人类情绪的急流里,但我的力量亦能全面挥出来,使我可轻易完成复兴我族类的伟大使命。”
我冷笑道:“你的力量并不能真正挥出来,因为你并不能掌握人类的爱,那亦是你致败的因素。”
百合道:“若我没有看错,你最初不敢和人类的身体结合,是不懂得如何把爱的情绪压制,现在你终于找到了方法吧.”巫帝眼中爆起厉芒,道:“不愧是魔女百合,给你看穿了。是的!爱只是一种情绪,经过了这段日子,我已成功把它根除了,所以我的力量亦达至了□顶。”
我哂道:“你错了,爱并非只是一种情绪,而是人的本能,你永远也不能把它除掉。”
巫帝眼中闪过惧意,一振手中长剑,倏忽间闪到百合右侧,挥剑斩往百合颈侧,又狠又快。
百合娇叱一声,运剑挡格。
我横移过去,剑挑往她胁下。
巫帝一闪不见,又到了百合身后,剑锋一振,瞬眼间向百合剌出三剑。
百合吃力地连挡三剑,往后疾退,希望我能从旁助攻。
我幻出千重剑影,试图阻止她继续向百合狂攻。
岂知巫帝一移一闪,又到了百合左侧,同她攻去。
我追上去时,她又移到百合身后,使我连她的剑也碰不到。
她剑内蕴藏的力道必是骛人之极,兼之迅快无伦,尤可怕的是她飘忽无常的步法,再没有以前蜘蛛移动那种方式的半点痕迹。
百合被她杀得左支右绌,危如累卵,偏是我帮不上半点忙。
“当”百合长剑被挑飞,跄踉往我退来。
我大骇下扑前援救,已迟了一步。
巫帝长剑闪电般百刺百合的心房。
百合惊叫一声,勉力运掌拍在剑锋上。
长剑偏开少许,挑在百合肩胛处。
血肉飞溅中,百合整个人被剑内的邪能激汤得凌空往后飞跌。
我急怒攻心,狂喝一声,剑势展至极尽,迎上巫帝。
“蓬”的一声,百合跌在黄沙上,再没有半点声息。
“叮叮当当”金铁交鸣的声音爆竹般晌起。
巫帝剑法一变,由变幻莫测转作冷狠沉稳,只守不攻。竟守得无懈可毕,细密连绵,无论我剑法如何凌厉,如何变化,仍攻不进她的剑网内去。
我明知她是诱我耗尽能量,可是心切悲痛百合的生死未卜,仍放尽全力,望能一举毙敌巫帝有计画地缓缓后退,挡了我百多剑后,冷笑一声,展开反攻。
一时寒气大盛。
巫帝的邪力扩展至极尽,全力往我攻来。这次轮到我节节后退。
每一下剑锋交击,都爆起灵能激汤的白热精芒。
轰鸣不绝于耳。
她每一剑都力逾万钧,使我不得不全力挡格。
到了第三十八剑时,我的灵能已无以为继。
“劈啪”一声激响。
长剑断折。
我狂喝一声,凝起仅余的力量,趁剑断时也是她力道用过了头时,一把抓着剑尖,矮身飞起一脚,往她小肮踢去。
不知为了那个原因,巫帝似生警觉地往百合伏地处看去,身形缓了一缓。
“蓬”我的脚撑在她小肮处。
巫帝闷哼一声,拿着剑往后跌退。
可恨这一脚余力有限,对她的伤害亦自然有限之极。
巫帝运返十多步,站稳身体,又要扑来。
我全身力乏,暗叫一声我命休矣,忽地脚踝一紧,一对手由沙下采了土来,把我抓个正着。
巫帝迅如鬼魅般扑来。
那抓着我脚踝的手猛力一扯,整片沙土陷了下去。
大惊失色下,我随着沙子陷进地底,刚好避了巫帝横扫的一剑。
跌入沙内十来尺后,拉着我脚踝的手把我拖得横移过去身体一松,原来到了一条地道里。
在绝对的漆黑中,我给那对手拖着迅深进,最少百来尺后,转了个弩,下了一道斜坡,又再深进。
忽然间我给拖进地底深层的沙子里去,口鼻半点空气也吸不进肺内去。
难道就如此被活埋了?
百合呢?
她是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