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陆长亭眼前的,是一扇广梁大门。房山有中柱,中柱上有木制抱框,框内安朱漆大门,门前宽阔敞亮,足有半间房的空间,就在这个空间里,站了四名守卫。这应当是具有一定品级的官宦人家才能建造的。
只不过这扇大门有些旧了,朱漆都变得沉黯了,而且还剥落了不少。
整座宅邸,威武大气,但却精致不足,不过也许正是如此,才更显得古朴。倒是正符合明朝的建筑风格。
那个少年,来历竟是这样不凡吗?
陆长亭按捺下心中所想,转头看向程二,“就是此处?”
程二点头,大步走上前去,守卫见是他,方才打开了大门。陆长亭跟在程二身后进了门,那四名守卫连多看他一眼也无,看来还是个规矩严谨的人家。
进了大门,陆长亭简单梭巡了一番里头的内景。
这和到安家去不同,他到这里来是帮人看风水的,当然一边走便要一边留心了。
进门便可见一排朝北的房屋,陆长亭知道,那被称作“倒座”,乃是作书塾或一般宾客居住的。收回视线,可见近处建有影壁。古人认为鬼喜欢造访府宅,为了防止孤魂野鬼进门来,为自己带来灾祸,便造以影壁,古时又称其为“照壁”和“萧墙”。鬼溜进来后,从影壁看见自己的影子便会被吓走。而影壁,也可在大门敞开时,阻挡外面人的视线,以保持宅中的私密性。
这当然也属于风水学的范畴。
陆长亭觉得,从中可见古人智慧。
陆长亭随着程二继续往前走,进了第二道门。墙与墙之间,设有这道垂花门,门上檐柱不落地,悬于中柱穿枋上,柱上有木雕,便是将前院与后院分开。
古代宅院常分二进,三进,四进……便是由这道垂花门来分的了。古人常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道门,便也正是二门了。
踏入垂花门后,便是入了内院。紧接着,程二带着他走过抄手游廊,然后踏上甬路,那池枯败的荷塘,便被甩在了身后。从甬路往前,踏上几级台阶,跨过门入内,眼前便是待客的厅堂。所谓登堂入室,客入门来,先登的便是这处“堂”了。
陆长亭却没打量那厅堂,而是先扬起头,往上看,再低下头,看石板。
这里三面围有屋室,组成厅堂。同时,陆长亭此时站的地方也形成了天井。
风水学上,许多宅子都是在天井之上出了差错,毕竟天井极为讲究,若是风水师技艺高,便可让天井成为一处聚财敛气的所在;可那风水师若是个半吊子,又或是主人家根本没请风水师,便胡乱砌了出来,这天井便可能会致家宅衰落。
陆长亭正顿住脚步在细细打量呢,少年忍不住从厅堂中走了出来,道:“为何还不进来?”
陆长亭扬起头,看了他一眼,心底还有些惊讶。要不是确认这的确是自己之前见过的少年,陆长亭都以为自己看错人了。毕竟此时少年身上的气质和气势,都与之前大相径庭。现在的少年,面带浅淡的笑容,五官给人以爽直的感觉,倒是极为符合他这个年纪的表现。
“这就进来了。”陆长亭应了声,大步朝里走去。
他要看风水,也不急在这一时,还是先问一问少年吧。
“可是这处宅子出了问题?”陆长亭走进去后,便直接了当地问道。
“不止这一处。”少年刚说完这句话,便见外面进来一名青年,青年身后还跟了一名小厮,那小厮跟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见这青年也是宅邸中的主人。
那青年一进厅堂,便毫不客气地指着陆长亭嗤笑起来,“这便是你说的,要去寻的高人?就这身高,那也不足啊哈哈……”
这青年不仅实在无礼得很,还一脚刚好踏在陆长亭的痛处上。身为男儿,谁能不在意被人讽刺为矮子?陆长亭冷冰冰地看了那青年,却是没说话。
此处的主场是少年,若少年愿意维护他,那必然会开口,若少年不愿意,那他今日定然就要受羞辱了,此时开不开口也没多大区别。
青年被陆长亭这一眼看得有些不大自在,于是止了嗤笑声,道:“老四还是快些将他送出去吧,这么小个崽子,别等入了夜,被吓得屁滚尿流。”
少年道:“二哥你找你的,我找我的。”
青年冷声道:“老四莫要不识趣,我找来的,是城中颇有些名气的风水师,你却找来个小孩儿,莫不是故意为之吧?”
陆长亭此时已经获知少年的态度,便大大方方地开口道:“二位何必如此?手底下见真章,不就是了吗?”
少年点头,“长亭说得不错。”
青年顿时不快地道:“你可莫要被我抓住是戏耍我们,不然……”青年的未尽之语,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陆长亭又岂会畏惧?他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我心中自然知晓。”
于是青年转头叫那小厮,“去将那位风水师请来。”
小厮点头,忙不迭地又跑了出去,再度跑了个上气不接下气。
没一会儿,青年口中的风水师进来了,穿着灰扑扑的袍子,打扮像极了世外高人,但他那张脸,不仅陆长亭熟悉,就连少年和程二也都再熟悉不过。
那不是老瞎子是谁?
老瞎子刚一进来,再看厅堂中众人,也不由得傻了眼。
陆长亭忍不住看向了少年,谁知少年也正好在看他,两人竟是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不自觉地翘了翘唇角。
程二已然忍不住笑出声来了,“您莫要被骗了才好。”
青年不知中间发生的事,哪里会听程二的话,只当是程二这边故意虚张声势,还笑道:“如何?小子可是怕了?你也应当听过这位风水师的名头吧!”
陆长亭看向了老瞎子。
老瞎子不由得抓了抓衣袍,一时间有些局促。
偏生青年和他身后的小厮都未注意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