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路上买了菜,我盘算着,既然舒梅主动提出来要跟我喝酒,那我就好好跟她喝一场,争取把她灌醉了,“彻查”她的底细,没准儿还能留她住下呢。我发现舒梅有不少不想让我知道的秘密,比如有一天她跟我一起去看我妈,路上,她包里的手机在响,她没有反应。我以为她没有听见,提醒她说,你有电话。她说,不管它,一般又是俱乐部的事儿,下班了我就不管了。可是手机铃声停了一阵,又响了,一遍接一遍地响,很固执。我纳闷,她两个手机,一个不是捏在手里就是揣在裤兜里,包里的那个我从来没有见过。出于好奇,我伸手来拿她的包:“我帮你接。”舒梅的眉毛挑起老高:“不要手贱!”把手伸进包里,好像在关机。
在我妈家吃饭的时候,她出去过一次,时间很长,回来的时候我发现她的手里捏着一个我从未看到过的银色手机,神情恍惚。
搬家那天,舒梅来帮我整理房间,穿一条紧绷着屁股的牛仔裤,我开玩笑说,你穿牛仔裤不如穿丝袜好看。
舒梅问,为什么?
我说,看不清你的腿呀,光看见两瓣儿屁股了。
舒梅嗔怪地推了我一把:“色鬼……以后我脱光了给你看。”
我得寸进尺,伸手来摸她的腰:“你干脆这就脱了得了。”
舒梅上火了,一脚踢在我的裤裆上,转身出门。外面在下雨,一会儿就把她淋成了落汤鸡。我忍着下身的微疼,抱着她的肩膀把她拥进屋子,没话找话:“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穿着一条黑色的丝袜,印象太深了……那么热的天,光着腿多凉快?”舒梅猛地晃开我:“我愿意!”冲进里间,抓起自己的包跑了出去。我跟出去,想要喊她回来,可是我没有喊出来,感觉这么做实在是太没趣了。她怎么这么容易发火呢?我看着她走在雨线里,先是慢慢地走,后来就加快了步伐,最后撒腿冲出了大门,一道闪电把她晃得无影无踪。
我怀疑她的腿上有什么秘密,我从来就没有看见她光着腿的样子。
算了,我想,这就是生活,知道个大概就可以了,不能深究细节,把一切都看清楚了,活着也挺没意思的。就像我不想去分析为什么她一个女人,还比我小了整整十岁,可是她有轿车,一辆浅蓝色的帕萨特,我也有,是一辆深黑色即将散架的大金鹿自行车一样。
就这么着吧,以前的事情不去打听了,争取先上床再说,刘朝九都说要先奸后娶呢。
想我鳏居三年,早已踏马勒戈壁,卧龙先生这个外号不给我,都对不起我,今夜我要“开斋”,迈步走向新生活。
胡同里,有个醉汉在倚着墙唱歌:
再过几十年,我们来相会,送到火葬场,全部烧成灰,你一堆,我一堆,谁也不认识谁,全都送到地里做化肥……
提溜着几袋子菜刚进院子,迎面就撞上了甄七。这小子变了模样,衣服上满是尘土,好像还有被脚踹过的痕迹,额头正中凸起一个闪着乌光的大包,冷不丁一看就像西游记里混山洞的小妖。看来这小子是被谁给“加工”过了。他经常这样,有一次在胡同里拿人家的烤肉吃,不给钱,被烤肉那伙计的儿子当头抡了一马扎,效果跟这次差不多。他跑回来,抓起大门后面的一张铁锨要出去跟人拼命,人家爷儿俩早走了。他就挥舞铁锨在胡同里发飙,就像旧社会打把式卖艺的,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下三百人。后来他跟我吹,二哥你不知道,我“找补”回来了,当场劈倒了那俩“嘎杂子”(吝啬鬼),他们喊饶命,我不饶,一直劈,直到他们喊了爷爷,俩都喊,差辈儿了都。
“二哥,我等你一下午了……”甄七迎上来,可怜巴巴地冲我伸手,“钱呢?”
“不急,”我错开身子往里走,“先帮我摘菜,完事儿我给你。”
“行,你还记着这事儿就好,”甄七接过我手里的几只袋子,等我开门,“我就怕你变卦。”
“我会跟你似的?”我白他一眼,打开了门,“不过不多啊,我只能给你五百。”
“咳,你怎么能这样?”甄七撒手丢了袋子,“我就指望着你这一千块钱救命呢!你是知道的,我要是不给人家盛天那边钱,我……我他妈还用活嘛我?二哥,你行行好,无论如何得给一千。”说完,脸色惨白,胡茬点点,就像被苍蝇叮着的腐肉,恨不得找口锅把自己煮了。
我讪笑着把菜提进来,反眼看着他的脸,一笑:“你去过盛天?被人打了吧?”
甄七点点头,又急速地摇头:“没有的事儿,没有的事儿……这是我昨天在门框上碰的。”
这小子在撒谎,门框子又不是拳头,怎么会碰出这么个造型来?我笑道:“既然人家没打你,我还是不能借给你那么多。”
甄七瞅着我伸进裤兜里的手,咕咚咽了一口唾沫:“打是真的没打……这不我找不着张小凤了吗?我就把东屋‘卖肉’的那个姑娘介绍去了。可是人家卖肉姑娘懂门儿,我一个银子也没捞着,她把老子给涮了。你不知道,盛天的小姐实行军事化管理,平常不让出去,一个月‘放风’一次,碰上个要出台的,先交一千块钱押金……妈的,山西煤窑都没他们这么狠。我今天一早就带她去了盛天……对了二哥,我顺便得到了一个消息,昨天李晶晶和大伟判了,是当庭宣判的,大伟六个月,李晶晶一年。因为涉及到**,是不公开审理的,别人捞不着去,家属可以去……龙二去了。龙二被警察放回来了,人家后台硬啊,才审查了两天。龙二回来以后什么话也没说,把自己关在家里,谁去往外轰谁。建材市场那边也没有心思搭理了……我有这个想法,这不龙二刚控制了建材市场吗?据说那边缺个管理民工的。‘鸡头’说,我这德行适合干那个。我就请他帮忙跟龙二说说,我想去,咱也苍蝇趴在驴**上,靠上大头了……”
想起李晶晶,我的心中有点异样的凄楚,抓起一把芹菜,摇摇手说:“你爱去哪去哪儿,跟我没有关系。来,干活儿。”
甄七拎起一条鱼,到处找剪子:“听说李晶晶在法庭上拍着胸脯哭,说自己造孽,在你身上,在龙二的老婆身上……”
“你还有完没完?”我摔了他一芹菜,“干完活儿赶紧走!不然别想从我这儿拿走一分钱。”
“得,我关了……唉,有钱能使鬼推磨啊。”甄七找到剪子,恨恨地戳鱼肚子。
“李晶晶在法庭上跟龙二照过面?”说完我就后悔了,还不让人家甄七说呢,我怎么又提这事儿?脸有些发烫。
“咱不知道……”甄七抬了抬头,“能不照面?有些事情需要对质呢……”甄七咳嗽一声,又打开了话匣子,“我听‘鸡头’说,李晶晶在法庭上冲大伟喊,是我害了你,你要是不嫌弃,出去以后我就嫁给你……操,一本糊涂账!怎么能说是她害了大伟呢?大伟干这事儿有他自己的原因嘛。‘鸡头’说,龙二的老婆以前是大伟的对象,大伟进了监狱之后,那个贱人跟了龙二……世上什么仇恨最大?杀父夺妻呀。‘鸡头’说,大伟一出来就跟龙二闹别扭,龙二很有城府,一直忍让着……‘鸡头’说,龙二也顾忌大伟的脾气,‘鸡头’说……”
“鸡头没说你就是个鸡屁股?”这顿“鸡头”听得我难受,我站了起来,“你再没有别的话可说了?”
甄七撇撇嘴,一哼:“没了。二哥你老年痴呆了,还不是你逗引我说这些的?”
我怏怏地摇了摇头,感觉甄七说得很有道理,我不到四十岁就有了痴呆症状,生活让我提前接近老年了。
生活就像一筐熟透的柿子,是经不起颠来倒去地折腾的,越折腾,烂得越快。
龙二既然放回来了,我可得当心着点儿,这种人什么事情也做得出来。
天刚一擦黑,菜就全部洗出来了。我感觉有些腰疼,腿也蹲麻了,但心里痛快。这跟我以前懒沓沓的情况不一样,我觉得为了一个自己深爱着的人,劳累都是一种幸福。这种幸福的感觉在跟李晶晶过日子的时候有过吗?我记不起来了,以往的记忆就像被一张毛玻璃隔着。
看着倚在门框上望天的甄七,我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上几个月积攒的几千块钱已经交了抚养费,这个月的工资一共领到两千四,给甄七一千,再给刘朝九一千,我就剩下不到四百块钱了,这个月的生活怎么办?我总不能腆着脸去跟我妈要吧?我妈也没有多少退休金。有心不借给甄七,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又不忍心……算了,勒勒裤腰带吧,没准儿坚持个十天半月的,王兰能给我上个月的房租。实在不行就找朱三借,这小子很会过日子,有点儿存款呢。想起朱三,我的脑子打了一个激灵,我必须抓紧时间去找他,不然会让胡铁锚抢了先。
我认定胡铁锚这个混蛋是吃三聚氰胺长大的,肾结石,脑结石,大肠小肠都结石,葡萄一样一嘟噜一嘟噜在身体里挂着,打喷嚏都能从嘴里飞出一颗石头,我必须时刻防备着,不然容易砸着自己。
我拿出钱,数了一千递给甄七:“拿去吧。有了就赶紧还我,最近我找了个对象,缺钱。”
甄七忙不迭地接过钱,抽出一张要冲太阳晃,没有太阳,烫着似的将钱揣了起来:“二哥好人,二哥大大的好人!”
我挥了挥手:“你回去吧。”
“不急不急,”甄七磨蹭着挤了进来,“刚才你说什么?给我找了个嫂子?我想起来了,你说过的,是个健身教练……好事儿呀。你不是缺钱吗?让嫂子赞助你呀,”一眨巴眼,唱上了,“她帮助我,我帮助她,做一对模范夫妻,人人就把你夸呀,哎嗨呀……”猛地打住,“嫂子长什么样?是不是搬家的时候指挥民工往里抬冰箱的那位?不赖呀,腰是腰腚是腚的,可惜那天我忙着出门,没看清模样,估计肯定错不了!我有这方面的经验,身条儿好的女人,脸盘儿肯定错不了,大肉墩子身板儿的,模样肯定差,要是看那样的,你得提前准备好手榴弹。就像东屋的卖肉妞儿,才他妈多大呀,屁股大得像磨盘,腰粗得像皮筏子……娘的,她就是光着身子追我两公里,我回一次头都算我是流氓。这种货色白给我都不要!‘鸡头’来不及了,那样的都要,要了去卖肥膘子肉?”
这小子可真能胡联系,我哑然失笑。
我见过那个“卖肉”的姑娘,模样还算看得过去,只是嘴巴有些大,口红抹得还很夸张,冷不丁看上去,像是被人一拳击中嘴唇的效果。甄七说得没错,她的体积确实过于庞大,啤酒桶一般的腰身,一见人,两瓣儿肥屁股就扭得惊涛一般。她还喜欢露着半边白花花的**冲人晃,其状直逼扔在泔水桶里的馒头,让人看了以后有一种食之不能弃之可惜的感触。
有一次她妈倚在大门框上冲过往行人吐瓜子皮,我感觉这样有让人误会本院是怡红院的意思,就说,大姐进院儿歇着,外面冷。
卖肉姑娘横我一眼,一把将她妈拽进院子,随后出来,在我的脚下狠狠地啐了一口。
那口黄中带绿的痰粘在我的鞋帮上,让我不敢抬脚,怕一下子被扯倒,这姑娘真有性格。
她跟舒梅不一样,有一次我说舒梅跳舞跳成了八字脚,舒梅也啐我,然后扭身就走,可是她的背影好看,臀部丰满,双腿修长,看得我直哆嗦。舒梅怎么还不来呢?我看了看表,六点半,想起刘朝九说的那个“六点半”来,心里不由得发笑,现在我也“夹并”着。
舒梅,你快来吧……我想象着,舒梅一来,我马上灌醉她,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翻滚上床,鼓足干劲,大干快爽。
甄七摸摸肚子,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饿,有点儿饿……要不我凑合着在这吃点儿?”
我反着手挥:“走吧走吧,拿着钱找‘鸡头’吃去。”
甄七不走,冲我直嘿嘿:“到饭点儿了哎……嘿嘿,我帮你炒菜,炒好了我随便‘填巴’两口就走,保证不耽误你谈恋爱。”
我知道一时半会儿撵不走他,索性点了点头:“那就快点儿。人一来你赶紧走啊,这事儿不是你能掺和的。”
甄七一步窜进了厨房:“擎好吧你就!”
甄七每炒好一个菜我就端出来,搁在桌子上用盘子扣好。
敢情甄七的手艺真不错,色香味俱全,跟饭店里的没什么两样。要不他妈活着的时候就说,懒汉子都会炒菜,饭上不懒嘛。
我进厨房表扬了他几句,甄七嗯嗯着,一个劲地往院子里踅摸:“嫂子怎么还不来呢?”
我开玩笑说,来了也没你什么事儿,你还是赶紧给自己找个女人吧。
甄七说,找什么呀,我不缺女人,反正结婚了还得离,费那些劲干什么?
我觉得这小子话里有话,不想跟他磨嘴皮子,走出来,一抬头看见了舒梅。她牵着多多的手,静静地站在门口。
我抱起多多,招呼舒梅进来,问:“王兰今天就把多多送去你那里了?”
舒梅红着眼圈说:“没呢……我老早就过来了,一直在王兰那边跟她聊天。”
估计王兰又跟舒梅唠叨她那点破事儿了,我哼道:“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去听。”
舒梅揉捏着多多的一个辫梢,轻声说:“多多这孩子真苦……看到她我就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的影子,我爸爸也是在我像她这么小的时候离开我的……明天开始我就带她去我那边,我跟同事们打好招呼了,我不在的时候他们也可以帮我照看……多多,你愿意跟着阿姨吗?”
多多点头,大眼睛看看我再看看舒梅,一颗豆大的泪珠滚到下巴上,沿着细细的脖子流进了衣领。
本来我不想让舒梅去捡这个心事,心一乱,不想说话了。
前天晚上我带小柱子来我这边吃饭,舒梅来了。因为提前我没告诉她我还有个儿子,一时有些尴尬。拉过小柱子刚要跟她解释,小柱子闪到一边说,阿姨,我叫李小柱。舒梅一下子就明白了,瞪我一眼,抱着小柱子亲他的脸:“真好,这才像个家的样子。”我就知道她喜欢孩子,心里美得像开了花。小柱子很聪明,吃饭时一个劲地给舒梅夹菜,甚至还故意口误,叫了一声妈,把舒梅叫得大张着嘴巴愣了半晌。吃完饭,小柱子他姥姥来了电话,让他赶紧回去。我要去送他,小柱子捏一把我的大腿,冲舒梅说,阿姨你跟爸爸好好聊,我自己回去。舒梅不放心,要开车送他,小柱子拿出一张公交卡一晃,贴着门边跑了出去。舒梅瞅着门口直点头:“好孩子,好孩子。”泪光闪烁。
那天我跟舒梅聊了不少小柱子小时候的趣事,笑得舒梅直咳嗽,连声说结婚以后要把他弄到这边来一起住。
我打算跟舒梅把关系定下之后,直接去法院要求变更抚养关系,理由是李小柱的妈妈在监狱服刑,我有权提出这样的要求。
我正跟舒梅对视,甄七用围裙擦着脸上的汗出来了,看见舒梅,一哆嗦,不小心擦在额头的那个“角”上,龇牙咧嘴地蹲下了:“**妈的‘鸡头’啊,打儿子也没有这么狠的……”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了,这小子是被“鸡头”加工成这番模样的,不禁哑然失笑。
舒梅进来,扫了甄七一眼:“这位大哥挺面熟……”
甄七站起来,开花一样地笑:“我大众脸,谁看谁面熟……哎,嫂子也面熟啊,在哪儿见过呢?”
我把多多递给舒梅,一把扯下了甄七的围裙:“你先走吧,这儿没你什么事儿了。”
甄七边点头边掀着盘子抓里面的菜往嘴里塞:“卸磨杀驴,二哥不仗义……”
我揪着他的裤腰把他拽到门口,一把推了出去。
舒梅摩挲着多多的后背,低声说:“王兰真可怜,他丈夫的工伤鉴定一直没有批下来……人家说,他出事儿那天应该休息的,他替一个工友加班,不属于工伤……这没有道理啊,事情是在工作场所出的,怎么就不算工伤呢?刚才王兰又打多多了……多多练琴,弹错了一个音符,她就打,打完了就抱着孩子哭……”“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我打开一瓶啤酒,边倒酒边说,“咱们能这么关照她就算不错了,难不成满大街乞丐,你还能都把他们领来家?”夹起一块鸡腿递给多多,“来宝贝,先吃饭,吃完饭我带你回家,跟你妈说理去,她要是还敢打你,叔叔就打她,给你出气。”多多躲闪着我的筷子:“叔叔坏。”我丢下筷子,冲舒梅笑道:“我坏吗?”
舒梅低头亲一口多多的脸,眼泪下来了:“叔叔不坏,妈妈也不坏。来,多多乖,多多吃饭。”
多多从舒梅的腿上滑下来,两只小手一齐摇:“我妈妈不让我吃别人的东西。”
我想来抱多多,多多已经跑到了门口,我招手让她过来,王兰站在了门口:“他大哥,你有没有空?我想求你办点事儿。”
我估计没什么好事儿,指指舒梅,说:“你没看见我们正在吃饭吗?有事儿明天再说。”
舒梅瞪我一眼,把王兰拉了进来:“王姐你说,看我们能不能帮你。”
王兰把多多揽在腿边,低着头说:“我看见他大哥这边经常有朋友来玩儿,他大哥肯定认识不少人。我想到法院起诉机械厂呢,他大哥要是能帮忙找个明白人帮我打听打听这事儿能不能行就好了……”抬起头望我一眼,生怕我插嘴,“别笑话我,我是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人家那边说了,王兰,你男人不算工伤,我们不负责任,有本事你就去……什么仲裁?我不知道……我回来了,我不想去那个仲裁,他们不向着穷人说话呢。我就想去法院告他们……我听说了,去法院得举证什么的,都举什么证呢?我啥也不知道……都怨我的命不好……”
“你以为你举证了就能打赢官司?你也太天真了,你想……”我猛地打住,咳,跟她说这些没用。
记得几年前的一个晚上,李晶晶在家看电视,指着电视里一个上告无门的人对我说,这个人跟你一样土鳖。
我不想跟她交战,闭着眼睛想自己的心事。
李晶晶关了电视,站在我的头顶上数落我说,李大柱你简直是烂泥抹不到墙上去。看看你这副德行,跟个死人有什么两样?被广告公司开除,你忍了,好歹找了份不错的工作,又经常被那个叫什么铁锚的秃子欺负。受了委屈,你最大的本事就是找领导,事情解决不了你就喝闷酒,你还是个男人不?喝醉酒被人打了,你连警察都不敢找……这些话让我感觉很不舒服,嘟囔道,找警察管用吗?李晶晶没想到我会跟她犟嘴,抓起鸡毛掸子当空挥舞,一时显得凶焰万丈:“那你为什么不跟他们拼命?不行就去当坏人,混黑社会!是男人不?”
对此,我不屑一顾,玩去吧你,照你这意思,是社会把好人都变成歹徒的?什么逻辑啊。
见我躲开,李晶晶又打开了电视,看了一会儿,哭了,对着电视抽抽嗒嗒地说,大哥你太天真了,跟有钱有势的人打什么官司?
“你的话我明白,”王兰紧紧地揽着多多,眼圈又红了,“要不我能请你帮忙?他大哥,赢了官司,我给你房租。”
“好吧,我帮你问问,”我想起了离婚前我咨询过的一个律师,我们关系一直不错,据说律师跟法院都有关系,没准儿他可以帮忙,说着,拨通了他的手机,“刘健吗?是我,李大柱。”那边好像很忙,有碰杯的声音:“哦,李哥啊,有事儿?”我简单把事情说了一下,问:“你能不能帮她想想办法?”“白痴,你以为法院是你家开的啊,”刘健放肆地笑,“不懂了吧?清水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那帮孙子不说也罢!你跟她说,没有必要起诉,让她准备钱,我帮她打点。”“那好,没事儿了。”我悻悻地挂了电话,去你娘的,有钱我还求你呀。
“他答应了?”王兰的眼睛里放出熠熠的光。
“他答应帮你问问……”
“他没说我能不能打赢官司?”
“没说……他让你暂时不要起诉。”
“全靠你了,他大哥……”王兰扯开多多,两腿一软,竟然给我跪下了。
我慌忙把她拉起来,胸口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别这样,别这样……”脑子突然打了一个闪,这个忙我必须帮!不看王兰,也得看多多,至少也应该对得起她这一跪。稍加思考,我说:“这事儿你就不用管了,明天你把多多她爸爸的死亡证明,还有当时厂里给开的证明什么的全都给我,我帮你去办。”我想好了,找纪青岗,依照他现在的路子,办这点儿小事不成问题。大不了我请他好好喝一场,这场酒本来就应该要喝的,我答应过刘朝九要帮他办袁妤那事儿的,搂草打兔子,捎带着好了。
王兰走到舒梅那边,用力摇晃着舒梅的手:“他大嫂,多多这几天你先帮忙照看着,等我安顿下来就送她去幼儿园。”
没等舒梅开口,王兰又开始絮叨:“都怨我的命不好,我就不该再嫁人,我就不该把多多生下来……”
我连忙打岔:“多多,来,到叔叔这儿来吃饭。”
多多瞪着大眼睛看王兰,王兰一哆嗦,说声“我先回去了”,抱起多多,扭身出门。
屋子里的空气有些沉闷,此时我倒是希望甄七再回来,我可以拿他当引子,调节一下气氛。可是甄七没有回来,刘朝九倒是来了,浑身酒气,进门就嚷:“痛快,痛快!袁妤这个小娘们儿真是痛快……”猛抬头看见舒梅,被人使了定身法似的愣在了门口,“哎,哎呀!”
舒梅本来还在瞅着门口发呆,一看刘朝九似进非进地在门口晃悠,一下子笑了:“刘老师在跳探戈舞?”
刘朝九连连摇手:“没那一说,没那一说,跳舞那得找你。”
舒梅有模有样地挺了挺胸:“算你说对了。怎么,听说刘老师走桃花运了?”
刘朝九吸吸鼻子,尴尬地笑:“没,没呢……哎,你知道袁妤?”
舒梅瞥我一眼,捂着嘴笑:“李大柱这张嘴里没有秘密。”
刘朝九瞪着瓜子一样的小眼睛辩解:“没有的事儿!我不过是跟人家袁小姐随便谈谈心,同事嘛……呦,好菜好菜,我算是赶上了。”刚坐下又站了起来,冲我伸手,“钱。”我点给他一千块钱,拉他坐下,他腾地闪开了:“你们小两口说私房话,我不能在里面当灯泡。我先行告辞了。”这家伙关键时刻倒是能瞪起死活眼来,我笑笑,没有阻拦。舒梅伸出一根指头朝刘朝九勾:“回来,回来呀刘哥,我倒要请教一下什么叫做‘先奸后娶’。”刘朝九的脸一下子涨成了紫茄子,说声“先上床后结婚,白头偕老的意思”,落荒而去,门都没关好。
我过去关门,刘朝九的脑袋在窗口一闪:“我租好房子了,改天过去‘烧炕’啊。”
房子都租好了,下一步就该离婚了……也许是联想到了什么,我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糟糕起来。
刘朝九跟王莲芝就像一对天生的冤家,他们的婚姻一开始就注定不得善终。我想,不和谐的婚姻最后的结局就是崩溃,尽管崩溃的过程千差万别,但结局都是一样的。就像一块从山顶滚下来的石头,归宿自不必说,但每一块石头在不同地点不同时间的滚法总是有所不同。
回来坐下,舒梅问我,是不是刘朝九真的要跟王莲芝离婚?
我说,好像是,这事儿我赞成,王莲芝简直就是一头母狮子,什么样的男人也得被她给折腾死。
舒梅用指头戳了我的额头一下:“你没安好心。”我发现,被心爱的女人戳额头这事儿很爽,心里嗖的一下,额头凉森森的,尤其是戳的同时再加上一句似嗔怪似赞美的话,感觉真不错。我把酒杯递给舒梅,嬉皮笑脸地说:“老婆,以后你嫁给我,不会也变成王莲芝吧?”
“会!”舒梅坏笑着看我,“三天让李大柱变成烂面条……”笑声越来越大,有两行眼泪蜿蜒着流到了她尖尖的下巴上。
“你在哭?”我吃了一惊,难道我的话又说多了?
舒梅好像没有听见我的话,喝一口酒,喃喃自语:“我侄女要是活着的话,也有多多这么大了……”
看着舒梅恍惚的神情,我想起刚才她抱着多多的样子,那样子多像一个母亲抱着自己的孩子啊,心里咯噔一下,她不会是也有一个这么大的孩子吧?听这意思,那个孩子不在人世了……有可能,她今年二十八岁,如果结婚早,她完全有可能有一个这么大的孩子。也不对,人家说过的,她没有结过婚……脑子忽然有些乱,我连干了好几杯啤酒,抹着满下巴的啤酒沫子说:“你好像有很多心事。”
舒梅抬起头,不看我,望着墙角的一抹灰尘,说:“活着真是累啊。”
气氛又开始沉闷起来,我打开了电视机,一个奶油小生在里面对着天空怒吼:“难道你真的不爱我了吗?天哪!”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正想关电视,舒梅吃吃地笑了:“傻冒,真是一个傻冒……”尽管她在抿着嘴笑,我依然看见了她牙齿后面的舌头,滴水樱桃一般诱人,我的心跳蓦然加速,有上去亲她一口的冲动,连忙喝口酒压住,心想,千万稳住了,不然今天的计划又泡汤了。
我盼望着她喝酒,在心里给她使咒语,喝,喝,快喝。可是不管用,她吃几口菜后,捏着酒杯在桌面上转圈,急得我汗都出来了。
我催促:“你不是说要陪我喝酒的吗?”
舒梅好像刚刚反应过来:“哦,哦……那就喝。”嘴唇在杯沿上一碰,里面的酒依然没动,眼波闪动。
有心提醒她,一想,算了吧,别当人家是个傻瓜,话多了,狐狸尾巴也就该露出来了。
还是不行,我得想办法让她兴奋起来,只要她一兴奋就会主动喝酒,到时候……我说:“要不咱俩划拳?”
“不会,”舒梅似乎真的看出了我的心思,笑起来的模样有些坏,“你也不想让我学会是吧?你还是给我讲笑话吧。我记得咱们刚认识的时候你给我讲过好多笑话呢。”我说:“那些笑话都不精彩,再说,听过了的,再听就没啥意思了。”舒梅撇一下嘴巴,冷笑道:“你不是常说还有‘不雅’的段子吗?我想听。”哈,这话我还真说过呢。刚认识的时候没好意思讲,现在就不一样了。
大学刚毕业的时候我在一家企业当办公室主任,属于男三陪的活儿,几年下来,胸中的黄段子可谓“罄竹难书”。
我想了想,张口就来:“听着啊,有一个人到乡下旅游,中午去饭馆吃饭。问老板供应什么。老板说,馍馍一块,包包一块五,水饺楼上请!”说完,眯着眼睛等舒梅发笑,最好笑弯了腰,那样我可以假装过去扶她,趁机搂抱……
“什么意思?”舒梅的眼睛清亮,一尘不染,“好笑吗?不就是吃饭嘛。”
我一下子伤了自尊,段子不好笑还是她的智商有问题?
刚要再说一个,舒梅包里的手机响了,舒梅犹豫了一下,冲我笑笑,把手伸进包里,手机不响了。
我大受感动,想称赞她两句,又感觉太小气,只好微笑着看她。
舒梅迎着我的目光,眼睛一眨不眨,里面的光似乎在昭示着什么。
我一时方寸大乱,胸口就像装了一只兔子,砰砰地往外撞。
舒梅的眼神很柔和,从眼睛往下看,她的两腮绯红,就像涂了过量的胭脂,她的嘴巴微微翘起,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外面狂风大作,树叶扫地的声音异常清晰。
不知道我的两条胳膊是怎么圈住她的,只知道我的嘴唇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嘴唇,我的牙齿跟她的牙齿碰在一起,一下子就撞开了她的嘴唇。我不能呼吸,嗓子眼里好像有东西堵着,也许是她的舌头……她的舌头很柔软,带有一丝甜甜的味道,那条舌头很薄,很滑,蛇一样地在我的嘴里搅动。她的鼻息跟我的鼻息融合在一起,绒毛似的撩拨着我的心……我紧紧地闭着眼睛,害怕一睁开眼就发现这一切不是真实的。我噙不住她的舌头,她很俏皮,游走,躲闪,滑过我的舌苔,滑过我的槽牙,接近喉咙,一缩,藏到我的舌头下面,一挑一挑……我扳着她头的双手没有力气了,交叉起来,箍住她的背,一下子将她拥倒在沙发上,大脑一片空白。
舒梅揪着我的头发,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我以为她是在抗拒,已经伸到她裤腰上的手停顿下来,突然就被她抓住了:“爱我,我要你爱我……”她的双手非常有力,我都被她给抓疼了。我反手将她的手压到她的屁股下面,边往下扯她的裤子,边用脑袋将她的上衣拱上去,嘴唇一下子就碰上了一处柔软……就在我即将褪下自己的裤子时,舒梅的手机响了,声音异常尖利。
舒梅一下子不动了,从我的胳肢窝下挣出头,好像在看是哪个手机响,当她确定是包里的那个时,猛地推开了我。
我有些发傻,拎着裤腰,下意识地把包递给了她。舒梅从包里拿出手机,愣怔片刻,整整衣裳,快步出了门。
真扫兴!我愤愤地跌到了沙发上。舒梅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的心情怏怏,感觉万般失落。
我吸了吸鼻子,香,一股温润的香气在沙发四周盘桓……我tian了tian舌头,一股口水流进嗓子,让我打了一个嗝。
有心靠到门口听听她在说些什么,一抬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拉倒吧,贼头贼脑的,不是个男人。
在偷听电话这件事情上,我有“前科”。
从我怀疑李晶晶背着我跟别人幽会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留心她的一举一动,尽管那时我已经视她如无物。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下贱,明明知道有些做为是徒劳的,依然要去忙个不停,生怕闲起来会发馊长毛。
李晶晶貌似对我没有什么秘密,对待我很生活化,即便是有了离婚的苗头也一样。她经常在洗完澡时,光着身子从我的面前走过。有时候还叼着一根黄瓜站在我的面前咬,像是在向我示威,嘴里吭哧吭哧响,半截子黄瓜直卤卤地撅在她猩红的嘴唇外,像一根正在**的**。我眯着眼睛看她,她就像没有我这个人一样,叉着腿,腿中间的毛乱糟糟一团,让我理解**为什么是黑色的,大白天不敢见光。最后一次偷听事件发生在我拿到离婚证的前几天。
那时候我跟李晶晶早已分床而睡好几个月了。
那天半夜,我听见卫生间里水声不断,以为是李晶晶上厕所忘记关水龙头了,起身,竟然听见水声掩盖下有哝哝的说话声。
我披上衣服直奔卫生间,半道听见李晶晶在里面哭,说的是什么听不清楚,但是从她说话的语气里可以断定对方是个男的。
鬼使神差般,我伸手要去推门,结果,我的手还没碰到洗手间的门,李晶晶就一头撞了出来,手机直接戳到了我的鼻子前:“不用偷听了,你直接跟他说话!”我恼羞成怒,夺过手机,一把摔进厕所,躲闪着李晶晶挠过来的爪子,施展轻功,全身而退。
我知道不能刺激愤怒中的女人,她们就像极具攻击性的爬虫。即使你说的全对,愤怒的女人也不会认为自己有错。
果然,当我裹着被子抽到第三根烟的时候,李晶晶进来了,厉声质疑我是不是个男人,样子像饿了三天的人要吃火锅。
见我不理她,李晶晶急了,恶狠狠地瞪着我:“有什么想法是吧?来呀,拿出你的真本事来!”
我不解,都这样了,你还让我拿什么真本事呀?可是在她咄咄逼人的气势威迫下,我还是脱下了裤衩。李晶晶狂啸一声:“这就是你的本事?”
我明白过来,羞愤交加,提上裤衩,心中默念:拉倒吧,对面的这个女人是谁?我不认识她,她的一切与我毫不相干。
回想起来,当初我应该指着老二提醒他,别瞎忙活啦,男人都有这玩意儿,硬够了总有软下来的时候。
可是那天我没有那么做,一直“土鳖”着。
李晶晶冷笑一声,倒退着走了出去,那些湿漉漉的脚印里长满青苔。
我的嘴唇在颤抖,心也跟着颤抖,哽咽着跑进卫生间,看见李晶晶的手机破碎在马桶边,我在镜子里泪流满面,样子十分可爱。
婚姻,若非天堂,即是地狱……
走吧,走吧,不必待到忍无可忍的时候,该放手时就放手,给自己留条活路,将来会庆幸当初的睿智。
我怀疑自己的头顶上端坐着一位智者,他洞悉我的一切,让正在发生的事情发生,过后再加以点评,指出当初你应该如何如何,不应该如何如何。但当下一个事件发生的时候,他还是不说话,眼睁睁地看着事件发生,然后又加以指点,口不择言,非常之没心没肺。
以后偷听电话这种事情坚决不能干了,我告诫自己,该发生的事情总会发生,提前知道没有用处,添堵,老得还快。
古人有云: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就得有点绿……
电视机里有一对男女在唱歌:
小妹妹我坐船头,哥哥你在岸上走,我俩的情我俩的爱,在纤绳上荡悠悠……
俩贱人在发情呢,我想,别瞎唱了,没用,一个在船头,一个在岸上,想要××,恐怕还得等些日子。
舒梅的这个电话打得很快,我坐起来刚喝了一口酒,她就回来了:“大柱,你先吃吧,健身房那边有事儿找我。”
刚才你是在玩我?我没好气地丢了酒杯:“整天哪那么多事儿?上次要跟你一起吃饭你就……”
“这次跟上次不一样,”舒梅在穿自己的衣服,“上次是一个学员锻炼的时候伤了大筋,这次是有人在那边闹事儿……你别想那么多,我一会儿就回来。”我悻悻地站了起来:“要不我陪你去?”舒梅一把按下了我,表情有些慌乱:“你过去掺和什么?”她很有力气,我站不起来,讪笑着摇了摇头:“快去快回啊,我有很多事情要对你说呢。”舒梅点点头,抓起包走了出去,门外吹进来的一股风让我打了一个寒颤。
胡同里有汽车驶过的声音,难道有人过来接她?我打个激灵,下意识地走了出去。
胡同里静悄悄的,阴冷的感觉弥漫在四周,胡同尽头有一辆看不清颜色的轿车一闪而过。那不是舒梅的车,而且我下班回来的时候也没发现她的车停在酱菜铺的门口。她被人接走了……蔫蔫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我摇摇头,沿着胡同向后山坡走去,就像一个孤单的幽灵。
山坡四周全是楼房,鳞次节比,万家灯火。
我在看那些五颜六色的灯光时,舒梅来了电话:“大柱,我不能回去了,这边的事情很麻烦……”我没等她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的胸口就像长了一把乱草,神情飘飘摇摇一阵恍惚……
山坡上的树枝把过往的风撕成碎片,发出阵阵哀号,山坡背面的高尔夫球场还没建设好,杂乱的草皮就像一个巨大的癞痢头。
我坐在一块高地上,天空瓦亮幽蓝,海面却暗淡着,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恍惚间,天地似乎颠倒。
小时候我坐在姥姥村子的山坡上,一碧如洗的天空充满阳光,暖意遍布全身,很适合遐想。那时候猪肉五毛钱一斤,鸡也本分,只下蛋不**,树枝上落的全是好鸟,暗夜里行走的也是义贼,满城衣冠,并无禽兽,是人类居住的理想所在。那时候我青春年少,一缮气,目光单纯。现在,我老气横秋,脑子混沌,全身伤痕累累……一些灰尘样的陈年往事散落一地,我不敢弯腰去捡,害怕自己也变成灰尘。
我的小腹在发烫,**的念头点点膨胀……恰在此是,短信铃声响起,打开,上面浮出三个字:我爱你。
我关了手机,在心里发狠,你爱爱谁爱谁去吧,老子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