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翼唉声叹气的穿上衣服,刚一推门,便见如月舞跪伏在门口。
此刻如月舞身穿红色低胸唐装,湿漉漉的长发梳成马尾甩在脑后,一对秀巧的脚上穿着雪白的袜子。
她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正好与郑翼眼睛对视。看着郑翼愁眉苦脸的样子,如月舞还有几分稚嫩的脸上露出甜笑,直可把人腻晕过去。
郑翼干咳一声,道:“起来。咦,你这一身衣服从哪里来的?”
话音刚落,就听不远处一间房内有个女人怒吼道:“来人哪!怎么还有抢老娘衣服的?”
郑翼忙一把将如月舞拉进屋去,心惊胆战的关上房门。
屋内依旧烟雾缭绕。
郑翼饶是机灵多智,遇上这等难题也是无计可施,只得颓然坐倒。如月舞“格”的一声轻笑,几步跪行到郑翼身边,从怀里拿出一把木梳,小心轻柔的帮郑翼梳理起乱发来。
梳齿在头皮上轻轻滑过,如月舞嫩白的小臂裸露着刚刚出浴的肌肤,散发一股奶香在眼前晃动。另一只手轻轻的按摩着郑翼的背肌。
郑翼舒服得呻吟了一声。如月舞忙停下手道:“大人,弄疼您了?”
郑翼摇摇头,只觉全身软软的,竟就这般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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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的一声,门被踢开。
郑翼睁眼一看,自己正躺在地板上,脑袋舒舒服服的枕着如月舞的大腿。
来人却是衣衫不整的何稠,后面跟了两个少女。
郑翼起身走到怒气冲冲的何稠身边,低声道:“老何莫要告诉我你现在虽然看起来完好无损,事实上已经油尽灯枯,随时都会精尽人亡?”
何稠猛敲了郑翼脑袋一记,怒道:“少年人莫要满脑袋色情思想。我刚一泡进去,这两个姑娘就出现了,什么也不做,就他妈在我旁边冷盯着我,你说我能做什么?这三人身法诡异,似是有特殊的匿踪方法,加之在你我最放松的时候出手,确实难防。”
郑翼将何稠拉到一旁,将如月舞的情况说了一遍。
何稠冷笑道:“你这小子被个小丫头灌了扶桑**汤后怕是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这事我不管,等她插你两把扶桑短刀的时候你自己就偷着哭吧。”
郑翼笑道:“小弟怎会如此没有出息?放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该怎么做小弟自有分寸。”
说着招手叫如月舞过来。如月舞冰雪聪明,先走到何稠跟前行了一礼,道:“小舞以前若有对不住的地方,还请爷爷原谅。小舞出身卑贱,并未受过礼教,自是不免得罪爷爷。”
何稠与她并无过节,只是刚才被她的同伴摆了一道,心中有气,这时看着她怯生生的样子,火气全无,忙道:“没有关系,没有关系。以后郑小子若有难为你的地方就跟我说,爷爷替你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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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外下起了雨。
雨点撞击在树叶上,唰唰作响。小野等人还未回来,估计在某处官员府第饮酒作乐。
郑翼看着如月舞娇娇怯怯的模样,根本无法将她和一个杀手联系起来。
极美和极恶如何能够同时存在于这个少女身上?
郑翼忍不住询问起她的过去。
如月舞浑身一抖,眼睛中透出无法抑制的恐惧,回忆起一些永不能遗忘的往事:
她记事的时候就和一大群女孩子住在一起,有一个矮矮的老头儿负责大家的起居。
从四岁开始,每天就要进行不间断的修炼:闪躲、匿踪、拔刀、长跑、内功等等。
九岁那年,个子矮矮的老头儿把女孩儿们带到一座荒无人烟的森林中,每人给了一把短刀,说道:“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在里面呆上三天,三日后此刻准时出来。做不到就不用回来了。”
森林里鬼哭狼嚎声不绝于耳,一群女孩儿战战兢兢依次进去。
老头儿守在森林的出口处等了三天。零零散散的有几个女孩儿浑身是伤的回来,就是不见如月舞的身影。
终于在第三天晚上,如月舞瘦小的身体出现在众人眼前,衣衫破烂。
老头儿厉声道:“你迟到了。”同时握住了腰间的长刀。
如月舞一言不发,将手探到背后。
“啪”。
一个狼头扔在老头儿面前,满脸血污,狼嘴张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如月舞昂着头道:“它吃了我的朋友,所以我潜伏一夜终杀了它。”
老头儿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点点头再没有说什么。
训练日复一日的继续下去。
时间推移,女孩儿的数目越来越少,终于有一天,只剩下了三个女孩子。
“我叫薰,”一个短发的女孩儿说道,“请多关照。”
“我叫丽奈,”留了一根长辫子的女孩儿笑了一笑。
老头儿冷道:“你们是最后的合格品,从今天起你们三人便是花斗组的一部分。任务就是按我的命令刺杀或保护某人,违者立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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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古二十三年(公元六一四年),日本列岛,京都。
左近卫大将本多世良三郎多次当朝痛斥苏我氏外戚专权跋扈、人神共愤。此人心思缜密防卫森严,苏我氏数次欲下手除之,总是无功而返。
这天本多大将带了几名精锐随从,下朝后沿闹市长街而行。看着劳作的民众,他叹道:“何时方能驱除苏我,复我皇权?”
正在此时,几个玩耍的小女孩儿从他身边跑过。众随从正要喝斥,本多大将摆摆手,反而伸手要去抚mo一个梳着马尾的女孩儿的脸庞。忽然身体前后左右同时剧痛,低下头一看,那个小女孩儿手中一柄短刀已刺入了自己小腹。
他倒下去的刹那,依稀记得那个小女孩儿冷冷的目光。那种目光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分明就是在打量一只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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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如月舞讲完了自己和伙伴的故事,痴痴的坐在地上。
一样温暖的物事落在如月舞的肩头,她浑身剧震,下意识的伸手摸刀。探出的手却被一只大大的温暖的手掌紧紧握住。
扭头一看,迎着自己的是郑翼的微笑。
郑翼将如月舞拉到屋外的院子里。
雨停了,艳阳高悬在头顶,远处出现一道亮丽的彩虹。
如月舞拍手笑道:“好漂亮的彩虹!”此刻她再不是一个冷血的杀手,而只是一个回复了活力的少女。
郑翼突然觉得保护这个少女已是自己不可推卸的责任,道:“我们每个人活着都是在追寻自己的梦想。梦想如同那道虹,不一定能触摸到,甚至终有一天会消失,但那天我们会发现自己真实的生活过。”
如月舞迟疑了一下,低头想了想,说道:“我的梦想……有趣的事情,我想知道是什么……”
郑翼心中突然浮现一阵阵的哀伤,不由自主的搂紧她的肩头,轻声道:“我不知道你以前是怎么过的,但从今以后,我再不要你在杀戮中生活!”
屋顶瓦片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郑翼猛地转身将如月舞掩在身后。一个青衣男子负手傲立在客栈屋顶上,背后斜插着一把长剑,年纪不过十**,与郑翼相仿。
那男子笑道:“兄台好雅兴。拥美遣怀,大有名士风韵。”
此人面目俊朗气质高卓,当非是宵小匪类。
郑翼笑道:“老兄若是不弃,大可下来,一并入内煮酒言欢。”
那男子摇头道:“免了。我问你宗仁倭子可是死于兄台刀下?”
郑翼眼角瞅见何稠一干人等闻声出来,底气足了十分,道:“不错。老兄若是要替他报仇,小弟自是奉陪。”
何稠见到那男子,微吃一惊,脑海中泛起“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男子笑道:“我岂会替他报仇。只是你竟抢在我之前得手,嘿嘿,我倒想掂量掂量兄台有几分功夫。”身形一闪,化作一团青影腾空向郑翼袭来。待两人相距不到一丈时,青影中爆出一点寒光。
郑翼一把将如月舞推开,腾身而起,举刀迎向那点寒光。
一点寒光倏的炸成了数十朵,虚虚实实射来。
何稠一见此招,便道:“这是‘星落千点’,一共八八六十四招,按六十四卦卦理出剑。”
一时间,半空中火花四溅,叮当乱响。
郑翼苦苦连挡几十击,难过的极想吐血。此人剑招迅猛,杀得他连阴阳互变的看家本领都不及使出。
正郁闷的时候,猛听何稠点出那男子招数名称,没好气道:“别光说名啊,有无破解法子?”
两人在空中交换了位置往地面落下。刚一触地,两人脚尖一点,又弹向对方,杀在一起。
何稠见郑翼连连遇险,摇头道:“刀哪里有你那个使法的?”说着从身旁一武士腰中抽出长刀,随手一挑,将院中一棵花树连根拔起抛到空中,忽又回刀入鞘,傲然道:“刀道即天道,无为而不为。若你那般死缠烂打,一脸狠相,便落了下乘。”
这时花树急速下坠,离地不到四尺。
何稠刀又出手,刀光在花树周围闪动。花树被刀气所激在空中凝滞了片刻。
“唰”,何稠将刀扔回那武士腰间刀鞘中。
“咔”!花树的枝干重重落到地面,而花朵却依旧保持在空中原来的位置,一会儿,方才被风吹散,飘到各处。
众人得观如此神功,莫不心惊。
“你使刀以刚为主,当以柔为辅。柔者,道之用。天下之至柔,弛骋天下之至坚。如此才有卓然大气,可开宗立派矣。”
郑翼本就左挡右架,疲于奔命,再加上还要分心去看何稠演招,立时连遇险招。
呲呲数声,郑翼身上衣衫多了几个窟窿。不过那男子似乎并不存心要取郑翼性命,关键时刻总是放了他一马。
郑翼叫道:“老头儿!你有在那儿又比又划的功夫,不如过来替我。”
他口中大呼小叫,手上刀法却急速转变,软软的向那男子劈出一刀。
这刀看似漫不经心、软棉无力,但在那男子眼中却忽而重如山岳,忽而轻如鸿毛,缥缈难测。自两人交手以来,他第一次有了无法捉摸郑翼刀法的感觉。
那男子剑尖轻点在“山岚”刀尖上,在郑翼发力前猛地抽身飞退,跃上客栈屋顶。他一直都占攻势,自然说撤就撤。
郑翼刚要意气风发,忽然没了对手,讶道:“不打了?”
那男子怡然道:“有何大师指点兄台,兄他日必是刀中之雄。今日一战,非常痛快。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说着一点屋顶瓦面,跃在半空,往五丈外飞去,一眨眼便无影无踪。
“小弟姓李,无事不妨到长安一会。”
郑翼收刀走到何稠跟前,道:“不想老哥的刀法也是天下一绝。”
何稠叹道:“我的刀法只是半吊子功夫,乃是得一人指点。若论刀法,他一十九招上便可取我性命。此人才是天下刀法第一。”
郑翼惊叹世间竟有如此人物,不过何稠不说,他也按老习惯不问。只在心中存了这个疑问。
众人正要进屋,忽见小野匆匆过来,面色严峻,沉声对郑翼和何稠道:“使团内有奸细!”
第十章花之物语完
最近半个月我有一个测验和一篇论文要赶,所以发文不会如以往频繁,希望大家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