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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到厨房,杜小佟快手烧着热水,一边耳提面命地道:“一两,待会你就待在这里,别到前头去。”

  “为什么?”他将柴薪搁在大灶边上,不动声色地问。

  “照做就是。”

  蔺仲勋没吭声,但不代表他会照做。“他们是谁?”

  “他们……夫人是王家夫人,算是我以前的婆婆,而大人则是夫人的外甥,如今是户部侍郎,那可寿,你招惹不起的。”

  蔺仲勋将福至曾说过的和她所说的一块连结,大致上理解。“不过我瞧那个官,看你的眼神极不寻常。”

  铿啷一声,杜小佟手中的瓷壶没拿妥,落地碎了一片,一把茶叶还握在手中。

  蔺仲勋睨她一眼,有些了然于心,蹲下收拾着碎片,再起身时,她已经找出了另一把瓷壶,将手中茶叶丢入,注入滚烫热水。

  “你想太多了,他可是户部侍郎,正准备要迎娶他恩师的千金。”她不甚自然地解释着。“他看我的眼神怎会不寻常。”

  “……喔。”他不过是认为不寻常,她就解释这么多,显得欲盖弥彰了。

  “反正,你待在这儿就是。”她将瓷壶和两只茶杯往木盘一搁,神色再认真不过地重申一次。“把柴火搁好,别随便丢在大灶爆要是烧起来可怎么办?”

  蔺仲勋点了点头,目送着她离去,直到站在厨房口已看不见她的身影,他随即蹬上屋顶,几个箭步就来到厅堂的正上方。

  他挑了个好位置,见她快步踏进厅里,竖起耳朵,准备聆听底下交谈。户部侍郎前来所为何事,他连想都不用想,他想知道的是,她这段时日的魂不守舍,到底是因为户部侍郎还是王夫人。

  “夫人,大人,粗茶还请别嫌弃。”杜小佟利落地递上茶水,一如以往在王家当丫鬟时,而后再退到两人跟前,不敢落坐。

  王夫人嗅了下,嫌弃地搁下,反倒是袁敦之没什么架子,轻呷了口,笑道:“虽是粗茶,香味平淡但茶韵甘醇。”

  杜小佟闻言,勉强地勾着笑意,心底清楚他不过是在客套,因为今日他是代表着户部而来。

  “敦之,说那么多做什么呢?赶紧把来意说明就是。”王夫人挥着绣绢,仿佛屋子里有什么难闻的气味。

  袁敦之倒也不啰唆,开门见山地道:“小佟,我是代表户部前来,打算采买个十石霜雪米。”

  “我不过有两亩田,产量没那么多。”他开口就要十石米,教她有些错愕。

  上回户部采买,也不过才买了五斗米而已,还是一斗两百文的价钱。

  “是吗?”袁敦之思忖了下,像是意会了什么,又道:“那两亩田大抵可以产多少米?”

  “这个……”杜小佟有些迟疑,垂眼估算着。月底那场大雨将至,届时会毁掉多少农田难以估计,而她的田究竟能剩多少收获也难预测,再加上她和城南的食堂也签了合同,那儿也要一石米……

  “价钱不是问题,小佟。”袁敦之见她沉默不语,以为她是打算拉高价码。价码拉高完全是意料中的事,毕竟皇上赐了御匾,封为一品米,这价值已非同日可语,她想抬价,尚可容忍。

  “不是这个问题,而是今年的米产量并没那么多。”那以势压人的口吻,教杜小佟略微不快。

  “那不管有多少,户部都要了。”

  杜小佟垂眼思忖了下,启口道:“一石。”她保守估算两亩田大概会因为即将到来的水患毁了四成,大约只剩三石,一石给城南食堂,一石给户部,另一石是要给孩子们的。

  “太少了。”袁敦之不甚满意地道。“小佟,你这收弯抬高价?我说过了,价钱不是问题,你尽管开便是。”

  杜小佟攒起秀眉,尚未启口,王夫人已经先声夺人。“我说小佟,你这是风光了,拿着一块御赐匾额欺人吗?”

  “我……”

  “这是敦之刚上任的首要差使,你这收弯整治咱们,认为咱谬去待你不好?”

  “夫人,我没有……”

  “我告诉你,你能有今日的成就,是王家给你的,你要是恩将仇报,是非黑白可是一自有公论。”王夫人气势凌人,像是施与杜小佟多大的恩惠,而杜小佟不知好歹。

  杜小佟闭了闭眼。“夫人,小佟不敢,而是先前户部采买也不过五斗,我两亩田的产量预估只有三石,一石早被城南的食堂订下,所以我顶多只能给一石。”

  “你说那什么话,城南食堂?不就是家食堂,又不是万兴楼还是松涛阁,那种小家子的食堂,你也把一品米卖给对方,你是脑袋坏了不成?生意是这般做的吗?依我看,称倒不如专心地耕田种稻,把这买卖的事交给我就是。”

  杜小佟盯着沾着尘土的鞋头,对于王夫人的强势介入,压根不意外。她一直是这样的人,从不听旁人说话,自以为是又霸道无情……

  “敦之,这事和我谈就成,毕竟这——”

  “夫人。”杜小佟再也忍不住地出声打断。

  王夫人艳目微眯,嫌恶地睨向她。“这事和我谈有什么不对?当年你离开王家时,要不是我拿了一笔钱给你,你有本事买下两亩田,能有今日的成就?”

  “夫人拿了笔钱给我,那是因为我和夫人做了一项协议,并非平白无故给我的。”

  她顶着少夫人头衔,干的是丫鬟的差活,王夫人将她休出时,岂可能还赠她一笔钱,王夫人向来就不是个宅心仁厚之人。

  “所以你现在是跟我说,这田是你的,这御匾也是你的?!”王夫人不快地拍桌站起。

  “夫人,皇上赐给我御匾自然有一道圣旨,夫人想看圣旨吗?”她畏惧的并非王夫人这个人,而是前世那令她恐惧的记忆。打她进王家,就不曾被善待,丫鬟该干的活,她一样没少做过,常常是三顿做一顿吃,饿着冻着,任人欺凌,如今她小有成就,就想夺她的田,占尽她所有便宜,她可不会再闷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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