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哲成为南方霸主对楚国来说会是一件好事?项伯盯着项梁的脸看了老久,他极度怀疑项梁说那句话是在自嘲,是出于一种无力感的自我劝解。
“怎么?佰没想到吗?”项梁似乎不是在说笑。
项伯的又名有点多,项佰和项缠都是他四处奔走的时候用过的名字,其中项佰用于和民间豪杰相交,项缠这是奔走百越时候的化名。项佰在楚地和中原的一些屠狗之辈中名气很大,与之张良结识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个名字。项缠在百越众部落中也很有名,他用这名字是化身为商贾与百越人交易,有着不少在百越那边的人脉。
吕哲在这一战之后南方霸主的称呼确实是坐实了,毕竟他先后击败百越、楚国,他不是南方的霸主谁才是,谁又有资格是?
项梁见项伯一脸的困惑,心下不由又是一阵叹息。与吕哲交战战败,对项氏的打击可能要比想象中来得大一些?这种打击不止是兵力上的损失,更是心理上的一种冲击,让项氏本族与门客思想上受到的冲撞很大,以至于显得有些颓废。
“吕氏哲非王孙,在南方崛起时间太短,比不得大楚公卿的影响力,他想要真正的获得人心很难太难,那不是时间就能解决的,也不是做一些惠民的事情能收买人心的。”项梁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深邃:“霸主的名声对很多人是好事,对甚无根基且非王孙的吕哲却是坏事。树大招风只是一方面,吕氏哲非王,不是王就无法册封,他麾下的部将会容忍拥有那么大的地盘却无法得到爵位和更大的官职吗?”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吕哲不是王,不可能封谁谁谁为侯,官职的封赏上也会有很大的限制。按照项梁的想法,跟着吕哲的那帮人之所以卖力不是追求官爵就是想要获得财帛。吕哲无法对部下封赏,这是一个先天上的大不足!
“若是迫于部下追求封赏的压力使得吕哲自立为王,那简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那时候整个天下的人都会成为吕氏哲的敌人!”项梁看得十分透彻。
从夏到周,又到了战国时期的秦一统天下。再有现下的四处起兵与复国,从来就没有见过自封为王的事例。
目前的观念是王侯将相还真有种的年代,黔首对王室、贵族等等是打从心里畏惧又羡慕,对血统传承也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自立为王?想想原本历史上陈胜,他自封为王和没有自号为王之前的遭遇,原本席卷天下的局势因为自立为王,结果不但惹怒了旧有的王室、贵族,连黔首对陈胜自立为王感到恐惧,而他的部下更是萌生“他能自立为王,我为什么就不能”的想法。结果片刻之间从席卷天下的大好局面变成众叛亲离且人人喊打的“伪王”。
可不是那种草头王遍地的格局,不是谁都能当王的年代。长长讲什么“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但是在这一件事情上,谁第一个做,换来的下场绝对不会比陈胜好到哪里去。
“佰。你现在明白了吗?”项梁战败并没有真正的认输,他所思所想是用自己擅长的一方面来对付吕哲,而迫使吕哲自立为王是多种手段中的一个。
项伯还是不太明白,不过倒是懂了一些:“那……我们接下来就要再次散播谣言?”
项梁点头又摇头:“已经有两次事例,其中一次还让吕氏哲不得不面对南下的十五万秦军,想要再用谣言计算吕氏哲不会那么容易了,我们应该双管齐下。”
项伯思考一下。问:“谣言不在于信与不信,只要有那种言论对谁都是一个麻烦。”,他顿了顿,笑得有些阴测测,“一方面散播谣言,另一方面收买……”
“是!”项梁撤兵的路上已经想了很久。有了初步的计划:“吕氏哲自号为王的事情分为两个言论散播。同时,尽所有可能去收买其部下,哪怕收买不成也能让他们内部猜疑。”
这就是崛起日短的尴尬?吕哲与众多部下创业时间太短,要说真的相知相信相惜那纯粹是开玩笑,他们有现在的局面不过是一直面临外部的威胁。想要生存下去不得不抱团而已。现在楚国的威胁没有了,吕哲这一势力的局面变得大好,各种思想也该冒头了。
“同甘共苦易,共享荣华富贵难。”项梁下了一个定语,似乎对自己的接下来的计划信心很足?
“嗯,谁让吕哲没有氏族作为依靠?”有了对付吕哲的方法,项伯的脸色变得好看了一些,他甚至有些自得:“哪像我们?虽然败了一场,可是只要家族力量还在,谁都翻不了天。”
之所以敢战败还杀了一批敢于呱躁的大臣,项梁正是对自己的家族力量有很正确的了解,他与项伯是兄弟,思想也相近,都是贵族天生至上的拥护者。
“那……齐国?”项伯明白现在可不能与齐国交恶,但是任由勒索也绝不可能妥协:“齐军南下只是行军,一兵一卒未损竟然索要好处。这件事?”
项梁对于齐国那边的勒索自然也是不喜甚至愤怒,可是世界就是这么现实,实力不如人就会谁都跑过来欺负一把。要他将泗水郡答应割让予齐国那是根本没有可能,但是出兵与齐国交战也绝对不行,还得想个办法来处理这件危机。
“齐军统兵之将是琅邪赞氏,我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其人贪婪好色,”项伯看着项梁:“不如贿赂财帛美色,使其退兵?”
“或可一试。”项梁觉得事情没那么容易,但是试试总归不是坏事。他摸了摸额头,“齐国的威胁……”,说到这停了下来,过了一小会才继续说,“齐地良好,其势迅猛,大楚与齐国疆土相交,还得想想法子,看能不能拖慢齐国的势头。”
“简单。”项伯一直在操作言论,觉得这是个可以入手的方向,建议道:“在各国夸耀齐国强大,又散播齐国对赵国见死不救的事情。”
齐国的强大已经不用项氏去传播,从复国到现在也不过才七个月不到,齐地七郡重归田氏,齐军更是从一无所有发展到足有四十万。这四十万齐军可不是那种兵器稀缺的部队,富庶的齐王室有足够的资源来武装麾下部队,所差的就是将这支数量庞大的军队操练成型。
“嗯,齐国和吕氏哲的强大还要我们替其好好宣传一番。”项梁眯了一下眼睛成为细缝,转过话题:“此战战败也让我意识到一个问题。”
项伯刚在琢磨事情要怎么办,听到项梁改变话题,而似乎关系挺大,不由收稳心神注意倾听。
“我发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吕氏哲麾下部队众多,可是转念一想,他真正调动作战的部队似乎也就十万不到?另外那些数量庞大的军队一直是游离在外。”项梁没有先说楚国内部,而是谈到了吕哲的军队。他说的也没错,吕哲调动起来的部队,真正参与厮杀的还真的都是战兵,辅兵、新兵、收编兵等等更像是在掠阵。
项伯对军事不太懂,懵懵地问:“不全是调动到战场吗?”
“不一样,这里面的学问很重要。”项梁也是事后才想明白的:“用战力最强的部队交战,损失能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哪怕战败后撤也不止形成溃散。我们在庐江与那个叫季布的人一战,他们战败后撤是步步维稳的退却,而项柱在丹阳一败的结果你也知道了。”
所谓的精兵与非精兵体系嘛,这年头已经有相关的区分,项梁说那些只抓住养军的一个关键,认为精锐部队可以作为主战场的决胜力量,而次一些的部队的确只适合游离于外等待胜势再行合围。
“我是想了许久才搞清楚吕氏哲的用兵手法,不得不说这样的用兵策略是开了历史先河,也十分恐怖。”项梁想明白后可是惊出一身冷汗:“那时候我们要是再纠缠,就该是被敌军精锐拖住咬住不放,然后被彻底的围困歼灭。”
楚军也有自己的精锐,而且还是精锐中的精锐,那就是子弟兵。弄明白吕哲的用兵手法后,项梁开始意识到子弟兵的数量有点少,想增加子弟兵的数量受于氏族人力制约是很难,但是他可以再整编出一支战兵部队出来。
“吕哲军有分战兵和辅兵,这是一套简单但是相当有用的划分,秦国也有相应的方式。”项伯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我们在未来一段时间里只有两郡的资源,而且会章已经糜烂,确实该学敌人好的治军手法。”
“绝对精锐、精锐战兵、辅兵,这样的层次划分很适合。”项梁还知道吕哲麾下有一个叫屯田兵的兵种,从名称上很容易理解是一支什么样的部队,可惜的是会章郡与会稽郡的土地大多在豪绅与氏族手中,他们无法学吕哲划定出土地也搞那么一支部队出来。
两人正要对楚军的整编发表看法,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而近。
项羽脸上是一副怒气冲冲的表情:“那帮该死的齐军拔营,浩浩荡荡进逼丹徒了!”
听到那句话的项梁与项伯面面相觑,他们哪里清楚自己想着该怎么制造谣言给吕哲添麻烦还没开始办呢,吕哲散布出去的谣言先发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