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民国,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知名政客。
声名狼藉,行为卑劣,不管是真是假,总之名声肯定是差的,可他们却是政客,拥有强大影响力和实力的政客,那么他们手里肯定捏着别人没有的资源——军队。
而另外一种政客就简单的多了,长期处于朝不保夕的困境之中(相比那些高官政客),但是在社会精英阶层,或者知识阶层拥有很高的知名度,有大批的信徒等等,用一场场演讲,报纸上的文章来突出自己的成就。这一类政客多半会称为口头革命者,比如说孙大先生。
事实上证明,后一种知名政客是无法担当大任。
在民国,没有军队,没有实力,缺乏地盘的政客,是根本无从谈起的。
孙大先生就是其中之一,他一直以来都是精神领袖,是第一的精神领袖。正因为有第一光环,他的事业就算是长期处于低谷时期,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曙光出现,也不会因为前途暗淡而缺乏追随者。
可王学谦用一篇演讲稿,让他感觉到了一种潜在的威胁。
孙大先生很烦恼,因为王学谦的异军突起,确切的说,是王学谦出人意料的放弃原本安逸的生活从幕后走到了台前。产生了对孙大先生的威胁,这种威胁并不是以安全为基准的。
而是对地位的挑战。
任何一个领域内,第一,永远是无法撼动的权威。
正因为长期以来,孙大先生虽然仕途不走运,运气也不佳,但他一直是民国精神领域的第一人,所以他可以放手针对在‘国党’内影响力仅次于他的黄兴,章太炎。从一个政客的手段来说,孙大先生并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黄兴被踢出‘国党’。
章太炎在东京被抛弃。
可是他们都没有性命之忧,孙大先生在夺权的同时。并没有采用极端的手法。而是采用了相对温和的驱赶,不过这也是因为‘国党’在民国建立之后,表现的一直差强人意。原本是作为民国建国的奠基者,可在民国建立之后。直接从执政党,变成了通缉犯。在清朝的时候是‘乱党’的身份,很多‘国党’的成员穷其一生的努力才推翻了清朝的统治。可最后他们发现,自己还是‘乱党’的身份。
导致了‘国党’虽然拥有广泛的影响力,但凝聚力却越来越低。
广州发生的兵变。也说明了这个问题。
‘国党’的成员越来越不相信孙大先生说的那一套,不少人甚至觉得孙大先生已经没有了成功的可能。
越来越多的‘国党’核心阶层开始走上了两个极端的道路,不闻不问,隐退出政坛,这是一种;而另外一种,就是虽然披着‘国党’的标签,但已经彻底和‘国党’没有了瓜葛。
试想,在如此局势之下,孙大先生对于王学谦的异军突起,会有多重视。
第一天下知。这是毋庸置疑的。
以前的孙大先生就是这样的地位,可在王学谦跳到明面上之后,他发现王学谦不停的拉拢知识界,用演讲、写文章等手段,很可能在不久之后将他的第一身份抢走。
孙大先生的性格,并不是那种非黑即白,动不动就要人表明立场的极端自负的人。更多的时候,他将自己摆在平常人的位置上,所以他在第一时间并不是扭曲王学谦的影响力,也不是想着如何诋毁这么一个政坛新人。而是想要更多的了解。试着沟通,双方合作的可能。
既然这样,就需要派人过去。
当然,最理想的是他亲自从上海去一趟浙江。不过在一切都没有明朗的时候,他是不会启程离开上海的。
原本他是准备派宋子文亲戚跑一趟杭州,可惜,宋大公子对于他这位姐夫已经失望透顶,并没有答应下来。
在他眼里,‘国党’甚至连乌合之众都称不上。
注册人数很多。但大部分都不关心,也从来不参加‘国党’的活动, 属于人多势众,但总是在关键时候缺人的尴尬境地,甚至还不如帮派的小混混来的齐心一些。从同盟会算起,常年处于经费紧张的境地,甚至连机关报的办刊费用,都磕磕绊绊,如今已经是难以为继的地步。
不管是《民报》,还是《中华民报》,这些曾经的,或者还在办刊的报纸,都因为阅读人数锐减,而无法获得足够的政治募捐,形成良性的循环。
而‘国党’的报纸,因为其特殊性,是不能接受广告等收益,几乎没有盈利的空间和可能。
整张报纸都是大幅的长篇空论,让人很难提起劲头来。
如果‘国党’的这套说辞刚出来的前清时候,多少还有点新鲜感,至少能够搏人眼球。可当这套说辞从出现到现在,经历了十多个春秋之后,从锐意进取的激励,变成了陈词滥调,就可见‘国党’的机关报有多么难办了吧?
同盟会时期,鼓吹暗杀,戴季陶在《民报》上发表过一篇文章《杀》,说的就是清除民族毒瘤之类的,言辞激烈,观点极端的狭隘。可十多年后,‘国党’的报纸还在用这套说法,给人一种词穷的感受,也不能怪民众不理解革命的意义。
而是‘国党’的革命,已经落入了俗套。
宋子文就是这样认为的,‘国党’是一艘过时的破船,就算曾经是超级豪华邮轮,如今也买不上高价船票了。
孙大先生无奈之下,只能在‘国党’内部物色合适的人选去浙江。
严格的说,‘国党’在上海的临时避难所,不少区域是属于王学谦的地盘。他真要是追究起来,‘国党’只能搬家。所以,孙大先生只能在和王学谦有些往来,双方关系还算尚可的人中选择。原本,他是更加看重汪兆铭的,作为‘后同盟会’时期‘哼哈二将’之一的汪兆铭,很得孙大先生的看重。
可惜这位和王学谦的关系一般,甚至有些不和。
至于,另一位‘哼哈二将’的成员就是胡汉民了,也不合适。
想来想去,就想到了在‘国党’内部核心圈子算是新人的蒋中正。
有几点让孙大先生觉得老蒋是个合适的人选,为人低调,在‘国党’服务多年,孙大先生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好吧,先为老蒋默哀三分钟;其次,老蒋是浙江人宁波人,算是王学谦的家乡人,好说话;当然排除这些,老蒋还有一个优势,他是一个新人,一个‘国党’核的新人,他需要表现。
不同于章太炎,老蒋的身份孙大先生知道一些。
刺杀过陶成章,肯定是和章太炎已经拥护章太炎的部分人员站在对立面的。
而王学谦是章太炎的弟子身份,孙大先生当然也担心万一章太炎将拥护他的人转送给王学谦,那么‘国党’就有可能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可能。
而老蒋绝对没有这方面的可能,章太炎是绝对容不下老蒋的,作为章太炎名义上的学生,王学谦就是一意孤行,也不会接纳老蒋。因为老蒋的身份太低,根本不值得王学谦付出很大的代价来拉拢他。
加上老蒋和杜月笙的关系不错,而杜月笙和戴笠是结拜兄弟。
要是老蒋知道他在孙大先生的心里转了这么多个弯之后,竟然还和王学谦的情报主管勾搭上了,肯定不敢这次浙江之行。他还嫌自己死的不够快还怎么的?
不过孙大先生并没有说让他去浙江当‘卧底’,其实‘国党’有很多核心的高级人才,以各种各样的名目送到合作者那边,充当‘卧底’。不过让人失望的是,绝大部分的‘卧底’都没有作为地下工作者的态度,反而全心全意的给新雇主做事,甚至还有幸运者成为一方豪强的左膀右臂的特例发生。
比如温应星,当初这位就是被孙大先生送到浙江,充当联络人的。
在‘国党’内部默默无闻,比老蒋都要低调的温应星到了浙江之后,就扮演了咸鱼翻身的绝佳角色。
摊上了浙南战事的好处,这位在陆军学校担任英文教师的不得志的西点毕业生,竟然一跃成为浙江军队的第一人。
老蒋被孙大先生以联络人的身份去浙江的时候,还是兴奋的喝了一顿小酒,高兴了好几天。
处于一贯的败家做法,孙大先生信奉将自己旗下最优秀的人才送人的一贯表现,听说之前的广东大元帅府的总参谋长蒋尊簋送去东北,给张作霖当幕僚。
因为‘国党’在送人才这方面一直口碑非常好,蒋尊簋在东北很可能被张作霖委以实权重任。
唯一的阻力应该在张作霖的首席智囊杨宇霆的态度上,不同于他人,蒋尊簋的身份一度要比张作霖都要显赫,浙江督军,总司令。袁世凯时期的军事幕僚,与蒋百里、蔡锷三人被称为南方军事‘三杰’。可能有被夸大的嫌疑,但实力不容小觑。
就张作霖的习惯,肯定会惊为天人。
而且,蒋尊簋是能够威胁到杨宇霆地位的人物,恐怕在东北的日子不太好过。
可就算是这样,在外人看来,蒋尊簋脱离了‘国党’这艘破船,将会有一番作为。
珠玉在前,蒋中正也开始筹划自己的人生,将会有一个新的起点。权力这东西,没有的时候,嫉妒;只有握在手中才能体会出其万般的玄妙。老蒋甚至谦虚的想到,只要去浙江混个实权师长,他就满足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