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越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好不管是不是皇甫嵩干的老叫化终须要查个水落石出。待这事情了结之后老叫化就陪你们到华山去走一遭吧。”
南霁云却多了一层烦闷。他是奉了郭子仪之命在敌后组织义军牵制安禄山的兵力的。那华山在陕西境内潼关之西、华阴县南距离长安也不过数百里。要是郭子仪回师保驾的话南霁云自可抽身前往华山现在义军方始成立他要想抽身却是有点为难。
辛天雄道:“大家恶战了一夜想来都已累了。先歇歇吧还有什么事情以后再作商量。”
攻下了龙眠谷义军人人兴奋他们分班休息就在当日办起了庆功宴来辛天雄等人睡到日头过午醒来的时候正好赴宴。
除了南、铁二人有点心事之外其他诸人无不开怀畅饮。正自高兴忽地有中军进来报道:“山寨里有人和一个军官快马驰来候见寨主。”辛天雄虽然接受了敌后招付使的名义但他的手下仍然以寨主相称。
辛天雄一怔问道:“来的是哪位弟兄?”中军答道:“是杜先生。”
辛天雄吃了一惊忙道:“快请快请!”要知中军所说的“杜先生”即是金剑青囊杜百英他是以客卿的身份在金鸡岭留守的如今他亲自陪伴一个军官赶来要不是这军官的身份特别重要那就是山寨又有了意外之事了。
只见杜百英满面风尘匆匆赶至在他后面的是个熊腰虎背、相貌威武的军官辛天雄顾不得招待客人先自问道:“可是寨中出了什么事情?”他话未说完只听得南霁云和段圭璋已在同声叫道:“雷师弟!”“雷贤弟!”铁摩勒也慌忙站起来道:“是雷师兄么?”
杜百英道:“山寨无事是这位雷大侠有事要见他的师兄。”原来这个军官正是磨镜老人的第二个徒弟雷万春。
雷万春在睢阳太守张巡那儿任职铁摩勒还未曾和他见过面当下独自另行了拜见师兄之礼。雷万春道:“你们都在这里那好极了。南师兄、铁师弟我正有话要和你们说。”
段珪璋老于世故猜想雷万春在军情紧急的时候赶来定非无故只恐他们不便在人前说话便道:“你们师兄弟进后堂去叙叙话雷大侠歇息过后再来喝酒。”富万春也不客气拱手便道:“如此暂且少陪。”在他豪迈的神态之中竟是显得有几分烦忧焦躁。
杜百英使了个眼色说道:“辛大哥你不必客气咱们是熟朋友了酒我自己会喝不用你费神招呼。”辛天雄会意知道雷万春此来定是有要事相商杜百英叫他不必招呼自己那就是示意要他去招待雷万春。辛天雄笑道:“对雷二哥初到我做主人的可不能太简慢了待我带路吧。”
进了密室南霁云问道:“雷师弟军情是否又生变化了?”雷万春沉声说道:“潼关失守哥舒翰已经降贼贼兵正自指向长安!”
这一惊非同小可南霁云叫起来道:“哥舒翰是朝廷最重用的大将身受国恩怎的也降了安贼?”
雷万春道:“说来都是与杨国忠有关。杨国忠与哥舒翰素来不睦哥舒翰屯军潼关按兵不动安贼本来无法攻破杨国忠害怕他拥兵自雄将对自己不利启奉皇上遣催哥舒翰进兵恢复陕洛。哥舒翰飞章奏道:“我兵踞险利于坚守况贼残虐失众民心势已日整因而乘之可以不战而自戢。要在成功何必务?今诸道征兵尚多未集请姑待之。’郭令公也曾上言:“即欲出兵亦当先引兵北攻范阳覆其巢穴潼关大兵屏障长安惟宜固守不宜轻出。’无奈杨国忠疑忌已深力持进战皇上听信他的话连遣中使往来不绝的催哥舒翰出战。哥舒翰无可奈何奉了圣旨只好引兵出关。哪知安贼已预有埋伏引官军追到险要之处突然数路合围又用几百乘草车纵火焚烧直冲官军大营。结果潼关的二十万人马溃不成军逃回关西驿中的不过八千人。哥舒翰的本钱没了一气之下竟然就投降了安禄山声言要借安禄山之力杀杨国忠报仇。”
南霁云叹息道:“哥舒翰本来是个将材可惜被杨国忠逼反了。咳这也是朝廷久疏兵备边疆重责一向付诸以番人为主的边军之故。如此一来只怕局势更难收拾了。”
雷万春道:“皇上打算逃避西蜀由太子做兵马大元帅郭令公做副元帅此事尚未曾表。我这次飞骑到来正是奉了张、郭二公之命要和南师兄、铁师弟商量一件事情。”南霁云道:“什么事情?”雷万春道:“这是与皇上逃难的事情有关的。”铁摩勒诧道:“皇帝老儿走难与我有何相干?”雷万春笑道:“你们两位谁愿意做护驾将军跟随皇上到西蜀去。这是郭令公的书信你们请看!”
南、铁二人读了这封信才知道事情的严重以及雷万春此来的缘故。
原来在安绿山之乱起后睢阳太守张巡也升任了雍丘防御使但他责任加重了兵力便嫌不足兼之又缺乏粮草因此便派出雷万春到长安向朝廷请求增兵拨粮。
雷万春到长安的时候正值潼关失守朝野震动玄宗计划西迁的时候。人心惶惶京城已陷于混乱的状态皇帝都只顾自己逃难了哪里还有兵可调、有粮可拨?
玄宗在承平的时候耽于逸乐但还不是十分昏庸的皇帝在危急的时候还能够重用郭子仪、张巡等有才能的将领。也正因为他要倚重郭、张等人替他保住江山作为张巡使者的雷万春才得到他的召见。
召见之时秦襄、尉迟北二人也在一旁伺候。玄宗先讲了朝廷的困难然后用一番好言抚慰增兵拨粮之事那是不用提了。非但如此他还向张巡和郭子仪要人。因为他逃难的时候需要有本领的心腹武士保驾急切之间无处可寻他素来知道张、郭二人手下颇有能人而难得这两人又是忠心耿耿他们保荐来的武士一定可靠。
当时秦襄和尉迟北向玄宗献议本来便要把雷万春留下的雷万春哪肯离开危险中的睢阳。最后是采取了折衷的办法由雷万春接了圣旨转谕郭子仪和张巡尽选拔可靠的武士前来长安若是无人可选便要调雷万春来作御前侍卫。
其时睢阳四面都是敌兵形势危急之极雷万春回到睢阳和张巡商议之后睢阳实在是无人可调于是雷万春再到九原一面请郭子仪兵援救一面传达圣旨。
郭子仪这封信便是讲这两件事情他的兵力虽较张巡雄厚但是他所要防御的地区也比张巡广大得多因此兵力也嫌不够。当下他除了尽力抽调出一支援军之外还想到一个计策因为潼关失守之后得以安全逃回后方的军队十停不到一停散在潼关周围的散兵游勇甚多他计划派一个得力的将官去将这些溃军重组起来。他希望南霁云替他执行这个计划铁摩勒则到长安听候皇帝任用。
铁摩勒读了这信叫道:“皇帝老儿逃难与我何干?只有他的命才值钱吗?哼哼我不愿去!”
南霁云道:“那么你去潼关如何?”铁摩勒道:“这我更不行了我自问没有大将之材也不耐烦和官兵打交道。”
雷万春道:“可是这两件事情定得有人去做你不愿去长安可不令郭、张二公为难了吗?”
铁摩勒想了一想说道:“我知道比较起来还是去作御前侍卫责任最轻只是我不服气给皇帝老儿作保镖。”
南霁云笑道:“我们对皇帝老儿也并无好感可是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恨安禄山多些还是恨皇帝多些?”
铁摩勒道:“这怎能相比?安禄山率胡兵人寇所到之处**掳掠无所不为。把咱们汉人看得鸡犬不如皇帝虽然可恼到底还是咱们汉人而且也尚不至于像安禄山这样凶暴。”
南霁云道:“你知道这个道理就行了你此去不是给皇帝做私人的保镖而是给老百姓作保镖。试想假若是皇帝给暗杀了这乱子岂不是更难收拾了?老百姓所受的灾难岂不是要更多更久了?所以应当为大局着想。”
铁摩勒想了一会说道:“师兄你说得很有道理好我依你便是。”
铁摩勒虽然给他师兄说服心中总是有点不乐。庆功宴散后他找着了韩芷芬两人同到梅花林里韩芷芬笑道:“你怎的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是不是恼了我了?”
铁摩勒叹口气道:“我恼你作甚么?咱们只怕要暂时分手了。南师兄要我到长安去。”当下将这件事情就给韩芷芬知道。
韩芷芬听了又是忧愁又是欢喜。忧愁的是这一分手不知何时方能再见;欢喜的是铁摩勒为着与自己分离而烦恼又这样着急的来告诉自己显然是已把她当作知心的人。
两人的手不知不觉的相握起来韩芷芬道:“你不要难过你去作御前侍卫我当然不能跟着你。但是我会等待你回来的。待乱事平定之后我想你当然不会再做这捞什子的御前侍卫的。”
铁摩勒当然懂得她说的“等待”是什么意思登时心里甜丝丝的紧握住韩芷芬的手说道:“芬妹你待我真好。”
韩芷芬忽地面色一端说道:“还有待你更好的人呢只怕你见了她就忘了我了!”
铁摩勒道:“唉你怎么老是不放心?”韩芷芬满面通红摔开了铁摩勒的手说道:“你胡说什么?我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嗯要不是你感激她对你好怎的你日间将她放了?”
铁摩勒道:“你要再这么说我可真的恼了!我只是按照江湖规矩还清她的债罢了。她有一次可以杀我而不杀我所以我也绕过她一次。以后倘若再有山水相逢那就是仇人对待了。这话我已经对你说过许多次了怎的你还不相信我?”
韩芷芬心里还有点酸溜溜的但她见铁摩勒着恼不由得便软了下来当下笑道:“我是和你闹着玩的你怎的认起真来了。好啦我知道你是个铁铮铮的汉子绝不会受仇人女儿的迷惑这好了吧?”
她这几句话实是要把铁摩勒再钉紧一步话语中仍是透露着不放心的意思铁摩勒自是听得出来。铁摩勒叹口气道:“你看夏姑娘对我师兄是如何信任无猜你要像她那样那就好了!”
韩芷芬登时又羞得满面通红嗔道:“你真的胡说八道怎能将我们与他们相比?”
话犹未了忽听得“噗嗤”一声夏凌霜分开梅枝走了出来笑道:“你这两小口子怎的在背后说起我来了?什么他们我们的哎说得可真亲热啊!看来可用不着我这个媒人了!”
韩芷芬道:“夏姐姐你也来欺负我?”夏凌霜一把拉着了她笑道:“给你做媒怎么是欺负你了说正经的你们既然是彼此相爱趁早办了喜事吧!就和我们同一天好不好?”
铁摩勒又羞又喜说道:“你和南师兄已定好了婚期了么?怎的不早告诉我?”夏凌霜道:“现在不是告诉你了么、?如今就看你的了!”
铁摩勒道:“嫂子你是开玩笑了我怎能像你们那样无牵无挂的说成婚就成婚了。”夏凌霜大笑道:“好好好!这么说你们是已经说好了要成婚的咯!差的就只是日期的问题了是么?”
铁摩勒此言一出方知说错了话只见韩芷芬眼波一横似喜还嗔嘴唇开阔好像是要骂他却没有骂出来。铁摩勒羞臊得无地自容转身便要逃跑。
忽地一声咳嗽有个人走出来将铁摩勒拉住。这个人是段珪璋。
段珪璋道:“摩勒男婚女嫁是人生必经之事害什么羞?夏姑娘说得不错我们现在是和你说正经事儿。”
段珪璋是铁摩勒长辈铁摩勒只好低下了头说道:“姑丈你老人家有什么吩咐?”
段珪璋:“夏姑娘你已问过了他们么?”
夏凌霜笑道:“他们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他们已是情投意合不必再问了。”
段珪璋微微一笑说道:“摩勒你的南师兄与夏姑娘已定好明日成婚。我们的意思你们既是情投意合两桩喜事就同一天办了吧!”
铁摩勒低下了头讷讷说道:“这这这——”眼睛偷偷望向韩芷芬韩芷芬面红耳赤低声悦道:“这个可不能由我作主。”
段珪璋哈哈笑道:“我们正是受令尊之托来作大媒的。夏姑娘是女家煤人我算是男家的媒人又兼主婚人。”原来韩湛早已知道女儿心意所以想在铁摩勒未去长安之前趁早完了女儿心愿。
韩芷芬粉颈低垂不再说话。铁摩勒却道:“多谢老伯的美意多谢姑丈的玉成只是只是——”
夏凌霜笑道:“只是什么难道你还不愿意么?”
铁摩勒是老实人当下将心中所想直说出来道:“我只怕配韩姑娘不上哪还有不愿意之理?只是我此次去作御前侍卫不知何日方得归来?明日成婚实是不宜。”
段珪璋笑道:“这个我也替你们想过了。成婚之后夫妻立即分开那是有点不宜。但你可以先行订婚待乱平之后再归来迎娶。”
铁摩勒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事情就这样说定了。
他们一对结婚一对订婚又正当大破龙眠谷之后人人都是满怀高兴喜笑颜开人多手众一夕之间便把龙眠谷布置得花团锦绣第二天便办起了喜事来。
南、夏二人经过了这场磨难倍见恩情。美中不足的是夏凌霜的母亲不能来主持婚礼她的安危也尚未可知。夏凌霜本想寻到母亲才结婚的但因军情紧急随时都可能有意外的变化所以听从了段珪璋之劝战乱中从权办理。
好在南霁云已奉命到渲关招集散兵游勇可以趁此时机到华山探个下落。段珪璋夫妇和卫越诸人也说好了和他们同去了。
铁摩勒当然也很高兴可是不知怎的就在订婚仪式进行的时候王燕羽的影子却突然间从他脑海中浮现出来。他自问对韩芷芬已是一心一意的了却何以会突然想起王燕羽来连他自己也莫名其妙。他只好自我解嘲那大约是因为王燕羽留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她是杀他义父的仇人在帐幕那夜又曾有过一段难以忘怀的记忆。
南霁云因为有些事情需要交代须得多留数日。铁摩勒却因“君命在身”不能延缓在订婚后的第二天便即离开龙眠谷赶往长安。
辛天雄等人送出谷口韩芷芬将秦襄那匹黄骠马牵来说道:“你要赶路就骑了这匹马走吧。到长安后也好还给秦襄。”段珪璋、南霁云是与秦襄神交已久的朋友当下也托铁摩勒在见到秦襄之时替他们问好。南霁云还特别叮嘱他叫他在皇帝跟前不可任性使气凡事要请教秦襄和尉迟北二人。另外对宇文通要多加小心着意提防。
韩芷芬走上前来目蕴泪光众人知趣便与铁摩勒道别让韩芷芬再送他一程。
他们二人刚刚订婚便要离开当真是临行分手不胜依依。两人都觉得有许多话要说但万语千言却不知从何说起反而默默无言。送到路口铁摩勒道:“芬妹你还有什么话要嘱咐我吗?”
韩芷芬深情地望着他低声说道:“摩勒你独自一人须得多加保重自己小心。”
铁摩勒强笑道:“我不是小孩子了当会料理自己你尽可放心!”韩芷芬道:“不单是要注意身体事事都得小心。嗯我不多说了你是聪明人一定明白我的意思呀……只要你时时记着有我这么一个人便好。”
铁摩勒的心跳了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知道她仍是不放心自己。当下紧紧握住她的手道:“你放心吧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另外就只记挂一件事情。”韩芷芬抬起了头注视着他的眼睛问道:“什么事情?”铁摩勒沉声说道:“替我的义父报仇。”
韩芷芬舒了口气说道:“好你走吧。不管这场战乱还得多久我总等你回来。”
铁摩勒飞身上马道声“珍重”马鞭虚打一下那黄骠马立即放开四蹄绝尘而去。他回过头望一刹那间韩芷芬的影子已自模糊而终于消失也就在这刹那间王燕羽的影子又突然间在他脑海中闪过。
一路上避开敌兵兼程赶路仗着这匹骏马来到潼关的时候比铁摩勒原来的估计还早了两天。
可是到了潼关立即便面临一个难题。潼关已是在安禄山之手它在黄河岸边要往长安须得通过潼关否则就只有设法在其他地方偷渡。可是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黄河上的船都逃亡了铁摩勒来到河边放目一望哪里找得到一条船只?
铁摩勒沿着河边走去走了大半个时辰忽见河边一棵柳树之下系有一只小舟铁摩勒大喜连忙走上前去船中舟子走出船头不待铁摩勒开口便连连摆手说道:“我不敢在刀口上讨生活这生意是决计不做的了客官你另外去找船只吧。”
铁摩勒取出一锭金子说道:“这个时候你叫我到哪里去找?你渡我过去我这锭金子就给你当作船钱。”
那舟子双眼亮想了一会就道:“好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看在你这锭金子的份上我拼着性命渡你过去吧。你这匹马也要过去吗?”铁摩勒道:“这匹马是我的脚力当然要渡。”
铁摩勒牵马上船船舱刚好容纳得下那舟子摸了马背一下那黄骠马一声长嘶举蹄便踢幸好铁摩勒及时将它按住。那舟子道:“这马性子好烈不过也真是一匹好马!”铁摩勒道:“你也懂得相马?”那舟子道:“在这江边来往的军马我看得多了可没有一匹比得上尊驾的坐骑。”
说话之间舟子已解开了系舟的绳索向下游划去铁摩勒是第一次渡过黄河抬头一望但见浊浪滔滔水连天野想起了祖逖中流击揖誓复中原的故事不禁浩然长啸!
那舟子忽地问道:“客官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你为什么还独自出门而且是冒着这样大的危险偷渡?”
铁摩勒留神观察他的眼色见他目光灼灼的注视那匹宝马心中想道:“你若是心怀不轨那就是自讨苦吃了。”索性坦直地告诉他道:“我是朝廷的军官队伍失散要赶回去归队的。怎么你害怕了吗?”
那舟子道:“原来如此。大人一片忠心令人可敬。莫说还有金子给我就是没有小人也要拼着性命渡你过去。”
铁库勒见他神色自如疑心顿起想道:“河边只有他这只小船初时他作出那等害怕的模样现在却又是这等说法若非真的贪财那就是其中有诈。”他暗暗摸出一枚铜钱扣在掌心只待那舟子一有异动立即就用钱骠将他制服。
那舟子的本领倒真不错双浆使开小舟如矢黄昏时分就到了对岸一处无人所在那舟子道:“大人请上岸吧多蒙厚赐不必再加付船钱了。”话中有话竟似已窥破了他掌中另扣有铜钱似的。
铁摩勒面上一红心道:“莫非这舟子也是个风尘中的侠义人物?若然那倒是我多疑了。”
若在平时铁摩勒定要和他多攀谈几句但此际他急着赶路拱手向那舟子道谢之后便即登程。背后还隐约听得那舟子啧啧赞道:“真是一匹宝马!”
铁摩勒趁着天黑绕过潼关进人了官军驻守的地区方始歇息第二大一早继续兼程赶路。当天晚上便到了华阴。
华山便是在华阴县的南边铁摩勒到了华明不禁想起了南霁云他们计划到华山救人之事。他这次仗着马快到了华阴比原先的预期还早了两天华阴离长安不过二百多里以他这匹马的脚力明日再兼程赶路大约午后就可以到达长安了。因此铁摩勒也曾动过念头想到华山一探但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感到自己孤单一人若然有失反而误了大事终于还是把念头打消了。
这晚他在城中一间客店住宿。将近天亮的时分忽听得他那匹黄骠马大声嘶叫铁摩勒吃了一惊慌忙赶到马厩去看亮起火折见那匹马好好的还在马厩之中再往外面察看地上并无足印铁摩勒起了疑云心中想道:“看来不像是有偷马贼来过却怎的它好端端的嘶鸣起来?”
这时东方已经白坐骑既然没有失去铁摩勒也就不再查究了。当下他结了店钱便即策马登程。
哪料走了一程这匹宝马竟然大失常态端起气来越走越慢铁摩勒大为奇怪下马察看只见那匹马双眼无神口吐白沫向着他摇头摆脑声声嘶叫如悲鸣。
铁摩勒好生奇怪心里想道:“这匹马神骏非凡昨天还是好好的。昨晚又已吃饱了草料今天才不过走了十多里路怎的累坏?”
正自手足无措对面走来了一个过路客人到了他的眼前忽地停下脚步连声说道:“可惜可惜!”铁摩勒一看只见是个长身玉立的少年相貌不凡看来好似眼熟却又想不起是在哪里曾经见过?
铁摩勒拱手说道:“兄台高姓大名因何连呼可惜?”那少年道:“小姓展贱名元修。我是可借你这匹马!”铁摩勒连忙问道:“怎么可惜?”展元修道:“尊驾这匹宝马是万中无一的良驹可惜患了重病只怕过不了今日了!”
铁摩勒大惊忙道:“听见台之言既然能一眼看出它患有重病定然懂得医术不知兄台叫能替它医治么?若蒙援手小弟定当重报!”
那展元修双眼一翻冷冷说道:“兄台你也未免太小觑我了若是再提重报二字小弟立即走开。”
铁摩勒面红耳赤拱手赔罪道:“兄台原来是侠义中人小弟失言尚望恕过。请见台看在这匹马难得的份上替它医治。”
展元修笑道:“这样说就对了。在下不懂什么侠义不侠义只是平生爱马如命实是不愿见这良驹死去。”
当下他就按着那匹黄骠马在马腹上贴耳听了一会那匹马又出两声长嘶还举起蹄想踢他铁摩勒忙喝道:“他给你治病你怎的不知好歹!”那匹马不知是听懂主人的话还是无力踢人终于放下蹄子服服贴贴的由他诊治。
展元修皱起双眉说道:“它患的病很重我也不知能不能治?姑且一试。”当下取出一管银针管内满贮绿色的药水在马腹上插了进去过了一会。展元修将银针拔出拍一拍马背道:“起来!”
说也奇怪当真是药到病除那匹马应声而起可是它对展元修却似又害怕又愤怒的样子扭头避开了他四蹄在地上乱踢踢得沙飞石走。
铁摩勒大喜道:“兄台真是妙手神医小弟无以为报只有说声多谢了。”
展元修道:“你现在多谢还嫌早了一点你骑它走路走出十里之外若是仍然无事那就是它的病已好了。若然有甚不妥你牵它回来我在路上等你再给你想个办法。”
铁摩勒见那匹马精神抖擞说道:“它已恢复了常态想必不会再有不妥了吧?”当下再次拱手称谢跨上马背只见展元修却在他后面连连摇头。
果然走了不到十里那黄骠马又口吐白泡喘起气来和刚才的病态一模一样、铁摩勒慌忙下马依着那少年的吩咐牵着黄骠马向回头路走。
走了一会远远已看见展元修向他跑来说道:“果然又有不妥了吧?幸亏我不敢走开。”铁摩勒心中一动想道:“他既然早已诊断出来何以又要我试跑十里路程让这马多受痛苦?哎莫非他是怕我不相信他的医术故意显显本领好叫我五体投地的佩服他?”
铁摩勒虽然心胸坦率却也是个老江湖了想到此处反而怀疑起来。可是他转念一想这匹马病重垂危决不能弃它不顾不管这少年用心如何也只好信赖于他把死马当活马医了。
铁摩勒心里怀疑神色上却没有显露他将那匹黄骠马牵到展元修的面前说道:“兄台所料不差它走了十里果然便走不动了。还望兄台设法救它一命。”
展元修道:“它的病已不是我所能治的了不过我还有个师父他医马的本领当然比我高明十倍……哎我还没有请问兄台高姓大名。”
铁摩勒报了姓氏却捏了一个假名展元修续道:“铁兄你若没有紧急之事就请牵了这匹坐骑随我同见家师如何?”
铁摩勒正是要赶往长安可是他又实在舍不得这匹宝马心中想道:“我已多赶了两天路程就为这匹马再耽搁一两天那也应当。要不然我到了长安如何向秦襄交代?”又想道:“此人虽是可疑但我与他素不相识未必他便要暗害我?何况我有一身武功又何须惧怕于他?反正这匹马是要死的了不如听他的话试他一试。”
铁摩勒打定了主意便说道:“若得尊师赐药救它那是最好不过。就请展兄带引同往谒见尊师吧。”
展元修再替那匹马刺了一针那匹马略见好转却远不如刚才的精神抖擞而且好像对展元修更为惧怕它挨着铁摩勒;时不时出异样的嘶鸣。铁摩勒只当它是被银针刺体因此才怕了展元修也不放在心上。
走了一会只见一座大山矗立前面。铁摩勒心中一凛问道:“尊师是住在华山之中么?”
展元修道:“正是。他厌恶尘俗在华山中过隐士的生涯已有十多年了。”
铁摩勒望见华山不由得想起了“西岳神龙”皇甫嵩又想起了王燕羽对南霁云所说的夏凌霜的母亲可能也是被囚禁在华山的某处不觉心意踌躇脚步不前。
展元修道:“家师虽是住在华山却是结庐在山谷之中无须攀登危峰峻岭。”
展元修这么一说铁摩勒登时放下了心上的石头想道:“王燕羽说的所在是莲花峰下断魂岩现在他的师父是住在山谷之中显然是与这件事无关的了。”
铁摩勒牵着坐骑随他走进山谷山谷在两面山峰夹峙之下虽是红日当头谷中也是阴沉沉的令人感到寒意。
走了一会只见一幢房屋在山坡之上依着山势修建红墙绿瓦气派不俗屋前面还有花圃。一个丫鬟模样的少女正在修剪花枝见他们来到忙跑出来迎接喜孜孜地道:“少爷你回来了这位可是请来的大夫?”展元修喝道:“好没规矩在客人面前叫叫嚷嚷的要你多管闲事么?快把这匹马牵到马厩里去好生料理!”
铁摩勒疑云大起心里想道:“听这丫鬟的称呼这姓展的似乎是这里的少主人屋内的主人应该是他的父亲怎的他却说是他的师父?难道他的师父也就是他的父亲?”家学相传以父亲兼任师父事属寻常但若是如此情形为人子者决不会不称“家严”而称为“家师”的。另一样更令铁摩勒怀疑的是;自己来请他们医吗那丫鬟却怎的反而把他当作了请来的医生?
展元修似乎已知道他起了疑心笑道:“我师父一向和我同住恰巧家中有人患病家师今早叮嘱我到镇上去请医生故而丫鬟有此误会。”
他越说铁摩勒越是疑心问道:“这么说兄台岂不是为了小弟之事耽误了延医了?”
展元修道:“我师父深山隐居不知外事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镇上哪还请得到医生?铁兄你无须过意不去我正有事奉商。请到里面去说。”
铁摩勒心想:“既来之则安之。且看他有什么花样?”
展元修将他带进屋子坐定之后铁摩勒请见他的师父。展元修说道:“我的师父你慢一步见也还不迟兄台的坐骑家师包保可以治好。只是小弟也有一件事要请兄台相助。”
铁摩勒道:“彼此相助份所应为展兄请说小弟尽力而为。”
展元修道:“那丫鬟虽是误会但小弟也正有此意。想请铁兄给我的师妹治病。”
铁摩勒怔了一怔说道:“我可是完全不懂医术的呀!”展元修道:“别的病铁兄也许不能医敝师妹的病铁兄定能医治要不然我也不会请你来了。”
铁摩勒惊疑不定:“莫非他们是黑道中人受了敌人所伤?若然如此金疮药我倒还有。”
展元修道:“能不能治铁兄你先看看再说吧!”
铁摩勒想了一想说道:“好吧我姑且看看要是内伤我就不能医了。”
展元修在前引路经过了曲院回廊到了那位小姐的厅房展元修轻轻将房门推开半扇说道:“铁兄你悄悄走进去吧!”
铁摩勒从那半开的房门先向里面张望了一下。一望进去登时大吃一惊!
正是:情场无计相回避今日冤家又聚头。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