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袭诗的生日(下)会有共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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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买了一打啤酒,我们一行来到学校西面的一块草地,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半,由于学校宿舍是规定十一点半关门,超过这个时间则需要登记姓名、宿舍号和夜归理由,所以现在草地只有我们几个夜不归宿的人。

  这里是这里是学校情侣们的天堂、单身汉和失恋者的地狱。据说在草地上走过有时还会踩到别人,因为某些情侣正在进行着肉搏战发出各种奇怪的短处的声音。曹备说小时候他和妈妈又一次到大学游玩,期间他妈说看见两个大大的黑色塑料袋,想过去捡起来放到垃圾桶。一过去看,原来一对情侣的双唇此时正难解难分,如胶似漆,曹备他妈连忙躲开。这件事在小曹备天真的童年里留下这样的印象:“大学就可以亲嘴不受人管理。爱怎么亲就怎么亲,爱在什么时候亲就什么时候亲,爱在那亲就在哪亲。”特别是在青春期那段日子,他更是对大学充满了向往,化为动力,一度成绩在班上名列前茅。

  虽然学校有组织专门的校园文明巡逻队巡逻,队员可以获得每小时三块钱的补贴。可是效果总不尽人意,原因之一是巡查队里的部分人才本身就是草地大家庭的一员与个人权利的铁杆捍卫者。他们的想法是“宁教人打子,莫教人分妻。”可见学校的政策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其实不止是学校对策,国家政策又何尝不是呢。

  今晚的天气颇佳,月光如水轻轻地洒落在草地上,淡淡的泥土的气息让人觉得很是自然,身心顿感轻松。我们于是坐下,开启啤酒,一人一瓶拿着继续闲聊。

  两个女生由于很少喝酒,说啤酒很苦,像吃药似的,都皱起了眉头。

  “真搞不懂你们怎么都喜欢喝这么难喝的东西。”岚清一副无法理解的样子。

  “嘿嘿,不知道,心情好和心情不好这玩意儿都特诱人。”小武说。

  我询问女生介不介意我抽烟,她们都默许了。所以我点燃了烟,对着璀璨的星空,喝着啤酒,想起小兰,一股无法自制的失落感像月光一样向我袭来。

  一个流星滑过夜空,像水消失在水之间。

  “现在刚好是十二点,袭诗快许愿。”岚清说。

  袭诗闭上眼睛,然后眼泪滑落下来。

  “怎么了?袭诗。”曹备问。

  “我觉得生命就像流星,虽然光鲜绚丽,然而转瞬即灭。而我短暂的轨迹,却只能在别人的左右下行滑行,甚至连转身的瞬间都没有。我只希望我是一颗有自我的流星。”袭诗说,“我的无奈又大了一岁。”

  “你不自由么?大学不是最自由的地方吗?”岚清说,“而且你爸还是校长呢。”

  “校长?你爸?”我们好奇地问。

  袭诗点了点头。

  “有个问题其实我想不明白?在这样的日子不知该不该问。”小武说。

  “什么问题?”袭诗说。

  “就是你怎么会想到自我凋零生命的呢?那天。”小武说。

  “我想趁着我清醒的时候脱离苦海?”

  “苦海?”我问。

  “其实我根本不知跟你们说话的下一刻我还能不能清醒地知道自己,所以……”袭诗说,“近来自从停止服药后已经又开始出现了幻觉,我很痛苦,我……”

  “幻觉?神秘幻觉。”岚清很诧异,“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就是觉得你最近瘦得厉害。”

  “因为我停止了服药,那药有着严重的增肥作用。其实我没服药前也是这样的。”

  夜很静,似乎让我们清醒地听到我们青春流逝的声音,听到我们青春被扼杀的痛苦的呻吟。一整晚,袭诗陆续说了她自己的故事,让我觉得惋惜。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我是一团让人实现虚荣感的皮囊。”

  袭诗的父亲使我们的前校长,也就是刚外调的那位,母亲则是一位高级教师。从小,当其他孩子光着脚丫自在泥土里撒野、偷了别人的西红柿、番薯漫天跑,一群小孩像一群兔子拿着大大的棉花糖互相追逐、抱在田埂里打滚的时候,她只能学着到现在仍然痛恨的钢琴。由于父母的地位,这些孩子自然是没有教养的野孩子,她要和他们保持绝对的界限,其他孩子可以自由任意的哭喊,她只能坐在钢琴前一遍遍地弹奏并不理解的音符。有一次,父母不在,她偷偷和隔壁的一位农民的小孩子一起去捕蝴蝶,结果是父母逼着她要她和那小孩绝交,每个星期多加了一门绘画的课程。

  当其他小孩放学三五成群地一起边吃冰淇淋一边流满衣服欢天喜地回家时,他只能坐着司机的车望着车窗外其他孩子的肆意的笑容。由于总觉得袭诗不可接近,他们也很自然的和她保持距离。家教、补习班使她的成绩总是名列前茅,每个老师也总是告诫学生要以她为榜样。

  很自然她考上最好的中学,各种补习、课外特长班把她的青春分解得支离破碎换成别人的赞赏和高傲而孤独的分数。在许多人眼里,她优秀得甚至不可接近。

  初三,升考!“你是我们唯一的女儿,我们会尽一切力量让你上最好的学校的。”“这是妈妈给你买的最新习题,认真做,我要检查。”“不要看电视,好好学习。”“距离升学考试还有……天,要加油。”这些话语成了她每天必听的话语。

  “每次我一离开书桌,总会看到爸妈不悦的脸色。甚至是去洗个脸。他们恨不得我连睡觉都睡在书桌上。”她说,“那时,我整夜整夜地失眠,每天就是永无止境的符号与题目。我眼里似乎只看到蓝色的笔记与红色的修改。当然我考上了最好的学校。爸妈不断在别人面前夸耀,大宴亲戚。”

  那个盛夏,袭诗出现了幻觉,总觉得有人正召唤她走向海边,那里有着最美丽的沙滩与最蓝的天空。白色的海鸥是那样的自由。她会自语,夜里很大声的梦话。

  这些症状在就医之后变成整日整日吃着昂贵的药与难以琢磨的性格。有时她很随和,有时让整个世界都觉得陌生。药有严重的增肥效果,她的体重从就是斤变成一百二十,每天她拖着肥胖的身躯踩着青春走向题海。升大学考试的前一周,她最好的朋友由于觉得即使考上大学,父母供自己读书将更辛苦,于是背着书包静静地卧在了铁轨上,书包里是厚厚的教科书。

  朋友父亲铺天盖地的凄厉的绝望的哭声让她再次整夜整夜的失眠。

  升学考前一天,她偷偷买了安眠药倒出一把吃下去,导致进医院抢救错过高考。父亲一再要求她重读,她静静走到一个兰花瓷瓶面前一推,拿起一片玻璃往自己的手一滑,红色的血液落满了清幽的兰花。

  父亲没办法,只好作罢。只是每天监督她吃药,决定把她送我们学校读书,并亲自监督。说:“怎么样自己的女儿都一定要是大学生。”

  “进学校后,看着大家自由自在的生活,而我只能在药物里过着我的青春,我私自瞒着家人停止了用药,把它们扔进了荷花池。我开始打扮自己,后来认识了岚清,我觉得我的青春会从此改变。可是上学期末的备考再次让我莫名恐慌,甚至又开始失眠,直至最近每次听到火车声,我总是会出现以前的幻觉,我很痛苦……”袭诗说着,和岚清抱头痛哭起来……

  那一夜,我想起袭诗的前男友,那个考了三次高考最后被开除的同学,心理不胜唏嘘。我们看着眨眼的星星,女生一阵阵哭泣,我们男生则是一支支地点着不抽的烟,看着它慢慢消散。

  六点,天开始亮。我们开始戴上一天的面具,大家都无心吃早餐。默不作声各自回了宿舍。草地又成了恋人的天下。

  据说,那天晚上袭诗的校长老爸特意派人接她回家为她开了生日派对,请了很多贵公子和教师的子女。袭诗不得已陪着笑,像一个乖巧的女儿。我没有去,听说就只是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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