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景王谦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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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收起银针眉眼一展,环视了众人,定向哥,“没事了?没事我可出去‘看戏’了。”就知道哥跟着二哥冲进来无非是想看看二哥的好戏。我没有这嗜好,只好准备自己出门左转再右转而后回大哥身边坐下。

  谁知,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我刚刚右转跨出一步,迎面便撞上了人,碰撞的过程还没有结束,身体就被人钳住,一柄长剑立马到了颈项。三秒钟后,剑体的冰冷,剑光的殷红传入我的大脑神经中枢,我这才反应过来,我被挟持了。周身血液在大哥高呼的一声“语儿”之后凝固,连同空气和眼前鸡飞狗跳的人也一起凝固。

  耳后传来低沉,冰冷,带着血腥味的气息,“放我赚否则她就没命。”我浑身一抖,不知身后这人是何等模样,竟在这种生死时刻仍没有一丝慌乱与无措,冷静得令人害怕,言语中完全没有一点儿人的情绪。

  “若不束手就擒,只怕你今日没命走出这儿了。”更胜一筹的镇定与冷静,眼前黑领锦袍的俊逸男子似乎全然没看到我这个人质,那表情像是任何事任何人都不入眼,目空一切的眼神却又叫人不得不折服于他的威仪。他身侧的十数来弓箭手拉箭在弦,只待号令。我颤着心弦只能将乞求的目光投向另一侧的大哥。

  大哥寒着脸,眸光中充满计量,示意我镇静。阎三拦住慌乱的品严和磬儿握剑在手。

  僵持着,就这么僵持着。

  汗珠渗出额头,沿着脸颊迅速滑下,我感觉脖子吃痛,知道那是剑锋划开了一道口子。磬儿哭喊起来,“大爷,快救救啊。”大哥冷冽的瞥了眼磬儿,仍不作声,目光转向黑领锦袍的男子,像是忌讳他的决定,不敢轻举妄动。

  “放了她,拿我做人质。”剑拔弩张的局面蓦然挤进哥这句话,就如平静的海面猛然掀起了一阵风浪,把一切汹涌都拿到了台面上。哥对我的紧张程度毋庸置疑,他无视所有人错愕的表情继续道,“我是墨阳世子,墨阳王唯一的儿子,你拿我做人质会比她有分量。”

  “不要……”我刚呼出声,剑又紧了几分。哥急叫道,“别伤她!万事好商量。”

  “商量?”我身后之人冷冷嗤笑,“只怕你做不了主。”

  “那么,我来做主吧。”人群中走出一个飘逸尔雅的男子,淡泊的衣着,长衫上的水墨竹叶,古韵十足,配上他天然而成的高贵气度和刀削斧斫的俊朗,别有一番儒林雅水般的逍遥洒脱。但隐约的,他的眼角眉梢似乎又充盈着桀骜不羁和灼灼骄傲。电光火石间,仿佛一物直击了我的胸口,一块巨石坠入平静心湖,唤醒千层浪,一种莫名的情愫自此便植入我心。没来由的,心头一紧,酥酥麻麻的感觉溃堤泛滥。

  在场识得这男子的众人,恭敬的唤了声,“三爷。”连大哥、二哥、哥这等身份的人都称之为三爷,那么此人只能是当朝的三皇子——景王竹谦益,一个传说中逍遥游江湖的皇子。黑领锦袍的冷脸男子微微侧了头,无喜无怒道,“三哥怎也下来了。”景王听了,笑得清淡,“总不好叫你莽莽撞撞伤了人家姑娘,这也是大哥交待的。”

  “那就真放了他?”冷脸男子平静无波道,“逮着他不容易。”

  景王笑了笑,没应话,缓步上前对我身后之人道,“我做主,只要你不伤了这位姑娘,你若想赚我绝不拦你。”

  “此话当真?”我身后之人冷问。

  景王依然云淡风轻的笑着,“空空公子的门人自然知道我有没有信义。”

  感觉身后人轻微一颤,在场多人也跟着惊咦了声,纷纷道,“原是空空公子的门人”。提到空空公子,我心中也是一惊。

  须臾,我身后这人笑了起来,笑里却没有温度,“三爷好眼力,不枉我家公子对您推崇备至。只说老天见怜,总算给他留了您这么个对手,不让他红尘寂寞。”

  “好狂的口气……”众人纷纷议论。场中剑拔弩张的气氛也跟在这简简单单几句话之后消失大半。

  “哈哈哈,”景王坦荡大笑,“这倒象空空公子的话。只是他到底是抬举我了。这么着吧,你向左转直赚那儿有扇后门,放了这位姑娘,你去就是了,我担保绝不派人追你,何如?”

  “三哥……”

  景王挥手止住了冷脸男子的话和骚动的弓箭手,泰然道,“空空公子的人,你擒住了又能如何?不过替人收具尸体而已。”

  我身后人听了,冷哼一声也不说话,挟持着我就往后门退去。对我来说,当真是一步一煎熬,却不敢做声,脖颈上的剑痕咬噬着心,痛得我咬牙切齿。猛然,身后人将我一把推向前,他夺门飞掠而去。

  我重心不稳,眼见就要跌得难看,一只手及时地伸了过来,将我拉住。我借势一个旋转,稳稳落入这人怀抱。不是别人,正是前一刻谈笑风生的景王。淡淡的书香味儿钻入鼻翼,我顿时尴尬,睇了眼景王近在咫尺的笑颜,退了一步,福身答谢救命之恩。

  景王若有若无的看了我一眼,“姑娘客气了,今儿这刺客是冲着我兄弟几人而来,本是我等连累了姑娘,何来救命之恩?着实言重了。”景王说罢,清风一笑转身走到我大哥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赶紧去照顾你家妹子吧,我这就着人请个大夫过府上去。”

  旋即,他又叫住正走向我的哥,暗含深意的冷道,“墨阳王可就你这么一个世子,做事该知些轻重才是。”看来景王对哥适才冲动的表现十分不满意。

  哥躬身应了一声“是”。景王恬然笑了笑,领着一堆人离开了。

  看着景王离去的身影,一种说不出口的情怀涨满了我的胸口,有喜悦,有欢愉,也有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地苦涩。

  我久久的浸淫在这种从未有过的情绪里,或傻或痴都忘了,便连如何到的家也忘了。

  到家不久,就来了个五十余岁的水太医,说是要为我治疗脖颈上的剑伤。但此时,磬儿早为我抹好了止血修伤的“百沁露”,一会儿只需炼些百味草敷上,日后也不会留下疤痕。本说不见太医了,但这个水老头相当顽固,无论如何也要验验我的伤,说,不然不能向太子和景王交待。

  好不容易送走了水太医,我正想清静清静,理顺纷乱的心思,就见丫鬟来报,说静嫔娘娘派来教习宫中规矩的嬷嬷到了。哥一听指着我的伤口对大哥道,“我说大世子,朝恩今儿都受伤见血了,就不能让她休息休息?”

  大哥缓缓起身,意味不明的看了哥一眼又转向我,叹道,“语儿,大哥知道难为你,但这规矩若是不学,明儿进了宫怕就不只是划出道血痕的事儿了。走吧,让磬儿服侍你去桃苑。”

  “罢了,”哥跟着站起,“我陪朝恩过去。”

  大哥一把拉住哥道,“千度老弟,为兄有事与你商讨,你暂且歇会儿,让磬儿陪语儿过去。”

  “那我先去桃苑了。”我识趣的跟哥与大哥告辞,由磬儿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走向府邸右翼,我的居所——桃苑。这本该是给大嫂预备的宅院,只因大哥赴京仓促,而大嫂身怀六甲不便远行,暂没跟来帝都,这才给了我居住。

  说是桃苑,其实并没有几棵桃树,合围的院子中间也就四、五株吧。不过正是花季,满树的烟雨红倒是极为绚烂。似蘸水烘开的花枝,斜皴出一片比空蒙天宇的朝霞晚彩更亮丽的风景。只是这样的风景中站了一个厚抹脂粉,身形圆敦的宫装嬷嬷,无疑是一败笔。

  嬷嬷见我来了,俯身行礼,问郡主安。我急忙上前一步,虚扶她一把,没让这礼行完,嘴上直道她见外多礼了。

  嬷嬷这便笑了,对我颈上的剑痕疼惜了一番,说话就教起了宫中礼仪。无非是些有关吃相、坐姿、步态、应对福礼的事儿。譬如,见了什么样的主子,该在几步外问安行礼,该答什么话,该忌讳什么……极为繁琐细仔。

  而后,嬷嬷又再三强调了太子选妃该注意的事宜和该准备的事项,我趁机问了些早准备好的问题。再之后便听嬷嬷把“竞争对手”的底细一一细数了一遍。

  依她的说法,这次奉旨入宫的四大藩王的适龄郡主中,只有西面麓山王的宜凌郡主在姿容、才情上堪与我争锋,其他几人皆不足惧。我笑了笑,不管这是她的恭维还是实话,都没有太大意义。

  不久,送走了嬷嬷,天边的日头只剩了小半张脸留恋在远处高阁之上,苑内的笑颜桃花晖映斜阳余光,在黄昏下艳丽无匹。

  接着我眼前就幻出一个绝美的典雅女子。她迎着夕阳而立,缤纷落英在身侧旋转飞舞,浅颦浅笑间千千柔情软了人心。我一时来了兴致,想到一曲以配之,就让磬儿把前些天二哥送我的名琴“回韵”端出,借着余阳残辉,信手弹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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