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是看。
看花谢花开,看春夏交替,看朝阳初升,又看夕阳落下。看别人的一生,又领悟自己的一一生。
人生就是听。
听山溪流淌,听百鸟娟鸣,听大海咆哮又听风声静谧。听别人的故事,又领悟自己的故事。
这是一个大道理,如果能悟透这个大道理,那么便已经成为了哲人。
而若能始终做到这个大道理,那么便会是一派开山祖师,是能走升仙道的存在。
神仙并非法力高强之辈,而是神仙能做到守护自己的本心,只去笑看人世间。做一棵花,一棵草,看着路边人色匆匆。
神仙唯一存在的理由,并非保佑谁谁谁,而是就站在最高处看着谁谁谁。看别人的一生,神仙就是一种无聊。
所以,那个声音问张珏,你悟到了什么?
张珏觉得自己悟到了,他悟到了自己只看只听,却不管不问不做。看到了所有的一切,却看到了一切都是一样的。
看见了众生平等,也看见了天地万物其实都是一样的。人像是蝼蚁,蝼蚁也像是人。什么爱与恨,其实并不重要,情绪,只是掌管着你生命之中某一个时间段里,做出的选择。仅此而已。
张珏悟透了,但是他却做不到。无法做到将自己变成一块石头,也不想做到将自己变成一块石头。
对啊,神仙就是石头。
他的一生有着太多的羁绊,有林韵,有王康健,有屈翔,有张姨。有王海全,有张开福,有祖师道……
无论是什么,张珏都无法抛弃他们,而选择做一块石头。
“你说玄奘的旅行,是为了什么?”
张珏沉默了许久。终究问道。
“玄奘的旅行,只是为了去一趟更远的地方,看一眼别人看不见的风景,尝别人尝不到的美食,满足自己的佛心,而顺便带回那些佛经。”
“所以,人生就是一趟旅途?”
“对。所以你看沿途风景,只是会看,但却不会驻足。旅途中没有你的家。你的家是生,你的家是死。从生到死,这就是从这个家去往另一个家,这途中的一切都不过是风景。”
“那我不愿意这样。我不愿意做一块石头,我的家很多,有我爱的人的地方,是我的家。有爱我之人的地方,也是我的家。”
那声音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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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悟到了么?”
草堰的火车站。那老头也忽然听见了冥冥之中的声音,愣神片刻。确定这声音就是在和自己说话。有人看得见自己?
他连忙急声说:“我悟到了悟到了。我再也不作孽了,我这段时间每日都在忏悔,我对不起以前伤过的人,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许久,那声音没有再响起。
他要答案。并非是想知道你错了,还是没有错。
他要的答案只有两个,一是你成为石头的路,一是你不愿成为石头的路。你只需要回答这两条路中你的选择,而非你是否错了。或者是否悔过了。
在大道之中,对与错没有意义,有意义的只是不断的选择。
所以,张珏选择了。
血海之中,肉身重塑,无数的光点向着张珏的意识靠拢。
渐渐地,形成了骨骼,张珏成为了会动的骷髅。
又一波光点聚集而来,张珏有了肌肉和内脏。
接着,长出了经络血管皮筋。
然后,衣物回归了。君子剑从血海之地漂浮起来,钻进张珏的袖子之中。
眉毛、头发开始生长。
片刻后,张珏恬静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容,弯月般眯着的双眼挣开,瞳孔犹如星夜般明朗。
此时,心境达到了另一种境界。这种境界是洒脱。
曾经的张珏心情起伏波动极大,之后有了心想事成之后,张珏变得犹如老僧般坐定,古井不波。
可是血海之中一年,张珏悟到了众生平等,心却回到了孩童一般。
他不愿意做一块石头,这是他选择的路。
所以这条路就要走到底,于是,张珏的性格重塑,心境升华。不再古井不波了。
洒脱随行,似乎是看开了世间一切的事。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心大,豁达。
“哈哈哈。”
钻出血海,张珏腾空飞去,落在那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的独木桥之上。
深吸一口气,享受这血海之外的空气。脸色平淡,笑意盎然的闭眼,踏出了一步。
一步瞬间,脚落下之时,周遭空气一遍。张珏睁开眼睛,自己已经出现在了鬼门关的大殿之中。
门外一个女子白衣胜雪,一动不动,就那么看着自己。似乎已经就这样的姿势看了一千年,犹如一座石雕。
那不是一座石雕,因为石雕的眼睛是不会红的。
这一刻,张珏突然发现其实真正有慧根的人是林韵啊。她虽然任性,可其实却是将人性做到了极限,是真正的大智若愚。
张珏当年让她学做人,是因为林韵动不动就杀人。
现在想来真是惭愧,真正会做人的就是林韵,自己却教她做人。
林韵敢爱敢恨,为了自己爱的人,她能做一切的一切。什么都愿意,她爱的那个人就是她的全世界。
她恨除了那个人之外的全世界,如果想,她也许会屠杀了全世界。
这种心思是可怕的,对于全世界来说是可怕的。但这就是敢爱敢恨的极限。
张珏深吸一口气,哈哈大笑着走了出去:“老婆!”
林韵的泪水落了下来,飞扑而去,犹如乳燕投林一般扎进了张珏的怀抱之中,默默的流泪,只是呢喃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抛下我的。”
张珏紧紧的抱着怀中的娇妻,心中一阵美满,暗自说道:幸亏没有选择做一块石头。
成神又如何?敌得过怀中美人么?
长生不死又如何?只求与怀中美人共度有限的岁月,这就是美满。
轻轻拍拍林韵的后背,张珏笑着轻声道:“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
一个声音传来,有些嬉笑。
张珏转过头去一看,却见面前是一位脆生生的童子,穿着道袍,明眸皓齿,粉雕玉琢犹如一个瓷娃娃般可爱。
这是那个梦中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