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还君明珠 005 道是谁家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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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独孤信的长子,仪同大将军独孤罗帐下的军队。”司马泯风烤着鹿肉,淡淡道:“这三年伐齐之战,独孤罗和他的独子独孤坼可出力不少。独孤罗是为仪同大将军,大周十二位大将军之一就不说了,那独孤坼……英雄出少年,后生可畏啊!”说到最后,司马泯风的声音变得庄严肃穆。

  英雄出少年,后生可畏?漫不经心瞧了眼司马泯风,他也不过三十,正当而立之年,春秋正盛,那话口气,倒跟七老八十了是的。

  “军旅中那号角声……”司马乘风笑起来,“想也是见大周得胜,他们大将军和少将军立下大功所以如此轻快的。”

  “少将军?”司马泯风看司马乘风一眼,“独孤坼可不是少将军了。十二位大将军,这三年战死六位,独孤坼,已被皇帝陛下晋为大将军了。连他父亲仪同大将军,亦被皇帝陛下钦点为追击北齐残兵的主将,那可是最得皇帝陛下信任的啊。”司马泯风与司马乘风道:“二哥,咱们还在少将军之列,独孤坼可越过我们啦。”

  自己笨钝无为,还不许别人越过自己么?才干又岂是因老少而定论的,正想讥讽几句,那曲《好时光》渐至处,越加快乐起来,司马乘风本是随遇而安之人,不嫉贤妒能,自不在意司马泯风的话,就着那《好时光》笑着道:“大周击溃北齐,举国欢庆,咱们是不也该庆祝一下?”

  “好啊好啊!”这个提议却是赞成的,正巧酒足肉饱,想活动筋骨。

  便如骑马狩猎鲜卑儿女生来就会,载歌载舞亦是无师自通的事。扔了那酒囊起身,一手拉着司马乘风,一手拉着千金晃臂旋身就舞将起来。跳的是胡笳舞。不喜欢南朝温柔婉约的舞蹈,偏就爱我北国热烈欢腾的歌舞,朗朗爽爽豪豪迈迈,可比那柔柔款款曲曲绕绕直达人心的多。可不是,司马泯风秀逸有余英气不足的形貌因为舞蹈的豪爽显得硬朗起来,千金幽婉柔丽雪净如玉的脸庞也因为大幅度的舞蹈而红光焕放。连坐于原地烤着鹿肉的司马泯风,也像被热情灼烧了似的,那张没有温度感情的黝黑面庞烧红了起来,黑眸到处,热情即是一片……

  天上日头渐渐变得火红,烈焰仿佛汇作一束直照射到我身上,适才喝进腹中的烈酒因此变得格外辛辣,身体外里热的温度似要将我焚烧化尽,却仍要作那尽兴的舞中人。拍手,掌声符合着《好时光》欢快曲调;踢腿,马靴红得鲜亮,衣服也是血的红,夺目逼人的色彩,烈焰那艳光都被身上鲜红比了下去。与千金原是同胞姊妹,自然是一样地美丽漂亮,便如秋色平分,谁也不胜过谁一分。但今日自己却仿佛突然脱颖而出,纵摆放于玫瑰园中,也是最热烈娇艳的那一朵,还带着勾魂摄魄的刺,明知会被扎伤,人依旧执意去采摘。且甘之如饴,无怨无悔。一夕间,似将一生炫目尽燃,燃作那独天一色的火树银花。

  拼将一生休,尽我一日欢。不知为何,脑中突然浮现出这几个字来。纵是不知,避居豫州的三年,将起程回长安的今昔,原是我人生中,最后平静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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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却送来捷报,司马泯风亦受命护送我与千金回长安。杨勇虽因事故被杨坚招回,独留了司马泯风一人在此。但此事他也不能懈怠。不过在到来豫州的翌日与我们出行宫畅快玩乐了一天,第二日便整装阅军,预备当天便启程。本以为检阅过护送军队,再将我与千金随身物品简单装载在车上,这就出发了,然看到自琼花殿中搬出的一箱又一箱物品,走出的一个又一个如花宫女,司马泯风当即沉下脸子。千金才待表达歉意,司马乘风已与司马泯风道:“都是千金平常施用的脂粉和衣物,宫女也都是与千金情谊不浅的,一个也落不得。”

  司马泯风纵然不悦也只能无声,谁叫护送的是皇族郡主呢。

  待再看到我一个人从琼花殿中轻装简出,身后连半个宫女侍婢都没有,司马泯风虽未表现出来,但神色明显变得晴朗。倒不是简朴如斯,实是在我幼年时,身边的侍仆就被我捉弄怕了,赵王府我居住的镜花水月阁侍仆两天一小换,三天一大换,都恨不得离开我。后来终于有一个叫阿穗的和我投缘,横行长安恣意妄为时,阿穗更是与我道同相谋,两相呼应。这样合我心意的侍女上哪找去啊,简直就是天赐予我。可我的阿穗实在长的有几分姿色,三年前来豫州时,一直就对她颇为青睐的父王终于忍不住伸出魔爪——将阿穗留在身爆近身服侍了。这三年在豫州,虽然自阿穗以后,再不欺侮捉弄侍女,可早前那么多年下来天性养成,也与侍女交不了好。时常觉得与司马乘风一个大男人拳脚说话还要恣意尽兴些。如是琼花殿中,倒没哪一个宫人和我情谊特别深厚,如千金那般舍不得放下。左右都不过是侍女,去哪里少的了人服侍,何况是回长安我赵王府?

  然而司马泯风终究是庆幸过早。

  拍了拍翻箱倒柜鲜红骑马装上沾上的灰垢,声嗓淡定道:“通通搬出来!”

  刹时,司马泯风惠风和济的脸上阴云密布。

  只见一箱又一箱的物什自琼花殿我的寝殿被搬出来。俱是八人吃力合抬的箱子,显示着里面物什之重。百只大号箱柜被抬出来后,司马泯风在愣了一下后,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气打开十数只。只见开箱后,或金光刺眼,或钗钿珠翠,或奇珍古玩……金元宝,珠玉琳琅,甚至是价值的珍奇没有让司马泯风眼前一亮,他整个人反是劲风鼓作起来。司马乘风却是温静恬然,显然我将带走这些物什,他意料之中。

  没有携带一样脂粉一件衣物,甚至是一个侍女,但只怕见到我所带之物和千金一般他还要泰然接受些。

  “宇文绾,”昨日还唤我宇文……郡主呢,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呀。“带着这些起程,我绝对不同意!”司马泯风霍地合下箱盖,“在下也是提着脑袋办事,北齐残兵散步北国各地,此次护送你与千金郡主回长安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出茬子掉脑袋那是你的事,”望着司马泯风,我不容置疑道:“不带着这些起程,我也是绝对不同意!”

  “你可知这些沉重的东西带着有多耽搁脚程?”司马泯风不卑不亢,“轻装简便,尽快回到长安于我才是头等大事!”

  向来是不放过讥诮司马一家子人的机会,“果然是司马家的人,世人都爱珠宝,偏你司马泯风不看在眼里!”

  司马泯风冷笑,“宇文郡主乃我大周最尊贵的皇族,也该不把珠宝看在眼里才对!”

  玩弄手掌,伸张十指,“我就是有这么点嗜好,怎么着?”

  只见司马泯风目光从我面庞凉凉划过,与左右沉静道:“……全部毁了!”

  我大惊,趋前一步,“这些大凡伯父赐下,即便不是伯父所赐,也是出自大周国库,为列位先帝所有,你起心毁损,该当死罪!”

  “你……”不意我如此说,司马泯风滞住。半响,复又启齿道:“你可知,光守护运送这些东西,也得一支军队?”司马泯风沉凝道:“弄丢了,个个都是要掉脑袋的!”

  司马泯风倒也不笨,由我道出御赐之物,想到了这一层。

  自然是要‘弄丢’的。

  看司马泯风已在退步妥协,我已是心下大松,好说话道:“那便由我亲自护运,弄丢了,责任在我。”

  要的就是这个!

  这样的话都放出了,司马泯风自然再无话可说,冷冷走掉,冲左右吼叫道:“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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