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还君明珠 041 几处情根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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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因着千金代我见那独孤坼,一早我就离开赵王府回避了。还是不愿见豢楚,又不想去司马府,听得今日宫中有宴会,便进了宫。到了宫中才知道,宴会是为他钵可汗举办的。不愿在宫宴中暴露身份,以免被他钵可汗瞧见,便借了套太监的衣服换上。却未料冤家路窄,撞上宇文纯,被从不会息事宁人,只会将事情闹大的宇文纯一番讥笑,筵席上的每个人都注目到我了,看他钵可汗往这里走来,宇文纯瞅着我,笑得更加猖狂,“绾侄女何时嫁往突厥啊?”

  显然他钵可汗属意我之事已然人尽皆知了。

  “好说,好说。”他钵可汗已经近至我身旁,与宇文纯笑着寒暄。

  未料他钵可汗会帮衬我,知再挖苦下去也是无趣,宇文纯哼了一声,骄矜离去。

  是时他钵可汗看著我,大是诧异,“今日在宴会上看到你,真是没有想到。是见你们皇帝陛下的话,便去南书房。”

  有什么想不到?瞥着他钵可汗,“我为什么是要去见伯父?”

  他钵可汗浓眉一轩,“你不知道?”

  我一头雾水,“我知道什么?”

  他钵可汗觑着我身上太监服色,“昨晚侯莫府,连同臣相府官邸都被查封了,你真的不知道?”

  我心里咚地一沉,却全然不信,“侯莫陈琼何等身份,他的家怎会说封就封了?……”

  看出我确实全不知情,他钵可汗脸色古怪,思及司马乘风的臆测,他钵可汗又没有必要编故事骗我,我心里沉得更加厉害,声音抖颤道:“……谁……谁做的?”

  这个问题被我问出,简直就比什么都奇怪,他钵可汗一哂,“除了大周赵王,谁有那么大权势?”

  “不……不可能……”说着不可能的话,却连自己都觉得父王可能性最大,这两日他频频招见幕僚,司马乘风口中的最先与侯莫陈琼挑刺的尉迟勤赫然是其中之一……却因为父女深厚感情,未曾疑心于他,不料……

  他钵可汗侃侃而谈,“北齐死士几次三番夜闯侯莫府,都被侯莫陈琼放走;过去三年与北齐作战,侯莫陈琼军营里的粮草多次被齐军盗走;骁勇善战的仪同大将军独孤罗,与齐军精锐作战犹能百战百胜,此番受命追击齐军残兵败将,两个月了,还没有成绩,传来京城的战报,竟然多番失利,齐帝高纬,也给从晋阳逃到了邺城。而赵王幕僚与你们陛下提点,奉命追击北齐残兵,辅助独孤罗的参将,正是侯莫陈琼的亲信郭衍……所有事情单一看来,侯莫陈琼只是儒荏怠职,可联系起来,难以让人不怀疑侯莫陈琼与齐国勾结,里通外国。”

  一旦事情与与他国勾结相涉……他钵可汗定论道:“赵王握牢了这些话柄,侯莫陈琼此次必死无疑!”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况不论豢楚只是与世无争的弱质少年,便是有朝一日取得功名建树,又岂斗的过皇家贵胄的父王?我又如何能忍受我与豢楚之间隔着血债家仇的鸿沟?不,不会有什么未了血仇的,只怕侯莫陈琼成为阴府亡魂时,父王便不会给豢楚留生路……

  “谁要你们去陷落侯莫家的?”悲从心来,我冲着面前这个暗查豢楚,也是对侯莫家不怀好意的他钵可汗叫嚣道:“你们个个都不安好心!全都见不得我要和豢楚好!……”

  他钵可汗却是无辜,“赵王幕僚多年来查探到的这些事迹,确系事实,我疑心那侯莫公子,也是有迹可寻。”他钵可汗负手背后:“看来那侯莫府,还真是大有文章,往后那侯莫公子,我得更悉心查下去才是。”

  悲恸转为了极怒,我咆哮道:“会有什么文章?侯莫陈琼身居高位,多少双眼睛盯着他,有问题的话,早就败露了,还等得到你们这会才一个揭发,一个暗访?分明就是逮着他父子不放!”我恨怒道:“有什么不满的,你们冲着我来啊!”

  他钵可汗志得意满道:“就是因为他身居高位,以前没有人敢惊动他。没有早早败露,是因为现在才出现我和赵王,敢于去挑衅他。”

  终于意识到我几近歇斯底里了,他钵可汗望住我,似乎是我错觉,他的神色里竟隐含了一丝悲悯,“你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你说的对,若不是因为你,我和赵王,一个求亲的男人,一个父亲,又怎么会不约而同盯住了那两父子呢?只怕侯莫陈琼再有什么事迹,也永远不会败露。”

  果然是因为我了?一时也气不起他钵可汗的事不关己,只判研地看著他道:“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明知道我不会致侯莫家于不顾,甚至还提点我去南书房求见伯父?”

  他钵可汗撇嘴道:“我也不过是针对本人,调查那侯莫公子,赵王却是防患未然,欲将侯莫家连根拔除……”

  他钵可汗别有意味道:“并不是我喜爱你少,而是作为一个父亲,赵王反应太激烈了。”他钵可汗往一旁花荫漫步,“我突厥人行事光明磊落,不欲玩阴的,但本汗也不欲赵王阴谋得逞!”

  终是冷静下来,然而侯莫府,连同臣相府官邸都被查封,侯莫陈琼又有里通外国的嫌疑,我不能不担心豢楚处境,迫不及待问他钵可汗道,“现在侯莫陈琼怎样了?豢楚怎样了?”

  他钵可汗转头看我,“侯莫陈琼是当朝右相,事关重大,自然已被押入大理寺,由大理寺查处;至于那侯莫公子……”他钵可汗道:“侯莫陈琼没被定案前,侯莫公子身家性命自然还在,不过侯莫府和臣相府都被查封了,又是罪臣唯一儿子,现已被送往大理寺附属庭狱囚禁起来……”

  不等他钵可汗说完,我转身就跑,手腕却被他钵可汗抓住,转头看他,正对上他一张毛茸茸大脸,“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他看着我道。

  我望过他一眼,已是往离这里最近的马厩跑去。

  一声马哨,招过来一匹青枣马就往神武门策去。

  “驾!”一路马鞭就没停过,心中千百种思绪碾转而过,说不清是焦惶还是恨怒,一直到神武门门口,与赵王进宫的车驾对上才勒住马。望著肩舆上的父王,那些情绪都转作了零度冻结,任着刚修好的父女关系垮拉崩裂。昨日温情不复。本来还皱眉我身上太监服色,却被我眼神冻住,看我神色,亦知我晓得了所有,父王欲说什么,入眼我这样神情实在是恼着了他,便亦是没有表情地看着我。“驾!”漫长地瞥过他一眼,已是狠狠打马前行,飞扬的马蹄从他一侍卫胸膛踢过。

  在侯莫府门前勒马,大门上果然贴上了交叉的两道白条,侯莫府被封,侯莫府的大门口再没有笑话我的那些侍卫,因为豢楚,从此我真可以如我所立誓的那般,堂而皇之地踏进侯莫府,甚至立刻就可以,却也因为豢楚,反倒高兴不起来。那样仙姿的少年,再不知此刻处身庭狱,会被怎样对待,他本该比任何一个幸福少年都有资格活得幸福。

  “少爷,这去相亲呢,也不高兴?”……如是,这刻听到别的男子生在福中还不知福,更见心生仇恨,目光恨怒地盯向从侯莫府和司马府相接的甬道里转出的两个年轻男子。

  一个是仆侍,十五六岁的年纪,骨骼清奇,然而五官远不如也是仆侍的阿哲,他身边的那位男子,他口中的少爷,自然也无法与豢楚相……提并论,心里这样想,又生生将这想法吞回。

  那位少爷,棱角轮廓分明,尤其刀片般薄削紧抿的唇,更使他的五官看著似巧夺天工。并非正统美男子般‘面若冠玉,唇若涂朱’,他的肤色是一种健康的麦色,阳光嶙嶙照射下,仿佛散发着自然清醇的味道,有蜜糖般地香甜漫溢出来,教人忍不住对着他流哈嗒子。他其实长得并不似潘安雪晏,气质更是背道而驰不可归为一类,甚至五官,身体,举手,抬足……逐一单看,都并不是很出挑,然而这些局部凑在一起,一起组合成他,就孕生了世间最美男子。乍看就让人觉得惊艳。我大周第一美男子,那独孤信,想来也不过如此罢?

  然而此刻他看来却郁郁寡欢,脸上流露出一种与他气质不符的病态,类似豢楚脸上的苍白。在他健康肤色的反衬下,他看著更加地懊丧。整个人便显露出另一种摄人心魄的哀美。

  “少爷,”那侍从见了,不免道:“不如就不去相亲吧?”

  也不答侍从的话,他从侍从手中牵过马,甚至低眼的神态都不变换一下,懊丧着,继续往前走着,显然并没有打算不去相亲的意思。

  这绝对不是个能被别人勉强的男子。不高兴着,却仍旧打算相亲去,真正费人猜疑。

  ——

  好吧,独孤坼终于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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