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不会还想着那位‘小兄弟’吧?”见男子一直没说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位仆从戏谑道。
闻言男子果然有了反应,转头看著身后的仆从。
本来对那男子美色只当寻常欣赏驻足留连,这就要去大理寺庭狱看望豢楚,无意见得一直低眼的他看向仆从的眼神……就是那眼神,我勒住了马,再度看顾起男子来。
“谁说少爷我还想着他?”男子凉凉地望过仆从,懒怠蓄意地反驳,跟着眸色也懒洋洋起来,没睡醒般的困顿。
怔愣地望著男子,那懒散的磁性嗓音,乏困的眼神……
如此地熟悉,就仿佛昨日他与我碰面过。
是在哪里见过他么?
不,不可能,这般教人惊艳的男子,若是见过,定难以忘怀。
也不理仆从一直陪着好道着是,本来就走得慢的男子更见慢下步来,与牵着的骏马前蹄齐行,他一只手臂抱着马头,衣袖摩挲着马颈上鬃毛。他穿的是一身绛色紫绉袍衫,明眼人一看便知其质地很是考究,长身玉立,与高头大马相偎相依。鲜衣怒马,马俊人更俊,再不知这世上哪再找得出这样引得路人目眩神驰,俊美非凡的男儿。
可不是,侯莫府虽被查封,但这条甬道上,出入司马府兜卖油米的杂贩却依旧络绎不绝。来者忘其来,去者忘其归,这刻皆都停下脚步傻傻望著那男子。
平心而论,豢楚比他还要美好的多,一个是天上的仙,一个是地上的人,人哪里比得过仙。但豢楚实在只应存在于九天之上,而眼前男子,才是人世间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对于豢楚,人更多的是念想,少有我这般立誓得到;而眼前男子,却轻易就能引得天下女子趋之若骛。
若非早一步认识豢楚,我实在保证不了,我也会是那骛中之一。
甚至尽管心中已经装满豢楚,看著那男子时,心神也起震动;目光再移到男子身畔的马身上,心中更是一凛。
竟是汗血宝马!
西域上贡的汗血宝马,我周朝不过三匹,一匹自然伯父所有;一匹在司马府的马厩里,司马老儿上了年纪很少策马,司马家四兄弟时不时骑着跑马射猎;一匹听说流落到独孤家族。
这男子能牵着汗血宝马,定是独孤家的人无疑。
又望一眼他身后司马府,思及司马老儿对独孤坼的爱重,以及吻合的年纪,莫非正是此人?
惊怔地望著他,嗓子都似给堵住了一般。
男子望一眼路旁驻足傻傻观望他的行人,显然这样场面已是常见,连凉凉的目光都不起起伏。
他收回目光,又抚起马头来,自言自语,自己说服自己一般地说着话,“与赵王府联姻好的很,千金郡主那样身份才配做我夫人……”
便如六月吃冰镇,冰火两重天,我精神恍惚飞升到万丈悬崖的高空,又安然翩翩落下……
原来是千金的主。
母妃为千金张罗了十数候选夫婿,他正是其中之一。
看一眼那汗血宝马,本来还有所持疑,但我很快便打消了疑虑。虽然是千金代我与独孤坼相亲,但独孤坼本人并不知道呵。那汗血宝马他偷来的也说不定。看一眼我座下青枣马,我不就经常做这种事么?
如是再看那男子,我目光不觉带上了几分挑剔,加之因为他是千金相亲对象之一。
“更要紧的是,千金郡主怎么说也是一女的吧?”闻听男子言语,那仆从却再次戏谑起来。
男子闻言看顾仆从,我亦一起看过去。
那仆从的话什么意思,莫非男子有什么问题?
啊,记起了,最先那仆从就笑谑男子还想着什么小兄弟!
莫非,莫非……
触及男子目光,那仆从却干咳几声,校正道:“……千金郡主美丽动人,名声也极好,嫁给少爷,正是美人配英雄!”
男子又看了仆从一眼,收回去目光,然而却连自言自语的兴致都没有了,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地懒怠和懊丧。
然后他停了步,木然问道:“麂子你说,我若再见到那小兄弟,然后将他娶回去,父亲会不会同意?”
“还娶回去呢!”叫麂子的仆从却急了,“莫说同意,老爷但要知道的话,都会给你气死过去,太老爷泉下有知的话,也要从棺材里爬出来!”
“哼!爷爷才不会。”说这话时,男子眉眼带笑,唇角微扬,傲娇一如孩子。之前的郁郁寡欢,浮云般去了。
望著这一主一仆,我硬给愣了愣,特殊喜好的人并不少见,举国各地特别是京城不乏青楼楚馆,几乎越尊贵的地方就越风靡,伯父的二儿子,当今二皇子宇文赞的寝宫里就养着好几个漂亮男宠,只因他不是太子,不关国运,伯父也只睁只眼闭只眼。但像这样正儿八经地讲自己打算娶个男人的,我着实还是第一次惊闻。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有着这个怪癖的人,千金是绝对不能嫁与!
不止我心生排阻的念头,麂子见男子转作悦然的神态,亦真急了,“这种事想想而已,哪能当真呢!少爷要是喜欢男孩子,麂子今晚就找几个来侍侯,保准比你说的那小兄弟要漂亮!……老爷就你一个儿子,少爷你可别想不开做傻事啊!……”
男子怔怔听完麂子的话语,好气道:“谁说我喜欢男孩子?”
“哎哟!”麂子急的快哭了,“少爷喜欢那小兄弟,还不是喜欢男孩子啊!”
男子也不再气,反而好整以暇地瞧着麂子。
麂子见了,仓皇后退,口上叫道:“少爷,少爷,我不好那一口啊!您别找我啊!……”
男子轻轻一哼,不再理麂子,抚摩起马头,因为感伤,言语格外温润,“我要打起精神了,不然赵王府的人见了,还要以为我这不是相亲,是去奔丧呢。”他拿过缰绳,拍拍马脸,“雷雨,我们去了。”
奔丧?什么意思?诅咒我赵王府的人死吗?本来就对他偏见有气的我再忍不住,“驾!”驱马跨前,拉近与他距离,直到在他面前丈远勒住,而手上马鞭已恨气地甩过去往司马府的一个杂工肩上担着的一担白灰,刹时粉刷墙壁的白灰大片溅往男子身上,簇新的绛紫色袍衫一片花白。
面对这突来的事故,男子再是文治武功也只有狼狈的份,低眼看顾白星点点的袍衫,破口大骂,“你不长眼睛啊!”本身就非善于的主,这时候哪能不骂冽出口,他抬头瞪向肇事者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