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过后,吟梦离开了轩王府,不知所踪。金银珠宝她一样也没带走,孤身一人,正如她当年从塞外跟随李轩来到这里,我不禁唏嘘,若不是有李轩的眷恋,只怕离开的那人会换做我。
凄凉如斯,还是敌不过李轩的冷漠,昨夜还听他说会照顾她,可她要走,他竟不挽留她么?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失去李轩的庇护,要如何栖身?
李管家打点府中大小事务,行事向来严厉,王府里并未有人议论此事,只是小叶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一回来就精神无比,直拉了初兰几个要好的丫鬟聚在我屋里,跟打了鸡血似的。
小叶聊起这事,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嘴上的功夫跟茶楼酒肆里的说书人有的一拼,讲到口干舌燥才肯罢休,初兰漾着笑递了茶水给她,她抢过就喝,逗得屋里的其他人笑声连连。
小叶放下瓷杯,得意道:“要奴婢说,王爷对王妃那才是情真意切,香夫人再得宠,借故使坏欺负王妃就是不对,王爷眼里哪能容得下沙子,香夫人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看来之前香夫人那一巴掌给小叶的委屈,这丫头记得牢牢的,她幸灾乐祸不免过分,可看到她将之前的委屈抛之脑后,我嘴上也没说什么,由着她去。
想起昨夜香夫人伤怀的模样,我兴意阑珊,没心思再听几个丫鬟说下去,便向芸姑姑使了个眼色,芸姑姑最是了解我,找了个借口就打发了一众丫鬟,屋里好不容易恢复了安静,我终于憋不住叹了口气,这才好受许多。
芸姑姑心细如发,猜到我为何失落,她问道:“王妃是在替香夫人觉得不值?”
我不知该怎么作答,只敷衍道:“她走与我何干?“
芸姑姑和蔼一笑,小女儿家的心思,她也不说破,反倒话锋一转念叨起李轩的好来:“王爷龙章凤姿,天质出众,又重权在握,为齐帝器重,一般的女子恐怕难以与之比肩而立,自然是要受些委屈。“
“况且以王爷的眼光,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独独钟情于王妃,香夫人有自知之明,退却是最好的出路——“
芸姑姑就是这般,每每说起李轩是如何风采绝伦,便没个完,我急急打断她,不让她往下说:“芸姑姑,倒像是李轩买通了你,替他来做媒。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你这么不遗余力?“
我明明是佯装气恼的模样,芸姑姑却仍是笑,仿佛在她眼里我是一个长不大的女娃,离了她的照顾,她便不放心。
她放软声调道:“其实这香夫人走了也好,依老奴看,她心高气傲,不像是能与人分享情爱的女子。这点倒和王妃有几分相像。只是王妃心思更单纯,心中藏不住事儿——”
讲到后来,芸姑姑的语气中透露几丝隐忧。她的话虽是为了我好,我也没听进去几句,在我看来,无非是老生常谈。
再过两日便是中秋,到时候人月两团圆,京城定然热闹非凡。小叶与我分开出府过节,除了将我的例银给她,我还想送她点别的,好让她家人放心她在王府的生活。平日里有好东西我都让丫鬟们拿去分了,这会要送也只有我自己留下的珠宝首饰了。
我从柜子里拿出屯首饰的红匣子,本想挑一对绿翡翠的耳坠子,没成想我最喜欢的血玉镯不见了,我当即愣在原地,傻了眼。我藏起来的首饰就那么几样,全是我爱不释手的珍品,血玉镯在其中最为出挑,我甚至舍不得戴。
我眼前闪过墨园的每一张脸,实在不敢相信是这其中的某个人趁我不察动了手脚,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呼一口气,又翻箱找柜寻了好几个地方,却还是一无所获。
这血玉镯是成婚后李轩唯一一次离京之前亲手替我戴上的,他说皇帝命他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他必须离开我一段时间,这血玉镯就当是他不能陪在我身边的赔罪之物,若我不喜欢,任我处置。
我原本想等他走后就把镯子摘下赏人,可血玉镯似乎与我有缘,我看见它的第一眼就喜欢的不行,它仿佛有种摄人心神的魔力。
事到如今,李轩对我的好犹如泉眼涌出的流水般缓慢地淌入我心田,一寸一寸滋润我紧紧包裹的心,或许我早就对他的温暖有所希冀,才会那么在意他和别的女子藕断丝连。情爱如一张网,缠住了我与他,挣脱不开。
血玉镯没了,我很失落。在脑中搜刮了一遍,还是没想出可疑的人,如果连身边朝夕相处的人都无法信任,那我在王府的处境是何等的悲哀?
小叶,初兰,芸姑姑,亦或是别的丫鬟,会是谁对我有二心?我不曾吝啬赏赐,也不曾把她们看作是奴婢下人,却换不来以诚相对?
尽管心寒,我仍旧不动声色,装作没事发生,晚膳后我让小叶单独留下,把耳坠子给了她,她明亮的延伸一下子攫住了耳坠子,分明喜欢得紧,这翡翠的成色极好,跟在我身边久了,以小叶的眼光一看就知道其中的价值。
这丫头盯了耳坠子片刻,还是摇摇头:“王妃给奴婢的银两早够奴婢全家大半年的吃用了,这耳坠子太贵重,奴婢不能收。”
小叶的话说得我心中暖暖的,总算没白疼她,我笑盈盈拉过她的手,把耳坠子塞给她:“我在王府不愁吃喝,可你家中不比王府,哪样不要花钱?银两于我无用,便留给有用的人。你服侍我这么久,这是你应得的。”
她这才肯收,开心的合不拢嘴,我见她的模样,明白她不是那个偷了血玉镯的人,欣慰许多,倘若真是小叶,那我不知会有多难过。
又聊了一会,芸姑姑进了屋,神**言又止,我知道她定是查到了什么,也不瞒着小叶:“芸姑姑,你直说无妨,是谁动了血玉镯?”
听我这样说,小叶疑惑地望着我,又转过去看了看芸姑姑,似是不敢相信,她当然想不到有人胆敢在我屋里偷窃,她下意识的反应也间接证明此事与她无关。
芸姑姑方道:“是住在东苑的琪儿。”
“琪儿?”我反问。
不是我不相信芸姑姑的话,而是琪儿素来胆小,一副柔弱模样,很难让人联想到她能做出这种事。她在墨园负责洒扫,有下手的机会也就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