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法是好,可惜我被困在这暗室里,没水喝没饭吃,可能撑不到出去就自挂东南枝了。
我好像一尾溺水的鱼,濒临死亡艰难喘息,身上无一处不疼,无一处不痛。脸上伤口流出的血虽已凝固,可每呼吸一次,就因皮肤的拉扯痛一次,不一会儿又有血丝渗出来,我现在这副模样肯定丑陋又狼狈。
其实我一点也不担心李轩因为一道疤痕而弃我于不顾,他若是这样肤浅的男子,就配不上我秦曦。就算这天底下的男子全是丽妃所说的贪图美貌之辈,李轩也绝对是个例外。
妖娆如芍药的吟梦,芙蓉如面的孙雅柔,李轩身边从来不缺美丽的女子,他选择我也不是因为我这幅皮囊。在他眼里,我只是我。
我背后靠的墙壁厚度惊人,隔音效果很好,丽妃走后过了这么久我没听到半点外面的声音,只能从暗室顶层一小格窗户判断是白天还是夜里。
发烧会使人胃口变差,可我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这会儿肚子直叫,我环顾四周,这整间屋子除了地砖还是地砖,没有别的东西挡住视线,丽妃到底修暗室来做什么?
头痛欲裂,四肢酸软,饥饿困倦,再没有人比我更惨,昏昏沉沉间我就晕了过去,直到一桶冷水当头浇下来,我才不得不睁开沉重的眼皮,入秋的天原本就冷,我跪坐在地上,再次湿透了全身,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我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丽妃让一位宫女拿来面铜镜,搁在我面前,铜镜里的女子面色苍白,眼睛青肿,恹恹无力,生机全无,和女鬼无异,尤其是脸上那道带血的伤痕,更衬得整张脸凄厉惨白。
“好生瞧瞧你的样子,哪个男人还会对你有兴趣?”丽妃阴毒的声音在我耳边嗡嗡作响,我头痛得厉害,听得并不清楚。
见我没反应,有个胆小的宫女在丽妃耳边道:“娘娘,她看上去好像快不行了。”
丽妃一怒,扬手就赏了那宫女一个耳光,刻薄道:“贱命一条,哪有这么容易死!就是死,也是给本宫的孩儿陪葬,如今皇上还会顾及李轩么?”
我胸口闷得慌,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到后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上涌,溅在了素净的宫装上,红的吓人。
“别在这儿给本宫装死!”
丽妃话音未落,暗室的门轰然倒塌,惊到了在场的所有人。
我无力歪过头去看是谁进了紫萱宫,只听到丽妃身边的宫女瑟缩地念道:“轩——轩王——不是被——关押在狱中么——怎——怎么——”
我怀疑自己是听错了还是出现了幻觉,李轩来了紫萱宫?他不是还被皇上囚在天牢么,怎么会来救我?是他和皇上达成了协议,安全脱险了么?
听到他的名字,这几天所受的惊吓、委屈还有痛心和身上的疼痛杂合在一起,我好想大哭一场。
丽妃的后怕不比身边的宫女少,她是看准了李轩失势才敢对我下手,如今李轩好端端出现,局势急转而下,她只得强装镇定。她犯了再大的错,也还是皇上的妃子,李轩一介朝臣,难不成还敢杀了她?
“轩王,你好大的胆子,敢私闯后宫?!”
听了丽妃的呵斥,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无奈扯痛了脸上的伤口,呲牙咧嘴起来。
丽妃勇气可嘉,李轩那么骄傲的人,是能用宫廷的条条框框规矩的么?只要他想,把龙潇从皇位上拉下来也不是难事。这女人,以为李轩如我一样好欺负么?
李轩没辜负我,只挥出一掌,丽妃的纤纤身躯就如落叶般摔在了地上,立时口吐鲜血昏了过去,看得我好不痛快。立在角落的几名宫女吓得半死,李轩连皇帝的妃子都不顾及,自然也不把她们的小命放在眼里。
“曦儿——”他唤我的时候,声音颤得厉害。
他不再是清冷自持的轩王,他走向我的步伐那样急,那样慌,一点也不像他。他那么卓然不凡,俊朗无双,不该为了我这样。
李轩在我跟前蹲下,看着我一身的伤,他痛得无以复加,一只手不知该往哪儿放才不会弄痛我。
“你——终于——来了。”我痛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怕他自责,用力说道:“我——不——疼。”其实我疼得要死,说违心的话就是不想他难过。
“我来得太迟。”短短几个字,他将错都揽在自己身上,这样的男子,值得我秦曦倾尽所有去爱。
我猜我这幅样子一定是吓到他了,从他看到我开始,他的眉一直锁得很紧,我想抬手抚平他的眉,可是我的手臂真的好沉,手还未举起便重重地砸落下去,然后眼前便是无尽的黑。
他一下又一下喊我,可他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远,我怎么抓都抓不住,到最后我完全失去了意识,连他揽我入怀的温度都感觉不到。
李轩温柔地抱起我轻盈的身体,心疼得不行,他双眸血红如一只发狂的狮,对着身后的侍卫残忍吐字:“紫萱宫的人,全部诛杀,一个不留!”
走出紫萱宫,龙潇一身明黄龙袍站在冗长的宫道上,神色晦暗不明。李轩抱着我从他身旁经过时,他看见一身是伤的我,表情很是复杂。龙潇以手按住李轩的左肩,拦住他的去路,不远处的紫萱宫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李轩锋利的眼神,不得不信:“你居然为了她——”
李轩的眼神冷得像冰,难掩怒气:“龙腾宫外你利用我罚她在雨里跪了一夜,此前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你若再伤她一回,勿怪我不念旧情。”
“轩,我只是——“
李轩再未听下去,快步抱着我离开,留下龙潇一人在原地望着离宫的方向出神。
马车一到王府门外,先一步接到消息的李伯和芸姑姑就迎了出来,李轩从马车里将我小心翼翼地抱出,芸姑姑一见到我这样眼眶就泛红:“王妃这是——出府的时候还好好的——”
李伯在旁劝道:“少说两句,先让大夫替王妃治伤重要。”
芸姑姑哭着点头,忙闪开身给李轩让路,李轩一路抱我到墨竹居,他命芸姑姑准备热水为我净身,然后再给我换上干净宽松的衣裳,接着他请早就候在门外的张太医进屋,又依张太医所说命人在屋内燃起了药草。
张太医替我号脉时,李轩从始至终站在一侧,像一尊站定的石像,不肯离开半步。
等了许久,未见张太医说句话,李轩有些薄怒:“张老,她的情况到底如何?”
张太医捋了捋雪白的山羊胡,神色间有几分难看:“以老臣的诊断,王妃淋雨后玉体受损,郁结在心高热难退,身心的疲惫再加上长时间未进食,导致气血虚弱,昏迷不醒。这烧若能退则无大碍,服下几帖药调剂后再吃些滋补的食物就能恢复。”
李轩单刀直入:“若高烧不退会怎样?”
张太医吞吞吐吐,措辞极为小心:“老臣愚见,若过了今夜高热仍不见好转,恕老臣也无能为力。”
李轩越听神色越是阴沉不定,他往日再生我的气也不舍得伤我,这次只因他一时疏忽我就伤得这么重,几乎去了大半条命,若他晚出现一会儿,还不知能不能再见到我。
“白逸,本王不想再看到丽妃的亲族出现在京城,你带人替本王做得漂亮些。”李轩发怒时很可怕,杀了丽妃太便宜她,她死一百次也抵不上我所受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