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克恩走进充满纯白色的隔离室的时候,他的鼻子里充溢了刺鼻消毒水味道和血腥味,他像是一尊蜡像般愣在了原地,好像是多年未归的游子回到家中却只能看到自己父母的遗照一样。
两个带着蓝色口罩的助手正在不断得用各种仪器检测床上那个血肉模糊的年轻人,然而所有的结果都让人感到绝望——残酷的现实不是那些剧情狗血的小说,或者跌宕起伏的连续剧,结果没有一丁点儿挽回的余地。
站在张克恩的身边,叶文渊十分遗憾的说道:“他死了。”
“不,他还没死。”张克恩蓦然扭过头来,声音有些颤抖,每一颗牙齿都在打颤,“叶博士,你一定能救活他的,对不对?”
“不可能的,没谁能把两条腿全部踏入地府的人再拉回来,我也做不到。”叶文渊望着在他眼中已经彻底变为死人的雷鸣,望着他脸上还没有擦干净的血污,缓缓道,“从我个人的情感角度上来说,我很欣赏这个年轻人,因为他有着我这样的人所没有的干净,正直,勇敢,一往无前,奋不顾身,对于全人类而言,他都是一个当之无愧的英雄,对得起他的称号,可是很抱歉,他无论是**上,还是意识上,都已经没有办法挽回了。”
张克恩沉默半晌,揉了揉眼睛,眼圈微微有些发红。
“如果立即给他进行兽化改造呢?”一个冷冽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穿着普通便服的萧渔走入了房间,她的神色很平静,波澜不惊,在扫过雷鸣血肉模糊身体的时候没有任何情绪上的变动,她是这世界上最冷漠高傲的冰雕,夏日得热浪也无法融化半分。
“兽化改造?”叶文渊的声音里都是诧异,“魅影大人,按照规定,兽化改造只能应用在组织里的人身上,对雷鸣这样一个外人进行兽化改造,即便是您,应该也是没这个权限的。”
“我就问你行不行?”萧渔微微眯起的眼睛是一柄锋利的淬毒匕首,寒光四射。
“恕我直言,魅影大人,就算兽化改造成功了,雷鸣也无法恢复。”
叶文渊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道:“雷鸣**上的严重伤势还只是其次,重点在于他在精神力完全枯竭的情况下,强行支撑,就算他的**能够顺利完成改造,他也彻底没救了,可能的结果有植物人,白痴,精神病等等,与其这样活着,老实说还不如死了算了。”
“变成白痴?”萧渔怔了怔,对这个回答有些猝不及防。
她宁愿看到一个死掉的雷鸣,也不愿意看到一个变成弱智的雷鸣,因为她无法想象像雷鸣那样的家伙有朝一日变成了整日傻笑的弱智,是个什么摸样——她想不出来,也不愿意去想。
“魅影大人,请……”
张克恩深吸一口气,他面朝着萧渔,如同帝皇面前的臣子,缓缓得跪了下去:“请一定要救救他。”
叶文渊和隔离室里那两个助手都愣住了,他们莫名其妙的看着跪倒在地上的张克恩,仿佛在看一个神经病。
萧渔低下头,像一个君临天下的女皇,冷漠且没有表情的看着眼前这个跪倒在地上的大男人,眼前却浮现出了太安市郊区的训练场上,那个浑身大汗从雷鸣机铠中走出来的英俊大男孩。
那时候的雷鸣一整天都带着他那个白色的橡胶手套,每个早晨她一到训练场就会看到雷鸣已经很早就在那里做热身运动了,然后他会向她微笑着打招呼,他打招呼的那个笑容格外的温暖阳光,就像那些大学操场外最能引起围观女生尖叫的帅男孩一样,有着健硕有力的肌肉,有着温柔迷人的微笑,他说“嗨,萧渔,早上好”的时候,整个人沐浴在金色的朝阳下面,散发出混杂着青草芬芳的味道,简直是言情小说里最完美的一号男主。
那时候雷鸣说他要为了保护那些无辜的人而付出一切,萧渔曾半开玩笑半嘲讽的问他,付出的如果是生命呢?雷鸣说,那也没关系。
当时的她在心底里嗤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在笑他太傻太天真,还是太虚伪。
现在,她笑不出来。
萧渔闭上了眼睛,再度睁开,把那些电影胶卷一样缓缓滚动的画面抛之脑后,然后说道:“起来吧,我本来就没准备放弃他。对他进行兽化改造。”
张克恩站了起来,他一贯懒散的眼睛里像是在发光,一闪一闪的,萧渔挥手示意他不必道谢,然后看向叶文渊:“就算他变成了弱智,至少也要试一试。”
“可是……”
叶文渊还准备说些什么,萧渔直接打断了他:“如果师傅怪罪下来,我可以承担这个责任。”
“既然魅影大人都那么说了……”当叶文渊听到“师傅”二字的时候,他就确定这位魅影铁手的决意了,点点头,“那就立即开始吧。”
……
……
异兽研究中心正在快速得进行修复工作,那些断垣残壁,坍圮的盆栽花圃,布满裂纹的电子屏幕还有那个被撞碎后开始泛滥成灾的室内喷泉,都迅速得被处理完毕,那些穿着制服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大声呵斥着一些乱跑的工人不要乱闯,清洁阿姨拿着拖把处理着地上的水渍,一个科研人员不知道在地上捡到了什么,然后大声叫喊“哪位朋友丢失的护舒宝?”
萧渔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看着这个热火朝天的画面,模样慵懒,神色疲倦,就像是一夜寂寞孤苦无人陪伴的贵妇人,百无聊赖得趴在栏杆上。
操作室的灯一闪一闪,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可能是五个小时,六个小时,等到朝阳升起,迎来了充满光明味道的早晨,这时候雷鸣的改造终于完毕了。
“怎么样?”等到叶文渊走出来,萧渔不咸不淡得问道,看着像是随口一问,但是谁都知道她能在外边等上五六个小时,本就说明了她很在意这件事情。
“改造完成了,没出大碍。”
叶文渊指挥着那些工作人员,让他们把雷鸣用推车推出来,然后迟疑了一下,问道:“魅影大人,我很在意的一点就是……您为什么那么在乎雷鸣的死活?”
萧渔冷笑着说道:“这都不知道?他是雷电尊者的亲孙子,如果随随便便就死了,谁能承担起这个责任?”
“可是……”叶文渊还想要说些什么,不过萧渔已经转过身,向外走去——她等那么久,仅仅是为了最早得知这个改造手术的结果是否成功,仅此而已。
叶文渊望着萧渔的背影,依然有些费解——就算雷鸣死了,雷电尊者勃然大怒那也怪不到他们的头上,虽然雷电尊者的愤怒的确很可怕,可这并不是RMH的责任,魅影铁手这个理由,是不是有些太牵强,或者太慎重了一些?
……
……
日子在凛冽的冬日寒风中逐渐流逝过去,白色的积雪在城市中越积越多,然后被扫马路的阿姨扫到了路边堆积在一起,变成了孩童们重要的玩具。
寒风被威海市这些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切割成一缕一缕的寒流,把那些深夜结束了工作回家的农民工们朴素的脸吹得通红。
网络,新闻,凡是媒体们触手可及的地方,那件震惊全人类的事情都在一遍又一遍刷新着人们手机上的新闻推送。
在这些沸腾的喧嚣下边,威海市人民医院还是一如既往的忙碌,白色的单人病房还是亘古不变的平静。
昏迷不醒的雷鸣被转送到了这个地方,等待着苏醒的那一天——或者是以植物人的样子永远都不会醒来。
张克恩伏在雷鸣的病床边上沉沉睡了过去,这几天,他天天都守在这里。
当初在浔阳市的时候,也曾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张克恩在梦中一遍又一遍交替着经历两次异兽事件,然后睡梦中的他抓着白色床单的手不由自主的开始用力。
在张克恩睡着的这段时间里,病床上的雷鸣忽然动了一下,他的手指微微伸曲,他的眼睫毛在轻轻颤动。
透过白色窗帘进入室内的苍白光线里,躺在床上昏迷了许久许久的雷鸣,眼睛缓缓睁开。
他茫然的看着天花板,很快似乎发现了什么,看向了正昏睡不醒的张克恩,然后他露出了更加茫然和诧异的神色。
雷鸣用力得推了推他,大声问道:“喂,醒醒,你是谁啊?”
他的动作忽然戛然而止,就像一台正在高速运转的电脑忽然死了机,画面全部停滞在死机的那一刻。
他保持着这个推搡的动作,忽然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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