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哈里终于得知,柳乘风并没有死,非但没死,反而活得很好,简直比以前更好。不知道是命不该绝还是运气太好,虽然柳乘风几次都必死无疑,可惜确实他到今天还是死不了。
不过,这次死里逃生,柳乘风却好像变了一个人似得。记得以前他虽然偏爱奇装异服,但不修边幅,这次却像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头发和衣服都打理的整整齐齐光可影人。以前他是个出了名的铁公鸡钱串子,虽然不至于一毛不拔却也很难放血,这次回来,他却出手阔气,毫不吝惜,据说身边还时常跟着女伴,而且据目击者称,陪在他身边的女人几乎每次都不一样。
听到这里,柳乘风真的好像变成了一个典型的纨绔子弟。今天他终于露面了,终于想起自己还有这么几个朋友。
在医院里,他第一个见到的是冰山魔女。冷珊瑚同时也见到了他,眼睛里冒火,声色俱厉。
“柳乘风,你是干什么吃的?彩衣生死不明,连琴歌也失踪了,如今你怎么向我交待?”
苏娜大发雷霆,柳乘风却松了一口气,他自小已经习惯和这种不可一世的女孩打交道。如果苏娜对你发火,那表明情况还不最坏,如果她对你微笑,那你可就真的危险了。
“你放心,当初我既然答应负责流星阁的安全,就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
柳乘风只得无奈的笑了笑,虽然话说的很满,可他何尝有什么把握?连琴歌都失踪了,这笔帐却要算在他的头上。为什么这种倒霉的事都要让我摊上?为什么这样的热山芋总要丢给我?
带着复杂的心情,柳乘风走进病房,这里总算是个清静之地,他见到了哈里。此时的哈里行动已经无碍,可是却看起来有些奇怪,他须发尽白,仿佛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刻。
“柳乘风,你……我好像都不认识你这个人了,你真的没死?”
“看样子是的。”
“那彩衣也没死了?”
“我想没死。”
“是你救了她?”
柳乘风苦笑道:“我虽然很想救她,不过看来还轮不到我。”
“那是谁救了她?”
“我也不知道。”
“那……她现在在哪?怎么一直不联系我们?”
柳乘风道:“我也不知道她在哪。”
听到这里,哈利已经开始上窜下跳,催问道:“你不知道?她没跟你在一起?你难道不担心她有危险?”
“我不担心,因为她现在应该很安全,乐不思蜀留恋而忘返了。”
“既然她不回来,你为什么不去找她?”
“我干嘛要多管闲事自讨没趣?”
柳乘风觉得好笑。
哈里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了对方一会,又在围着他转了三圈,不得不惊道:“柳乘风,现在的你和以前的你简直判若两人,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柳乘风听罢,这才长叹了一口去,方道:“任何人为爱死过一次后,都绝不会再轻言生死。”
听完这话,哈里终于沉默了,他已经明白柳乘风为什么会变。如果为了一厢情愿的感情付出生命的最后代价,确实已经到了透支的一刻。
“所以你心灰意冷,难道你就要这样半途而废?你真的不知道彩衣落在谁的手里了?”
柳乘风没有回答,哈里却已经准备要走了。
“你要去哪?你不要勉强自己。”
哈里道:“我不能眼看着为山九仞,最后功亏一篑。至少我要找到她。”
柳乘风听罢,叹了一口气:“……彩衣的心,不在我这里,也不在你这里,何必逆天而为呢?”
哈里看着他,泰然道:“命若天定,我就破了这个天。事在人为,我不甘心这样坐以待毙。”
“哈里,你这句话似乎有弦外之意,你真的只是为了彩衣?”
柳乘风放开了手,看着哈里,等待他的答案。
哈里却没有回答,轻叹道:“柳乘风,你恐怕不知道,上次天堂岛一役,已经埋下了隐患,医生说,我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了。我想在有限的生命里,完成未了的心意。”
“什么……”
一时间,柳乘风怎么都说不出话来了,心是说不出的难受。相比自己的劫后余生,哈里却是静静的等待着死神的降临,岂不是更痛苦,更难熬?现在他还没有放弃,而我却已经无动于衷的等了这么多天。
想到这里,柳乘风拦住了他,笑道:“唉,这件事本来应该我做的,怎么能假手于人?那个地方有点邪门,情况也有些棘手,你去了也是白费,不如让我大显身手好么?”
哈里终于大笑起来:“柳乘风不愧是柳乘风,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果然还是你,好,我就在此静候佳音。虽然现在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你,不过我要留到到你和彩衣平安回来的时候再问。”
“如你所愿。”
临行前,哈里从床下拿出了一件防身利器交与他。尽管柳城风见多识广,这次却也结结实实的吃了一惊。这个东西如魔杖般袖珍,据哈利说,这是一间无坚不摧削铁如泥的激光器,如同手术刀般锋利,全世界也只有几把而已,在天堂岛中就是靠此物击退了蝙蝠。
在二人的目送下,柳乘风告辞了,说实话,他这次心里还是没底。关于彩衣的去向他已经猜到了几分,却同时也有一种说不出的隐隐忧虑,那是一个难以形容的暧昧感觉。
这时候他独自来到那次事故的现场。现在,剧场也只剩下了断壁残垣,只留下零星的几个人负责这里有限的清理工作。柳乘风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没用多少时间,他已经找到了曾经的那块舞台。
记得上次他就是站在这里,却不知佳人何方,最后直到插翅难飞,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等待死亡。
自从他走之后,这里显然没有人动过。
他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或许是急中生智,或是命不该绝,当时他在最后的一刻,发现了舞台的布景中,维纳斯雕像手中的银壶正在缓缓的滴水。当他取水止渴的一瞬间,却碰触到了上面的机关,紧接着地上的一条密道应声打开。
现在,柳乘风已经再次拧动了机关,纵身一跃,又回到了这个不为人知的地下通道里。
这条密道很狭长,上次来时他还都没有走完,所以这次,他要做好完全的准备。
通道里装有感应灯,应该是不久前才装上去的。可是柳乘风看得出来,修建整个浩大的工程,绝不可能是今天威尼斯的人力所能为。他绝不会看错,歌剧院是古建筑,这条密道也是古时候留下来用于应急逃生的。而今人正是基于过去已有的基础上,对密道进行了改建翻新。究竟是谁会做这样的事呢?
柳乘风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答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愿去面对。
通道里光线虽然并不足,却也不算太暗。柳乘风看得清楚,自从他上次来过之后,灰尘又积了不少,也再没有人来过。除了他的脚印外,还是只有那两个人的脚印。
一个是彩衣的脚印,另外一个脚印,自然是救彩衣的人留下的。柳乘风何等聪明,当然沿着脚印一路追踪,足足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才看到了尽头。
足迹到了这面石门之前,戛然而止。显然彩衣和那个人曾经是通过了这面石门的。
开启机关的方*是什么?声音或是指纹,还是有别的暗号?若是以前的柳城风恐怕会欣喜若狂,大费周章的解密一番,可是现在,他的心已经累了。
激光手术刀就在手里,柳乘风按下开关,一道青蓝色的光立刻射了出来。找准了墙上的几个关键点,柳乘风用激光器在上面钻了几个孔,然后将这几个孔连成几条线,又将线连成面,最后奋力一脚,飞沙走石,化整为零,石墙上已经多了一道大口子。
顺着这条洞翻过这面墙,才发现这只行程的开始。
柳乘风已经跳了进来,只看见一条地下河横在眼前。水在这个城市无处不在,估计现在他的位置已经离剧场很远了。看来密道修到这里,已经不得不在地下横穿一条河。究竟先人为何费这么大周章,究竟要隐藏什么秘密,要在地下千里迢迢修这样一条直达歌剧院的通道呢?那么密道的另一端又会通向何方?
想到这里,柳乘风越来越好奇了,虽然只是凭空臆断,他已经有了一种想法。
会不会是为了与歌剧院的舞女偷情所建造的?
若是真的,那么这条密道的终点,几乎就是王宫的城堡。因为只有王亲贵族之流,才会有如此的权势,才会顾及身份,与舞女私通才要掩人耳目。或许建造这所歌剧院时,就已经为此设计好了。
柳乘风开着汽艇,顺着水道飞速前进,可是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逝者如斯夫,那么今天用密道的人,又会好到哪去呢?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现在才想到这一点,自己怎么不早点来呢?
船已靠岸,柳乘风看得出来,这里的终点是古建筑的下水道,空气中散发着各种奇怪的味道,看来是上面那个房间中向下泼入的污水导致的。
已经锈湿的梯子直通上方的地漏,从这里爬上去应该就可以出去了。柳乘风观察了一下,运了运气,纵身窜了上去。通过地漏的缝隙,柳乘风用眼睛像上面的房间中观察了一阵,发现里面没有人,房门也是锁上的。于是他打开盖子,终于跳进了这个房间里。
这是一间白色的医务室,整洁而舒适。若是在这里工作一天,一定会身心大畅,绝不会感到累。柳乘风笑了笑,发现了墙上挂着耶稣的十字架和几件白色大褂,书架上放着许多药学方面的书,还有不同版本的圣经。
柳乘风飞身到门旁边向外张望,发现非常安全,之后便开始像白大褂里面伸手,掏出了一张工作证。
是黎秋雨。柳乘风所料不错,果然是黎秋雨这个老乡救了彩衣,此人是歌剧院的管理人员,当然会知道这条密道。不过柳乘风没有想到,这个孤儿院的院长,曾经的大作家,还是个天主教信徒,而且精通医道,似乎真的无所不能了。
想到这里,他知道现在自己的位置,应该就是圣母玛丽亚孤儿院,这里的建筑据说是古代教堂翻新的而成的。
等一下,教堂直通歌剧院?那么神父和舞女又是什么关系?
一想到这里,柳乘风如同五雷轰顶,他想到了人面兽心这个词,脑袋一下子大了,开始后悔就这么把彩衣放在这个地方。本来怀着敬畏之心的柳乘风现在一下子胆大起来,撬开了医务室中的保险柜。
里面除了几种不知名的药物和几把钥匙之外,他还找到了毒品。柳乘风的心沉了下去,他为拥有这样的同胞感到耻辱,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黎秋雨这样的学术大师竟然会有吸毒的癖好。
既然如此,那么他会不会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太可怕了,柳乘风已经不敢再想了。此前他猜到了黎秋雨带走彩衣时,自己是默许这件事的。就像当时自己选择住在鹰王家里一样,鹰王本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身居高位,众人观望,为了自己声誉,他一定会善待彩衣。而相比之下,黎秋雨更是有口皆碑,所有人都不会怀疑他,连柳乘风也掉以轻心,若他真是大奸似忠滴水不漏,其人岂不是比鹰王还要可怕?
这样等是无法知道答案的,柳乘风将一切整理归位,打开了医务室的门。
这里的格局果然与教堂无二,不过这座楼却在白天大门紧闭,不光是大门,几乎所有的出口也都是锁着的。柳乘风逐个楼层逐个房间的排查,发现这里的教室和学生寝室之间,也隔了一道铁栅栏。
奇怪,即使是全封闭教学,也不至于像监狱一样管理吧。柳乘风纳闷,这里环境让他这个惯犯感到亲切。
现在应该是已经下课了,柳乘风没有时间等,他用偷来的钥匙打开了铁栅栏,向休息室那边走了过去。
在走廊上,他碰见了几个孤儿,这几个女孩年纪不大,却都整齐的穿着干净的修女装,那应该是她们的校服了。
柳乘风刚想开口向她们探问,却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这几个女孩子面色有些不正常,是一种病态的面容。不仅仅是如此,她们的精神状态,似乎也有异于常人,很麻木很迟钝,就好像与世隔绝了很久一般。此刻,女孩们正盯着柳城风,她们的眼神却是呆滞的,一句话没有说,仿佛遇到了什么可怕的魔鬼,掉头就跑掉了。
柳乘风叹了一口气,没有父母的孤儿,确实让人可怜,也许她们年纪太小,还没有从失去双亲的阴影中走出来吧。想到这里,柳乘风决定在学生的寝室中找些可以交流年纪大些的男孩子来打听。可是他走了几个寝室才发现,这里的男生寥寥无几,几乎全部都是女孩子,他见到的仅有几个男孩,都是或聋或哑又或是精神不正常的,根本无法沟通,而几乎所有的女孩,无论大小,一间见到他,便如临大敌,像遇到瘟疫一般唯恐避之不及。
这时候,柳乘风才觉得事情有些古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