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sè的浪cháo在卷积着。
jīng锐的士兵们披挂着墨黑sè的铠甲,坚定有力的手擎着修有小篆“秦”字的大旗,沉默的前进着。反shè着阳光的战刀,寒芒透体而出的长枪,丝毫不用怀疑威力的,拉足了弓弦的弩箭,这些东西,每一样都在宣示着赫赫的武功
这是一只令人生畏的军势,他们的敌人若是纯粹的人类,那么被碾成粉末就是他们的敌人唯一的下场。齐,楚,燕,韩,赵,魏,这六个国家的遭遇便足以说明一切。他们是死亡的cháo水,他们是最锋利的尖刀,所向披靡,皇帝指到哪里,哪里就会被他们的脚步所践踏,砖石土木,寸草不留。
可惜他们的敌人不是人类,他们的敌人,是妖怪,是与周王朝斗了接近八百年的妖怪王国的军队,是非人种的存在,是颠覆了常理的幻想种。所以当妖怪王国的军队冲出来的时候,他们满心以为这些人类会四散奔逃,任由他们杀戮。
他们错了。迎接他们的是暴风雨般的箭矢,和组成阵列的长枪。每一支箭,每一杆枪,每一把刀,都是简单的附魔兵器,拥有着杀伤幻想种的力量,他们用群体的战术证明了他们在妖怪面前不是单纯的猎物,还有可能是最凶猛的猎人。纵然妖怪王国士兵单体战斗力强悍绝伦,但是胆敢阻挡在这战争机器的面前也只有死这一条路,况且所有的高手都有专门的部队去牵制甚至歼灭。黑鹰死士,玄甲重骑,缇罗羽卫,通天术士,四大兵种足以挡住所有妄图搅乱阵型的大妖怪了。
而在离战场不远处的一个丘陵上,一袭黑sè的长袍下摆被呼啸的风吹起,猎猎作响,长袍的主人冷冷的注视着战况,在他的眼中好像这一切都不过是一些棋子罢了。他似乎看不到那些飞溅的血,也似乎听不到那些嘶吼的声音,棋子嘛,再多的死亡也不会动摇执棋者的思维。他的瞳中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冷漠,那是对蝼蚁的蔑视。
但他还是流露出一丝失望。
“太渺小了,简直是太渺小了。”不需要多余的动作,属于至高无上的皇帝的气势便轰然释放开来,压迫得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我所期望的可不是这样渺小的存在啊。”
“我需要的是强大的对手!能令我满足的对手!”背后的太阿剑震动着,散发出妖异的红光。王寂寞了,而他寂寞的代价,就是苍生都得流血,来满足他内心的空虚,而那是一个永远也填不满的黑洞,吞噬一切,就连光也是一样的黑洞。
嬴政其实是一个很寂寞的男子,也是个很空虚的男子,他什么都有,也什么都没有,永远追求着填不满自己空虚的内心的东西,岂不知这样只会让自己更加空虚。王的道路,又是注定没有人可以陪伴在他身边的,不管是明面里还是暗地里,他都只能是一个人,或者说,只能是一个--怪物而已。
左手抚摸着自己的心脏,倾听着跳动的声音,嬴政用右手反手拔出了背后的太阿剑。如果敌人不出来,那么就逼他出来就好了。永远填饱不了的王,此刻发出了死亡的邀请,向在场的所有妖怪。“来吧,让朕感到暂时的愉悦吧,蝼蚁们。作为,见王之礼啊!”红sè的辉光聚集在剑尖,收束,膨胀,收束,膨胀,就这样循环往复到不能再凝聚的时候,那光辉顿时喷shè而出!
怎么可能阻挡的住呢?那可是临渊级的全力一击啊!沾到的瞬间就会被那恐怖的红光蒸发成肉干,不,肉末乃至于虚无。太过耀眼的光芒令人不能直视,简直就像是太阳一般。这一击竟然硬生生的在地上划出了一道长达十里的沟壑,几乎贯穿了整个战场。被这一击卷入的妖怪自然是连骨灰都剩不下来了。
伴随着这一击的结束,妖怪王**的阵型顷刻崩塌,然后四散开来。这不是无秩序的逃跑,而是特殊的,只属于妖怪王**的撤退方式。经过麒云长时间的训练,妖怪们终于能够做到失败的时候井然有序的撤退而不是一哄而散的逃跑了。
秦军谨守阵地,没有移动丝毫,也没有任何想要追击的意思,要知道,正是由于井然有序的阵型,他们才能抵挡甚至击败妖怪的进攻,一旦阵型混乱,妖怪们的反戈一击可是散兵完全无法抵挡的。胜不骄,败不退,这就是令人恐惧的秦军,一只横扫天下的恐怖雄狮,一汪沉默的黑sè洪水。
良久,当妖怪们的背影再也看不见的时候,他们才爆发出热烈的欢呼,为他们伟大的王,也为了这次胜利。不过他们就算是在欢呼也是非常有秩序的在欢呼,没有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松懈大意。山丘上,嬴政傲然dú lì风中,坦然接受他们的欢呼和呐喊,他剑尖遥指南方,似乎在传达一个信号:“我来了,你,做好准备了吗?”他相信这个意图一定能传达到麒云那里去,因为他已经感知到了周围有一些妖怪的探子。
不过无所谓,他就是为了和强者交手而发动战争,杂兵这种东西,来两个就杀一双,来一群就杀一旅,根本不足为惧。
可是,我发动战争真的就只是为了这个目的吗?嬴政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抛诸脑后。纠结于这些小事毫无意义,只要一路杀下去就能得到满足,他始终坚信这一点。
看到此战大势已去,妖怪探子集团的首领,苟无垢隐蔽的一挥手,埋伏在丛林中的探子全部都撤退了,他们有更重要的任务去做,那就是把情报告知麒云,供组织下一步的战略参考。探子又不是士兵,没必要去送死。
离开之前,苟无垢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几眼傲立在山丘上的嬴政,妖怪敏锐的直觉赋予他超乎想象的感知能力,他本身的能力又再次强化了感知。而在他的感知范围中,嬴政身上很奇怪的缠绕着不祥的yīn影,盘旋扭曲就像无限的螺旋,又像一条长满鳞片的巨蛇,当苟无垢看过去的时候,那只巨蛇居然冲他睁大了红sè的双瞳,竟然将他的jīng神力几乎完全打散。
“那是······什么东西啊。”他决定把这个东西也如实的汇报给麒云。他有种感觉,这个东西是一件可以毁灭一切的东西,是绝对不能打开的禁忌。
双翼一振,他加速向南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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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岭桂城,星野台。
一个白眉白须白发的老人安静的坐在星野台最高处的一张椅子上,默默念叨着传承自古老历史的晦涩的咒语。
每一个字从嘴里吐出都代表着“力量”,每一个字都含着莫大的威势,每一个字都让空气更加粘稠,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循环往复,震荡不休。本该被忘却的禁忌符咒重新浮现出来,玄奥的笔路构成一幅幅微型的画卷。追随着星辰与太yīn的光辉,他,妖怪王国的大师傅,也是数千年前辅佐谷玄的二位使者之一--楦,悄然打开了窥视未来的窗口。
星光洒下,在地上留下一连串的字符。这些全都是古老神代所使用的玄奥文字,现代根本没有人能够读懂,除了······他这个旧时代的亡灵,不该留存的存在之人。
对,他并不是妖怪,而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在舍弃了很多东西之后,得到了近乎永生不灭的身体的人类。他的力量使用起来就像是妖力,所以很多人以为他是大妖怪,而且是巅峰的层次。
事实上,在他原本生活的时代,临渊级巅峰都不算强力,至少也得是个创界级才敢参加当时的战斗。那个时代,山河崩碎,天地易sè不过是些寻常之事,一些强大的存在战斗之后甚至地表都得换个位子,可惜自从神代崩溃,大地被诅咒之后就不复昔rì胜景了,要登上创界级实力更是难上加难,他的实力也缩水到了临渊级巅峰。(不会出现具有神代【创界高级至巅峰级】实力的人物的,这只是背景设定而已,基本上可以无视)
“端坐在诸天的神座,星辰永耀荒宇,高歌的灵魂赞颂着神秘。黑暗笼罩大地,看不见的死亡终结命运,来自北方的君王吞噬所有的魑魅魍魉,妖异臣服于更高等级的妖异。血液与血液共鸣,诅咒被身体所封印,舍弃一切方能得到延续。”出现不过片刻,这些字符就全部伴随着星光消失在空气中。未来的大门不是这么好窥测的,纵然是穷尽力量也只能换来片刻的神秘的揣测,更遑论之后将要付出的代价了。
“咳,咳,咳。”突然,楦用手捂着了嘴巴,一抹鲜红从指缝间渗透出来,落到地上汇成液滴。“这个身体还真是孱弱,就这样一点就······咳咳,无力了。”他看着自己苍老的皮肤,露出了无奈的苦笑。“长生,却不会不老吗?这可真是······。不过,能够偷得一点时光就应该窃喜了,还挑三拣四什么呢?”
“人老了,就对自己生活久了的地方有所眷恋,始终想留下一点东西作为自己对这里的回报。”楦用尽全力从椅子上站起来,就算是拥有着大妖怪的实力,但是观测未来所舍弃的灵魂让他衰弱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更可怕的是这个损伤是永远修复不了的。
“上次观测星象,榖看来是已经回归谷玄星的周围了。”虽说是老友,但是提到榖的时候他的神sè平静到了冷漠的地步,就像提到一个陌生人一样。“虽然他的道路是错的,但是。”楦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谷玄两伴星,生死不相离。"这是宿命,不能更改,反正都要离去了,还不如给后来的人留下一些遗产。”这时,楦突然想到了麒云。虽然是妖怪,但是楦仍然很赞赏麒云,不论是实力还是权谋。
“可惜了,要不是······。”也不知道他从预言中懂得了什么,楦长叹一声,然后用早已预备好的拐杖颤颤巍巍的在地上书写下一大堆玄秘的符号,渐渐形成一个由符文组成的圆圈,并不断的扩展着。
终于,圆圈绘制成功了,楦手中的拐杖向地面猛然一击,无形的波纹从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被震荡过的地方就像是被煮沸了的开水一般咕噜咕噜的冒着气泡。
“【术式·刻印·锁山河】。”言灵为圆圈的阵势加上最后一道门锁,一个大妖怪的力量被完全封印在了这个阵势里面,楦知道,麒云会懂得他的意思的,因为啊,麒云可是他最信任的徒弟啊。留下的遗产楦并没有期望能够逆转或者说就算是稍微改变一下看到的未来,因为他知道,铭刻在无尽星空中的图像是永远不会变更的真理,敢于挑战这个真理的人无一例外都被这真理完全抹杀了。只是,想留下一点微弱的火光,或者说是······希望。
肌肤寸寸崩碎,残存于身体里面的力量完全无法抵挡生与死的冲突,本已尖锐的对立化为激流将封闭它的大坝冲垮,豁然爆发出来的冲击将楦的身体先胀大成气球般的圆形,随后撕裂成碎片,不,简直撕成了粒子的状态。最后的最后,楦在完全崩碎前的刹那露出了释然的笑容,看他的口型像是在说些什么,可是那声音被泯灭在了爆炸的尘埃中,谁都听不到了。
天宇中,有一颗璀璨的流星划过,坠落于南方朱雀星宿之间,隐没在了一片混沌空虚中,消失不见。
一天之后,得知这个消息的麒云将自己关在星野台里整整一天,没有人知道麒云在这期间到底在干些什么,只知道他最后是从星野台上沉默不语的走下来的,同时,身上萦绕的妖气也再度提升了一个档次,所有人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妖怪王国的战斗力,终于从最上层到最下层都与远道而来的秦军持平了,真正的大战,现在才正要开始呢。
过去的历史此刻完全淹没在了时间的洪流之中,沉淀在了河道的最底层,而新的传说将从此刻开始书写。旧时代的亡灵逝去了,新的时代,降临了。神代之后最大的战役即将揭开帷幕,之前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这场战争所做的铺垫,足够的鲜血将会凝聚成通天的街衢,指向“未来”--不,某种意义上的“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