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昆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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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当~~

  古琴拨弦,声音铮然,如铿锵之力于刀,破开金戈铁马。

  哗嗤!

  紧接着就是朝歌今晚第二次听到这样的声音,和老王叔砍掉那头禺狼时差不多,不过,却远比那干净,厚重,仿佛数十道同时于眨眼间响起。

  嗡——

  弦已挑起,声仍未休,一手按之,便使其消停。

  当无数扑通扑通重物倒地声响起,一时间,开始寂静得可怕,风声仿佛从未来过,竹林好似永不变更,弦声与猫鸣,宛若只是乍时幻觉。

  “结束了?”

  朝歌睁开眼,见到的却是周围满地尸体,到处都是分离的人头,狼腿、狼爪、狼身段等等。

  咕噜噜,三颗皮肉连在一起的人头滚落他脚下。

  “这不是那头快化妖的禺狼吗?”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魔缚邪,刹妖万千。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首,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

  清冷女声有如来自九天,当朝歌听到最后一个“令”字之前,环顾左右仍没看见人影。

  当这之后,一阵风乍起,天上陡然传来衣服猎猎声,他回首往天上一看,才看见一身青色太极道袍束冠女子,不知何时站在了天上,她脚下踩着朵炽烫红云。

  左手举着拂尘,其前端是一个古怪发着月白色光亮字,随着她手腕最后一颤,这更像画的古怪字正好完成。

  朝歌见她一手负背,拂尘一挥,这个古怪的字一下往地上冲去。

  这字刚刚落地,便像雪融化一样,化为一圈圈月白色涟漪在地上荡漾开来,覆盖着地上所有尸体。

  那些被这光扫过的禺狼尸体,散发出阵阵黑气,化成了一剖尘土,而那些人头……则变成了枯骨。

  他眼睛里能看到的,都是数不尽的人头骨,白森森的,黑漆漆的眼窝好像都在盯着他,还有点像是在朝他笑,让他看得极为胆寒。

  当这光经过朝歌的时候,他只觉得浑身好像被水冲过一遍,感觉轻松不少。

  那女子一甩袖,一个用红绳系着瓶子腰身的黄葫芦飞出。

  葫芦口对着地上,只听她轻轻说了个“收”,就看到所有冉冉上升的黑气都朝那个葫芦里涌了进去。

  最后一缕黑气消失,葫芦自动回到女子手上,女子盖上盖子,收回袖子里面。

  这时候,夜风飘忽,她立在空中,道袍朝一边猎猎作响。

  月光的映照让朝歌把她的脸看得清清楚楚,她的脸似乎散发着和月光很相似的光华,眸子有如夜空亮亮的星辰,人就像是一尊玉雕。

  她一甩拂尘,拂尘无数长长的白须如丝带绕着她一阵游转,她缓缓落下,看向了朝歌。

  她从天而降,背着硕大的月亮缓缓落下,脚尖终于轻点在地上,吹开一圈尘埃,道袍微微向上扬起,最终落下。

  这个女的外表看起来二十八岁,鹅蛋脸,没有涂脂抹粉。两道剑眉又长又直,一双眼睛粗率一看,让人觉得很凌厉,再仔细一看,又觉得像是玉很温和。

  不知道是梳了长长的道士发髻,还是因为本身原因,朝歌总感觉她很高,很冷。

  这是个女道士。

  她朝朝歌走来,眼睛在他全身扫视,嘴中喃喃道:“奇了奇了,没想到这里还能遇到这翡翠之资。”

  “你是谁?”没了禺狼威胁,但朝歌知道,这个女的威胁更大。这样一个强大的练气士,怕是他在人家眼睛里是灰尘吧。

  “你莫怕,我是昆仑上八景梵音殿练气士。”女子声音很好听,就像珍珠落在银盘上打转一样,让朝歌听了很舒心。

  “没听说过。”朝歌摇头。

  她步步靠近,他步步后退,无路可退的时候,他将想喃从怀中带出,藏到背后。

  他就想喃这么一个亲人了,绝对不能再失去她了。

  父亲说,对任何人保持戒心,谁知道人皮面具下,是人骨还是兽骨,就算是人骨,里面藏的到底是人心还是妖心,若是人心,谁又看得出来是正性还是邪性。

  “嗯?”她看了朝歌一眼,看他不像在装,虽眉头更加疑惑,但却停住脚步解释:“昆仑山为练气第一福地洞天,居于赤县神州以西,我八景宫乃是天下道宗魁首,天下第一名门正派、大派。”

  朝歌知道,这是演义故事里面,自报家门的一手段。

  “你别说大话,小心吹破牛皮天又黑下来。”他这样说,实际上是想套她的话,他对练气士、福地洞天什么的,一无所知。

  “无量天尊。”

  她拇指扣中指作揖,一甩拂尘继续道:“你这小孩我伸手便可拎起将你随手甩出个几十里,何必要骗你。不算海外散修或歪门邪道,如今赤县洲之上,除我八景宫外,还有青镛玄都天城,南疆罗浮宗,东海流波岛,中州空明琉璃寺这四处地方。”

  “青镛符箓阵法造诣,天下第一,但大道三千,符箓不过一法耳,且门内极为散漫,已有衰落之象。南疆罗浮宗着实厉害,可却良莠参差不齐,内中分裂派系众多,人妖共舞,非善地。东海流波岛不出世多年,只收女弟子,且岛外有护岛大阵,别说常人,就算我等修为,也难以寻觅。至于空明山琉璃寺,这我就不说了,一帮子和尚尼姑,想你也明白。”

  女人说完,眼睛略带笑意地看向朝歌,有些好笑又好气地说道:“你个小孩倒也狡猾,会套我口风。”

  “哼,那你还没说你们八景宫有什么厉害的。”朝歌也不否认。

  “那你可听好了。”

  女人斜睨他一眼,看向天上月亮说道:“修行者,无非练气士或方士,我八景宫始祖乃是玉虚教主,是天下间最早最强练气士之一。而我八景宫,名为‘太上无量长生八景八官易天周宫’,以观菩提苑、量天山、紫薇星斗殿、梵音殿、腾蛇庙、三星台、大威德自在洞、逍遥天——此八景……小子,你想去哪里?”

  趁着她自顾自地说话,朝歌带着想喃偷偷往坡上爬去,借机会溜走。这女人虽然漂亮,但是那股强势的样子和他说话,让他好不舒服。

  他总感觉这女的把什么八景宫说得好厉害,其他地方都像阿猫阿狗一样,一个能这样说大话的女人,他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人。

  最关键的是,她是一个女人。

  他记得娘亲以前说过,女人无论老幼美丑贫富都会骗人,所以他得格外当心。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他和想喃现在是对方仅有的依靠了,谁也不能失去谁。朝歌打不过她,但是逃还不行吗?可没想到的是,这女的反应得竟然这么快,朝歌一听见她这么说,就知道不好,准备撒开腿就跑,却没想到一抬头,她就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你这小鬼头,狡猾。”她眼神变得柔软,手中拂尘柄点了点他的头,被点过的地方有些凉。

  “你这女人到底想干什么?”朝歌冷声问道,向旁边闪开,和她拉开距离。他把想喃背在了背上,让她别出声,听自己安排。

  “唉……”女人叹了口气:“昆仑在赤县洲以西,这里是赤县洲以东,两地相隔甚远。此次我下山是办些事情,路遇这里见有妖物作祟,便顺手除障,却未想还是晚了些,全村人皆已遭毒手。看见你们两个我原想给你们些钱财,帮你们寻个好人家落户的,不过我见这女孩儿资质甚好,便想收其为徒,以传我衣钵。”

  她顿了顿,拂尘一卷,朝原处山头一指,但见道红光从拂尘中射出,瞬间便将原处一个山头炸得粉碎。

  方才道:“我也明说了吧,我辈正道不屑用强,凡事讲究一个缘字,这女娃儿我虽看重,但我也看得出来,若不是你点头,她今日就算死在此处,也是不愿意跟我走的,所以——本尊才愿意跟你在此,浪费口舌。”

  她前面说话的时候,一直用的是“我”,到了最后一句“本尊”的时候,朝歌浑身一寒,好像全身突然上了一层霜。

  她头没转,眼睛却扫过来,背负双手斜睨朝歌。

  朝歌没说话,这女道士以为他还是不愿意,于是,再次用那种冷傲口吻,开始说起。

  虽然觉得她叨叨不休,啰嗦得很,但朝歌却知,若是在对方说的正开心时打断,下场可能会很惨,至于怎么个惨法,看看那座被削平的山头,便心有余悸。

  “人资质有三六九等,我被修行称之为根骨。下等为泥石之资,中等为璞玉之资,上等为玲珑之资,这女娃儿乃是翡翠之资,是为浑金璞玉,玲珑之资在她面前都不算什么。而你,不过泥石之资——本尊是不想浪费一个天才。”

  “小鬼你很聪明,但你自己想想,你愿意看着一个能够成为公主的人,却因为你的原因,一直只能在红尘最低层为温饱而求生存,你愿意看着一个有机会能成为天下一等一强大的存在,而和你一起在这尘世泥潭中苦苦挣扎吗?”

  她戏谑地看着,朝歌无言以对。

  接着,她说出了一句让朝歌揪心的话:“本尊不杀你,另外一个原因,那便是泥石之资再怎样修行,也难以有成就,也许碾死蝼蚁还能防止它修成妖怪,算防患未然。”

  “蝼蚁……蝼蚁不如……”朝歌紧咬牙关,死死盯着这女道士,心中愤怒异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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