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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着一口气力拉了拉,但闻嘎嘎两声,弓拉开一半不足,但已被气血鼓动,涨得满脸通红,又左手换到右手再试试,同样如此。
恰在此时,背后袭来一阵阴风,他头微微向后一侧,月光下,眼眸中已饱含杀意。
原来身后的蛟妖已近在咫尺。
似慢还急,从背后抽出一根箭来,稳稳搭上弓,缓缓拉开,一点一点,就在那雾气腾腾的蛇头张开大嘴咬来时,他腰间一沉一顿,顿时从玄魁背上腾起,从坐转为站,箭尖一下瞄到那仿佛两只大灯笼的眼睛。
松开。
嘣地一声,箭矢嗖一下射出,稳稳没入其中,朝歌转身再次坐在玄魁背上。
身后传来一声蛇鸣,三分痛苦嘶叫,七分愤怒:“小子!连弓都耍不圆满有什么用!今日你惹了本湖伯,就算天王老子来也救不了你!”
“哼,别光说不练,你这长爪的泥鳅有种来啊。”朝歌头也不回,冷哼一声微微挑衅道。说完后,又沉声对身下玄魁道:“你只管跑,只管绕,那些地方你走的舒服就往哪里去,就是别被这厮追上。”
“呜——”玄魁喉中发出咕咕声,算是做了回答。
朝歌抖抖肩膀活动下筋骨,这刚才一弓当真让他吃力,拉弓时自己一寸寸拉开,从手臂发力,到腰胸发力,一步一步紧绷下去,直到这一松开后方才发觉,是说不出的酸疼,仿佛全身筋肉皮膜都被狠狠拧了一把。
这样下去也不是回事,自己再拉个七次恐怕就到极限了。
一壶箭还有十七支,看刚才那一下这蛟妖反应,就算全射完也无可奈何。
朝歌心思急转,当看到胸前小鼎时,忽然想通了。
“这蛟妖如此强劲,自己要将其杀死是痴心妄想,况且只要把它收进小鼎,只要让它失去反抗之力便可,剩下的——”想之时,朝歌再次鼓动气力,让气血涌来上半身。
顿时,他臂膀、脖颈、胸前、额头青筋暴起!
抽箭,搭弓,眨眼愤然拉到一半,待气力未尽时转身射出。
嘣!
嗖——
月光下,寒光箭头、朱红箭身、雪白翎羽,三色融为一道流光,噗哧一声没入蛇头下三丈处!
这蛟妖已是妖精,气力达至少千斤,一身筋膜皮肉扎实,再加之其上还有细密鳞片覆盖,这一箭虽然射中,却只堪堪没入三分。
蛟妖已不是野兽,不光通灵智,且也知晓些人性,所以它不是不躲,这要是躲了就会让原本的距离拉得更远,到嘴的肥肉飞了它岂会甘心?如今硬承受了两箭,也就透过鳞伤了些许皮肉,于它来讲比之挠痒又有何异?
蛇身一动,就将箭矢连带着碎掉的鳞片一起逼出。
正此时,蛟妖就听到那小子对它大叫,被射了一箭心中正不爽,当即应声喝道:“小子继续跑啊!本湖伯看你有何能耐!桀桀桀桀……”
却未想这话音刚落,它就感觉前方传来一股莫名吸力,仿佛要把它扯过去。
它想也没想,身体一动就挣脱了。
这股吸力正是来自朝歌的小鼎,一下被挣脱也在意料之内,可这幅完全不受影响的样子,就让朝歌感觉头大了。
“看箭!”
这一次,朝歌会挽雕弓,搭上两支箭,犀利的眸子望向裹挟在黑气之中黄澄澄的巨大蛇眼,手一松。
嘣!
嗖——两箭齐飞,共出一声!
射完之后,朝歌急忙举鼎叫蛟妖。
“叫这么亲热作甚,本座马上来吃……”蛟妖掀起黑雾遮住双眼,眼睛对他来讲虽无大用,但却连着贯通脑袋的弱项,绝对不能被射中,这里可是还没它信子来得扎实。
可正此时,它就觉得那股莫名吸力再次传来,弄得身形一顿,可它身形一动,再次挣脱。
与此同时,玄魁背上的朝歌没有回头,嘴角戏谑地呢喃了下:“是么?”
就是这般一顿,朝歌语落之时,一支箭再次落在蛇头下三丈处,另一支则没入蛇身鼓起圆肚子的上方。
打蛇打三寸,又说打七寸,三寸之处为蛇身脊椎最弱处,七寸之处为蛇心脏所在,无论是脊椎还是心脏,一旦坏了蛇则必死。
不过这可是蛟妖,连皮肉都钉不穿,又岂会如此容易?
“水滴石穿,一次不行就两次,找准一个地方打。若《白泽图鉴》之上所言属实,这蛟妖也不过是蛇得了机缘所化,并非真龙。”
朝歌脑海闪过种种以前古籍上的记载。
果然,那第二支落在这蛟妖三丈处的箭矢,没了鳞片阻挡,再加之先前还未复原的伤口,一下没入,只剩下了个白翎羽在外!
“好个蝼蚁!本座定要活撕了你!”蛟妖吃痛,更显不耐烦,速度加快,向着朝歌扑来。
月光下,黑烟做的身体一下变大,蛇头仿佛变成了一张大幕布,朝朝歌盖来,恰巧的是,这跑着跑着已到青阳城外,而前面,就是青阳城那高过十丈的城墙!
青阳城是南国两大城之一,虽繁华却由于远离朝廷中心,兵力疏松,宵禁之令有等若无。
正是夜晚,亦是满城灯火,城门楼上守城官兵也盔甲松散,躺在角落里喝着酒,听着遥远处袅袅丝竹乐,似纸醉金迷,一时间微醺七分,好不快活。
正在几个官兵抱着酒壶碰杯时,一道硕大黑影陡然见从城墙上竖起,一下跳到墙端上,随后再次下蹲发力。
纵然一跃,呼卷起狂风,将众人吹得滚地四散。
众人还以为花了眼,再抬眼看时,就将高高城门楼顶端蹲着只无比巨大的黑猫,上面骑着一个执弓少年。
月光洒下,晚风吹拂。
少年人遮脸的长发一下向后吹开,露出剑眉星目,他面色肃然,张弓搭箭,三星连珠,朝下方众人射来,座下大黑猫亦是扭头吐出道寒蓝冰雾!
如此气势,不少人当即惊得目瞪口呆,酒壶掉地摔个粉碎。
他们还以为这少年要杀的是自己,已被生于安乐的他们可从来不知,什么是死!
身后咆哮寒风这时紧随冲天而起,不过是凡胎肉身的他们又如何受得了这般阴寒,只是一股气势,就将他们堪堪冻僵。他们只觉头顶刮过阵剃刀似寒风,一条七丈长蟒状黑雾冲天而起,恰好迎上三支箭矢。
哆!哆!砰!
两支箭一下插在它更为坚硬的头骨上,发出敲门似得闷响,那黑雾却丝毫不受阻碍,余势未减,继续朝前冲。
另一支,则正好钉在其中一个坐在地上官兵胯间。
可这时,紧随其后一道寒蓝冰雾袭来,同属阴寒的它虽无大碍,可也被这两次冲击给顿了一下。
就是这么一顿,众人就见城门楼顶端的大黑猫,载着那高高在上的威武少年,纵身一跃跳向更高的空中,势如流星,形似鸟羽,轻轻落到城中一片片紧密相联的屋顶上。
黑雾腾腾,虽是炎热夏天,却一下刮起堪比寒冬的大风,随后转瞬消失。
众人被激得酒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以为是做梦,这时鼻子底下传来了阵尿臊味,转头一看,就见原本一起喝酒的人,裤裆湿了一大片,脸色惨败,满是怂样。
可没一个人敢笑,反而都深深咽了口唾沫。
那人跨前半寸地上,留有一段箭尾白翎,其周遭地面裂出几条蛛网裂痕,更兼那人胯裆处已破,成了开裆!
夏夜暖风吹来,带着不远处蛟龙湖荷香芦苇气的暖风,众人却不禁夹击了下裤裆,脸色苍白,浑身湿了大半,这一箭威力,少说也有三百斤,换做是他们两人一起来也做不到,而那少年却可三箭齐发!
这是神仙么?
“咱们要……”其中一个官兵小心翼翼道。
“就算出兵了又能怎样?仙妖斗法咱们去只是送死。”另一人喝了一口酒,压压惊道。
其余人脑海中浮现适才情景,深以为然。
……
朝歌骑着玄魁在万家屋檐上飞奔,身后黑气腾腾,他现在只能边跑边想对策,从开始到现在已经用了三成多的箭,自己双臂、胸腹、腰都已酸疼难耐。
他已暂时无力拉弓。
虽说两军对垒,就算伤敌一千自己也要损失八百,这蛟妖虽被自己适才洞穿“三寸”,可却阻碍仍旧不大,反观自己已然是吃不消了。
“原来这就是境界差距。”朝歌如此想到。
经历十岁那年禺狼劫难后,他无论何时都能变得非常冷静,就算是现在自己基本等于逃跑,也是如此。
感受着身下玄魁开始喘吁,他知道,自己要是再无法耗掉这厮,那今日自己必然是凶多吉少了。
“若是龙老在我必定会好很多,真是被那厮算中,我今日是糟了这‘水劫’了。”朝歌回过头去,看着那蛟妖身上三丈处,血流不止,心念一动,再扫向其它几个地方,果然也是如此。
气血对生灵来讲是根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