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安堂里,老夫人将来请安的孙女孙子打发下去后,留下四个儿媳妇说话。
“长公主最近都哪几家的女眷到公主府里作客?”老夫人摸着手中的佛珠问道。
威远侯夫人答道:“有柳大人的千金、平王府乐宁郡主、英国公府三、五城兵马指挥使大人千金,还有明锦丫头。”说着,不禁又是一笑,“明锦丫头似乎颇得昌平长公主眼缘,长公主每次叫她过府去玩时,总会送她些不同的东西。”
二夫人跟着笑道:“可不是嘛,长公主前天还托人给明锦送来了一瓶百花玉露丸呢,明锦这丫头有心了,还给我们都送了。”
听到“百花玉露丸”,在场的女人都露出一脸羡慕又高兴的表情。百花玉露丸是太医院研制出来的美容药,听说制造过程复杂,用药昂贵,同样不能多制,一般只供给宫里的几位贵人,连几位公主想要,也得请示皇后娘娘才行。昌平长公主是当今皇上的胞妹,与圣上感情极好,但是听说她也只是得了一瓶百花玉露丸,竟然舍得直接送给了个小姑娘。
当然,在阿宝收到百花玉露丸时,便将它分别再装了瓶。一瓶百花玉露丸有九粒,给老夫人送了三粒,威远侯夫人和二夫人各两粒,三夫人和五夫人一人一粒,自己没留一粒。
三夫人有些忧虑地道:“长公主厚爱明锦虽然好,可是如此太过也不太好吧……”心里多少有些嫉妒,她的明月长得花容月貌,那天明明也跟着一起去赏花,可是为何没有入了长公主的眼缘呢?还是长房和二房当时都将机会给了明锦?
五夫人瞥了她一眼,笑道:“三嫂多心了,听说其他几家的千金同得长公主眼缘,时常叫她们到公主府陪清宁郡主一起玩儿呢。不过还是明锦丫头争气,甫一回京,就能得到贵人眼缘,今后婚事也不用着急了。”
三夫人恨恨地剜了她一眼,觉得她是在埋汰自己,“五弟妹,四弟如今位高权重,明锦作为四弟唯一的女儿,如何也不会差的。”
听着两人你来我往,老夫人有些心烦道:“好了,你们就停嘴吧,都多大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为点小事就红脸。”
两人赶紧收声,低眉敛容地朝老夫人应了一声。
威远侯夫人和二夫人在她们开始对掐时就作壁上观,特别是这两人的话题扯到李继尧时,明白这位四叔是老夫人心中的禁地,更不想掺和了。当然,老夫人对大儿媳妇和二儿媳妇之所以比较倚重,不仅是她们都是自己亲生儿子的媳妇,还因为她们识大体,不像余下两个总是削尖脑袋想表现些什么。
似乎因为提到了李继尧,老夫人心情不怎么舒畅,声音也阴沉了几分,说道:“老大家的,你说,昌平长公主可能看上明锦了?”
威远侯夫人笑着道:“兴许是的,昌平长公主那天确实同我透露了她的意思,不过这事没摆上明面上来,也没有定数,媳妇觉得还是先当作不知罢。”
老夫人呼了口气,点头道:“应当如此。周御一表人才,待人谦逊,颇得圣赞,前途不可限量。配明锦,倒也当得。”若是威远侯府能搭上昌平长公主的犀对威远侯府百利无一害。这也省了她再为孙女的终身大事担心,这也算是对小儿子有个交待了。
二夫人脸上也露出高兴的表情,她的明凤已经定亲了,身边只有一个庶女明霜,自然是越不过阿宝去的,对于侄女能有个好姻缘倒也不心酸眼红。倒是三夫人和四夫人心里有些不忿又有些无奈。周御有才有貌有家世,而且为人谦逊知礼,温柔体贴,确实是个好夫婿人选,哪个作母亲的都想将女儿嫁予如此优秀的男子,只可惜她们没有个在边境立功的夫君,女儿入不了人家长公主的眼缘。说到底,阿宝能入昌平长公主的眼,不过是因为李继尧的军功罢了。
然而,老夫人的高兴只持续了一天,第二天一大早,威远侯府便收到了几封从边境寄回来的信。
“娘,四弟来信了。今天一大早,信就送过来了,有好几封呢。”威远侯夫人手中拿着几封信,“四弟有心了,连续寄回来了几封信,不仅有寄给娘的,老爷和几位小叔都有,嗯,这里还有一封是给明锦的。”
老夫人高兴地从儿媳妇手中接过了信,高兴地道:“这孽障还算有良心!”
阿宝也是一脸喜悦,恭敬地从威远侯夫人手中接过父亲寄给她的信,也不知道没了她叮嘱,父亲会不会又只吃肉不吃青菜,常常不拘小节地和亲卫群殴打架受伤,然后满身伤的不处理直接躺到睡死……也不知道是不是男人都这么多毛病,纠正几年都纠不回来,她不盯着,毛病就上来了。
“这个孽障!!!”
突然一声怒骂将阿宝跑马的思维拉了回来,就见坐在上首位置的老夫人一脸怒容,气得脸都红了,吓得众人噤若寒蝉,明字辈的姑娘们都有些惶惶不安,不知道老夫人为何会生如此大的气。
威远侯夫人等也吓了一跳,明明先前老夫人还一脸高兴地看信,怎地现下却生起气来,直觉定是那位仍犯中二病的李继尧在信中说了什么让老夫人生气的事情了。
“娘,您先别生气,免得气坏了自己身体。”
几位夫人纷纷上前去宽慰,见老夫人仍是不见气消,心知此次非同小可。威远侯夫人极有眼色地暗示在场的明字辈的小姑娘离开,阿宝虽然很想知道自己爹又做了什么“好”事了,不过老夫人现在脸色确实恐怖,也不好留下,只得满腹疑问地随着几位妹妹一起离开荣安堂。
李明凤和李明仪分别走在阿宝两侧,皆担忧地看着阿宝。
每次四叔若是做了什么惹祖母生气的事情,阿宝总会被祖母冷待,甚至迁怒。她们觉得阿宝挺无辜的,这次祖母这般生气,还不知道阿宝会不会又受到牵连。
阿宝朝她们笑了笑,一边牵着两人的手道:“昨天长公主送了我一些好茶,你们也去尝尝罢。”
两个姑娘笑了笑,随阿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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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小姑娘们都离开后,老夫人终于受不住那个气,捶着胸口骂道:“那孽障,不气死我不甘心么?以为人人都要像他那样,连这种黄的要求都提得出,难道是想让他女儿一辈子嫁不出去不成?!我威远侯府没有嫁不出去的姑娘,若是不成,直接让她去庙里当个姑子算了……”
听到这话,众人俱是吓了一跳。威远侯夫人和二夫人忙给她顺气抚胸,三夫人和四夫人忙找来茶水,除妈妈也急着去拿静心丸。
过了会儿,老夫人吃了一粒静心丸,无力地倚靠着大引枕,对大儿媳妇道:“你告诉老大,不管老四在信里提出什么要求,都别理他,当他死了算了!还有你们几个也一样,将我的话如实告诉老三老五他们。”
威远侯夫人劝道:“娘,您消消气,四弟是个明理孝顺之人,可能是您误会他了。”由于没看过信,威远侯夫人也不知道信中说了什么,依李继尧的尿性,可能真的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也不一定。心里明白,嘴上却不能在老夫人面前说丁点不是,作母亲的可以骂自己的儿子,但却由不得旁人骂。
老夫人无力地摆摆手,将那封被她气怒之下抓皱的信递给她,“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威远侯夫人满腹疑问地摊开看了下来,等看到某一处时,脸色也僵硬了。
什么叫“我儿阿宝之夫婿,此生只能娶她一人,若有其他通房小妾宅皆不可为阿宝之良配!望母亲怜惜阿宝自幼丧母,为她择个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之夫婿……”难道男人有通房小妾,就是不干净的?
威远侯夫人一时间无法理解这位小叔的想法了,感觉到一种深沉的代沟。
不仅威远侯夫人无法理解,等威远侯府的四位老爷回来后,纷纷看过李继尧寄回来的信时,也觉得无法理解这四弟(四哥)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为何总能提出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要求出来。
几位老爷聚在威远侯的书房里,将彼此的信都看了一遍,发现信中除了称呼不同,但内容却是一样的,连那句“我儿阿宝之夫婿,此生只能娶她一人,若有其他通房小妾宅皆不可为阿宝之良配!望母亲(大哥/二哥/三哥/五弟)怜惜阿宝自幼丧母,为她择个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之夫婿……”
几位老爷啼笑皆非,二老爷却拍着桌子笑道:“果然有四弟的作风!哎,周御可有通房丫头?”末了不忘促狭地问了一句。
威远侯冷笑道:“男子三妻四妾为正理,虽也有独一妻之人,可是暗地里通房却是不少,哪能让所有男子与他一般犯上这等痴病?不必理会他,周御品貌俱佳,实为明锦良配。”
三老爷和五老爷面面相觑,不好发表什么。其实他们觉得自从李继尧在亡妻牌位前发了那誓后,就一直无法理解他奇葩的想法了。他对自己苛刻不说,这会儿还管上女婿来了,依他这般苛刻要求,恐怕他女儿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大哥,若是不听他的,我担心四弟闹起来……”二老爷最是了解这位兄弟,叹道:“只怕他会直接写信送到御案上,请求皇上为他作主。”
顿时,在场的大男人像吃了坨那啥一样,脸色憋得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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