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心,何谓心?”
佛:“善不善法,从心化生,所言法者,谓众心。”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世人言心,却不知心?”
“不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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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间十分朴素的房间,片瓦为顶,木板成墙,屋里空空荡荡,毫无雕饰,只有一桌一椅一床,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一口木窗横居正中,将远处苍松绿柏框了下来,如一副山水淡墨的画卷,清新淡雅,几缕夕阳透过窗子,洒下几许橘红,整间房子虽然朴实无华,却也别有几分滋味。
裂祭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借着夕阳的余晖看着手中的书本,神色悠然。他已经整整在这里呆了一个星期,除了在屋外散步之外,几乎足不出户,如果一个现代人可以在这深山老林里过着如此平淡而乏味的生活,那只能说明他的心境修养已经境达了一个十分惊人的程度。
人一生有许多敌人,最可怕的往往就是自己。贪婪,野心,暴躁,寂寞,这些都是男人需要战胜的敌人,因为只有战胜了自己才有可能战胜别人。
他是一个耐得住寂寞的男人,所以他的敌人都死了。
放下书本,裂祭轻轻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信步推开了木门。天色渐暗,远处的树林没有了白天鲜艳的颜色,变得灰暗起来,最后一抹夕阳的光辉落幕,天空被月亮笼罩在一片冰凉,静谧无声。
“祭哥。”蟑螂缓缓从树林里走了出来,低声唤道。
裂祭转过头来,微微一笑,黑色的眼眸在月光下泛着灿烂的银光,“外面是什么情况?”
蟑螂走上前,欣喜的说道:“果然不出祭哥所料,赵胜找了一个多星期未发现我们,已经坐不住了,就在今天他和钱岳山一起对罗震发动了进攻!”蟑螂顿了顿,低声道:“只是不知道赵胜到底给了钱岳山什么好处,得以让钱岳山帮助他。”
裂祭眼中精光一闪,冷声道:“仇恨!”
“仇恨?”
“钱岳山一把岁数了,荣华富贵已经享尽,金钱美女也都拥有,除了仇恨他不会在为别的东西所动,况且他钱家已经绝种,这些身外之物要了也没有用,我猜测赵胜就是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才能说动他。”裂祭淡淡笑道,对于赵胜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也有了另一层认识,毕竟看穿人性并不是什么人都有的本事。
钱岳山确实没有了别的活下去的理由,蟑螂细细思考了一会,也觉得十分有理,沉声道:“祭哥,那我们下一步是不是应该去偷袭赵胜的毒品加工厂了?”
“偷袭加工厂?”裂祭摇了摇头,说道:“为时尚早,现在两帮刚开始交战,还不成规模,况且罗震屹立J市这么久也并非无能之辈,这是一场拉锯战,需要一段时间。只有等到两帮仇恨越来越深,打的停不下来时,我们在给他们的火上浇一把油,这样才能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赵胜的加工厂被袭,必定火冒三丈,两边也会打的更加火热,伤亡也会更加惨重,己方再出动时就能降低许多难度。蟑螂眼中一亮,暗道裂祭心思细腻。
“密切监视赵胜的加工厂,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轻举妄动!”裂祭顿了一会,又说道:“让兄弟们尽量不要外出,小心行事。”
“知道了,祭哥!”蟑螂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夜色静谧,悄无声息,如同一个耐心的狙击手,不动则已,一动就要人命。
“好久都没出去逛逛了。”看着高悬的圆月,裂祭喃喃自语,说完信步而去,融入了无边的夜色。
冷冬,风寒露重。
脏乱的巷子里空无别物,几个垃圾桶立在角落,犹如失去灵魂的木偶,在月光下泛着金属的冰冷。一阵冷风袭来,激起尖锐的啸声,犹如地狱的鸣哭充满了萧瑟与冷清。
劲风凛冽,蓬头垢面的乞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蜡黄的面容上毫无血色,枯黑的手指拉了拉破烂不堪的外套,缩紧了自己的身子。他的另一只手则紧紧的抓着一个碗,尽管他的手已经被冻的通红,但他仍旧没有松开半点,仍旧充满了力道。仿佛他抓住的不是碗,而是他的生命。
钱岳山可以因为仇恨而活,赵胜也可以因为野心而活,但他们并不知道有人会因为一个碗而活。
碗是他乞讨的工具,却也是他活下去的理由。
“你的手已经僵了。”
月色苍白,一道平和的女声传来,似乎不食人间烟火,却能让人感觉到微微的关心。
乞丐缓缓抬起头来,愣愣的看着这个不知何时出现的女人,干枯的嘴唇微微颤抖,“我…我怕…风将我的碗吹跑了…”
怕风将碗吹走了?女人微微一愣,明显没有想到他会是这个回答,她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个碗,漂亮的柳眉微微蹙起,没有言语,良久才掏出了两个雪白的馒头。
“这…这是给我的吗?”乞丐愣愣的看着馒头,过了几秒才回过神,浑浊的双眼精光熠熠,不可置信的问道。
女人浅浅一笑,点了点头。
“谢谢,谢谢,谢谢女菩萨,谢谢女菩萨!”
乞丐感激涕零的跪在地上,不停的磕着头,说完抓着白嫩的馒头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似乎因为激动,他的脸色也泛起了一丝嫣红。
“清凉洒浸众生心,泪如丝雨心似莲。”一缕青丝刮过白嫩的脸庞,灰色的长衫默然转身,踏步而去。她的脚步并不快,但却仿佛御风而行,眨眼间已消失在了巷子。
“顶礼大愿力,地藏摩诃萨,因地孝慈亲,发愿度众生,众生不度尽,不欲证菩提,地狱不度空,誓不成佛道,光华惊天地,悲力烁古今,不疲与不倦,不停与不熄,一再度众生,再再度众生,众生不回头…”
清脆的诉念平和安逸,充满了虔诚的圣灵,风似乎停了,尘世的喧嚣也似乎远去,整个世界似乎都被这一段神圣的经文洗去了那一层浮躁与污垢,惟剩下一片飘荡的叶,一口幽深的井,泛起圈圈涟漪。
冷风袭来,裂祭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这才回过神来,心中木然一惊。自己是怎么了,只是一段经文而已,但自己却感觉进入了一个不同的世界,一个幽静的没有人烟的世界,只有平和,只有静谧,再也没有了色彩,不可言传,只能意会。
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街道,裂祭迈开了双腿,向着女人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女人感兴趣,但他却想认识那个女人。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模糊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街道上,裂祭心中急切,提了一口气,加快了步子。但他却发现,无论自己怎样跑动,自己与那个纤细的背影永远相隔几十米。仿佛她就是天上的仙子,而这段距离就是人与神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神,是不能被亵渎的。
裂祭没有放弃,脚步越来越快,道路越来越偏僻,四周的人烟早已逝去,树林映现在了眼前,最后,裂祭在一个湖畔停下了脚步。他呆了,因为他看到了如梦境般的画面。
墨蓝的天空下月光似雾似纱,将万物笼罩在一片蒙胧中。半空中似乎可以看见一**细小的水纹在空气中缓慢的流淌,向远处荡漾开去。湖水在月光下一片银白,泛起粼粼波光,极富动感和层次。它们似一片片晃动着银色光泽的美玉在湖水中翩翩起舞。当那不断闪烁的光亮一一跃进眼帘,那突的一抹银白绽出璀璨的光华时,就如一颗颗价值连城的宝石迷人眼帘。偶尔一只鱼儿跃起,溅起一朵朵银白的水花,美丽的涟漪便带着醉人的光亮荡漾开去了。
女人轻轻立在湖畔,迎面向月,神情舒缓,双眼微闭,似乎在接受月华的洗礼。娇美的脸庞在如水的月光下庄重而圣洁,瀑布般的秀发披散而开,随风飘扬。皎洁的月华给她的身躯镶上一层洁白,更添了一种神圣和纯净。
裂祭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如在梦境之中。
不知何时,女人的嘴唇轻启,美妙的歌声就此缓缓溢出,如轻雾弥散。那一声声美妙的旋律荡起在四周,似在歌泣着悲壮的爱情,又似乎在诉说着古老而缠绵的故事。那歌声很远又似乎近在咫尺,那种缥缈和蒙胧似要将人带向九天之外。
裂祭感觉自己飘了起来,他在飞,飞向未知的世界,穿越了千年去寻找那缥缈的歌声和醉人的悸动,去感知令自己陶醉的向往,去获得身体和心灵的超脱。此刻,他感觉自己的心里突然释放了些什么。
歌声渐渐渺茫,世界又恢复了平静。
女人淡淡瞥了一眼裂祭藏身的地方,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跟着我?”平和的声线毫无感情,但绝对不是冷漠。
裂祭身躯一颤,这才回过神来,暗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几次都似乎受到了魔咒陷入了呆滞之中。但就在下一秒,他再次情不自禁的陷入了迷茫。
因为他看清了女人的样子。
月光下洁白的银眸如一塘沉静的秋水,黑色的长发泛着银色的光晕,精致的五官如天工雕刻,神情淡然如水,显得波澜不惊,而那种淡然却不是冰冷,就是纯粹的淡然,似乎恒古以来就是那样,没有改变,也不需要改变。
她就静静的立在那里,衣裙随风翻卷,整个人似乎已经与周围的景物融为了一体,唯有那纯粹的淡然与神圣依旧。
世间…世间怎么会有这种女人!?裂祭呆呆的看着她,再也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