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开始(上)
我坐了两个小时的飞机,截了数辆计程车,但当我报出地址时,他们都不愿去,理由很简单也都相同:回来的时候那条路是基本不可能有客人的,跑单程的话他们会亏本,我只好花两百块包了一辆,向目的地出发。
三个小时的路程里,从越来越差的路况中,我渐渐体会到司机们所说的理由,路两边的人烟,也越来越少。因为村里的小路,是开不进车子的,司机在这个村子的打麦场停下车来,然后下车驱赶着企图摸他车子的小孩。十来个小孩,穿着打满补丁、分不清什么颜色的衣服,他们围着我,咧开那刚好在换牙的嘴,冲我善意地笑着。我的心里有某种酸楚在流淌,我向他们询问起一个人的名字,问他们这个人是否是这个村的,他们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
我有点失望,但又有某种不知名的喜悦,我发现,我害怕真的在这里,找到我那久违的军中兄弟。就在我如释重负吐出一口气,准备招呼司机开车走时,有一个大一点的小孩领来了一个青年人,他远远就喝道:“大兄弟!别走!”
我钻出来把车门关上,面对他憨憨的笑容,我知道,我要找的人,就应在这村里,但不知为何,我开始后悔今天的出行。
踏在田坎上,我的脚步有些浮,顺着身前那好心的年轻人的手指,我见到远处田里,有人在烈日下耕耘着,他赤裸的古铜色背肌在太阳下,随着锄头一下下充满活力地伸展着。不错,田里那人,就是我这次要找的人,我的身体虽然远不比当年,但我的眼睛仍锐利,我见到田埂上军用水壶背带的中心处,写着当年他在军中的编号。
当晚,带着身体和心理的疲惫,我按响了自家的门铃,开门的却是楚方睛而不是保姆小兰,我一进门却见张丽在厨房洗碗,方睛笑道:“吃饭了没有?今天小兰放假。我帮你煮面吧。”
我笑着说不用了,在飞机上吃过,张丽笑道:“小兰放假,楚方睛上课,我来当保姆了。”
赵重犀和陈文礴、石英杰在客厅发呆,让他们发呆的,是放在桌面的一张卡片。
这是一张别致的卡片,四分之三的白底色,右边四分之一,用了类似篆体的碑文拓片做背景,在碑文和白底色交界处,用八条颜色各异、缠绕着的线条隔开,背面是一幅星象图。卡片上只有一个名字,一个电话,一个地址,没有任何的头衔。
我忙问道:“怎么回事?”
“下午有人送来的,”陈文礴道,“只说是老爷子给你的。说你要老爷子查的那人,和卡片上的这人走得很近。老爷子是谁?”
我没回答他的话,只拿着名片反复地看,楚方睛这时端着一盘水果走到客厅,笑道:“你们几个怎么这几天老在一起?结社?不用上班?”
石英杰倒是最干脆,两手一摊道:“很简单,我害怕,所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要不是怕得要紧,我才不赖你们家呢。”
陈文礴在边上听了,拼命地点头,这是他极为少见和石英杰意见一致的时候。
赵重犀从我手里把把卡片接过来,若有所思地说:“很熟悉的气息,但我想不起和这张卡片的主人何时见过面。”
我把一大杯冰镇绿豆汤倒入口中,对赵重犀道:“走一趟就知道了。”
陈文礴道:“不如先打个电话过去。”
石英杰嘿嘿笑道:“一帮傻瓜,现在是网络时代,这个人连头衔都没有写,说明他自认为很有名,大家一见名字就知道他是谁,上网查一查,十有**就了如指掌了。”
这个人的名字比较特别,重名的应该不多,大家觉得按石英杰说的做应该行得通,的确,在找他之前先了解点他的情况,调查会比较主动。
于是大家便用几个知名的搜索引擎查找那个名字的相关信息,一搜之下,石英杰的脸越来越红,吵吵着说我们选的引擎不好,提供了几个较偏门的搜索站点,还是“查找到0个网页”,这才死心,忿忿地看着我们说:“这个人不会是个杀手吧,杀手无名。”
我又喝了一杯绿豆汤,对冲虚说:“还是你跟我跑一趟吧,说不定这人跟你是同行呢。”
临出门前,我突然想到了点东西,扭过头对屋里的几个人说:“对了,今天我去找人帮手,答应他两万报酬,还有机票和车费一共二千八。我可不是卫斯理这种二世祖,你们也不争气,怎么就没个陶姓富豪或是大亨那种级别的呢?总之,等事情完了以后大家分摊。”
在他们惊讶的眼光里,我拉着赵重犀向门外走去。在电梯里,我有点忿忿不平地对赵重犀道:“整天来我这里喝我的酒、抢我的雪茄,现在还要赖在我家里住,我该他们的不成?他妈的,说清楚了好!别指望我还包出钱!”
赵重犀倒没什么话说,一路笑着开车听着我发牢骚。卡片上那地址,倒不难找,是市中心的一处高尚住宅小区。我按下可视门铃,赵重犀突然对我道:“我一定和这人认识,我大约知道他是谁。”这时可视门铃里传出声音:“找谁?”
我报出卡片上那名字,却听门铃里静默了一会,又传出声音道:“有没有预约?没有的话没空!”态度很是恶劣。
这时却听赵重犀对那摄影头道:“我是冲虚,叫冲灵给我滚出来。”
门铃里的电子噪音突然断了,对方挂了话筒。我惊奇地望着冲虚,冲灵?同门师兄弟?冲虚却没理会我,一脸严肃。啪啪啪——一串急速的脚步声,一个男声道:“师兄,是你?”
坐到楼上的房间里,听师弟述说了单位倒闭以后只身来到这个城市,如何从给人看风水开始,混到小有名气,到现在成了本城行内有名的“命理大师”。我边听边觉得可能白来了,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这个冲灵法力远不及冲虚,那么他就不可能是那个施法害我们的人。冲虚笑骂道:“你这不学无术的家伙,当初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被师父指为同门中最没悟性的人,现在倒还能靠这个混饭。”冲灵摇头道:“就我这样还不算混得最好的,我虽愚,到底还有点底子,有些人光靠一张嘴皮子,也能跟我混个差不离。对了,师兄堪舆之术比我强百倍,怎么会来寻我呢?”
冲虚沉吟了一下,说:“既然是自己人,我就直说了。”便粗略说了我们最近受到不知名人物的威胁,正在调查伍泽仁。原来,伍泽仁的确有一段时间颇为倚重冲灵,不过也只是推推命理,选择行动的时间等等业务。冲灵犹豫了一下,说:“限于职业道德,我也不能透露太多,但我所知道的事情中,应该与你们关系不大,让我想一想。对了,前一段时间伍先生曾透露近期有大计划,计划的内容我没问,但我给他推算出阴历十六号是实行这个计划的最佳时机。”冲虚依言按冲灵提供的资料和伍泽仁的生辰八字推算了一回,的确本月十六号,是伍泽仁的一个良机。正当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冲灵突然说了一句令我们震惊的话。
他说:“其实最近伍泽仁已经很少来找我了,我听说,他为了这项计划,特地从南洋请了一个高人协助。”
南洋的高人?我和冲虚对望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