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愿结束的故事(一)
对于陈文礴和石英杰这种工作狂来说,也许可以让他们痛痛快快地工作,便是最让他们开心的事情了。今天虽然是周日,由于他们前几天的消极怠工,案上仍有厚厚一叠待审核的合同、计划书等文件,只能留在公司加班。张丽和陈文礴本已渐渐淡泊的感情,经历了这一连串的事情之后,仿佛又有升温的势头,今天张丽就打电话过来说一会来陪陈文礴加班。
陈文礴和石英杰的工作效率一向很快,刚下午两点,他们已弄完了手头上一半的合同、计划书,石英杰打了个哈欠,大叫道:“舒服,人生在世就得工作,不断地完成工作,才能证明我的存在。”
故事,也许到这里就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一切的幻境,应该就是伍泽仁找的南洋巫师或是降头师什么的搞的鬼。既然我请的人救了他一命,按江湖人的规矩,他便不会再向我们下手。
我在这平静的几天里,已花了一些时间把这件事完完整整地记录下来,现在坐在我客厅的赵重犀,正在翻阅我的记录,帮我删去一些太过明显的地理痕迹。我端起一杯茶,细细地品着,这是今天赵重犀来时携来的茶叶,也许是那天晚上,因为我在电梯里向他发牢骚的结果。想到这里,又记起前几天自己“博士道士也不及上士”的论调,如果让冲虚听到了不知要怎么的尴尬,不禁觉得有点好笑。
楚方睛这时从房里走出来,递给我一张纸,我一看,是石英杰的个人简历,却听方睛道:“这是我上网查到的,基本上有博士学历的人,猎头公司都会有他们的简历。这份简历,和石英杰平时说的不同。”
我和赵重犀细细地把简历看了一番,以前石英杰说他在国外打工的时间里,这份简介里,是写他在英国Nottingham
University攻读了心理学的硕士学位。我轻弹了一下那张纸,笑道:“怪不得我觉得他似乎比陈文礴高明些,原来人家本身已是‘海龟’了。”
石英杰是北京人我们倒早已知悉,在这份简历上,他北京的地址我觉得很眼熟,我走来走去在脑海里寻索这个地址,无意中走到书房门口,书房那面古怪的铜镜里,映着一个箱子,把我吓了一跳,定下神来,却是镜子前方一个EMS纸箱,我走过去一脚把纸箱踢开,却发现上面速递条上的地址,和我手上石英杰简介上的地址很接近。
它们都是一个国营企业的家属区。
方睛道:“这个箱子,是上次张丽回北京时,在琉璃厂淘了点假白胎,寄来给我的。张丽以前说过,她中学和小学都是在父母单位的子弟学校读完的。”
我和赵重犀望着石英杰简历小学和中学的名字,不禁笑了起来,赵重犀笑道:“听说张丽下午要去陈文礴公司。陪他加班。”
我拼命点头道:“对啊对啊,只是这个他,不知道是哪个他。”
无论是哪个他,反正张丽已经没有办法去陪他加班了。
张丽傍晚接了公司一个业务人员的电话,通知她某个大客户今晚在这个城市附属的一个卫星小城六星级酒店,召开一个酒会,邀请她公司派代表参加,酒会上会有很多知名企业的领导层,都可能是潜在客户,业务员怕自己应付不来,便请示张丽是否可以过去。张丽想了一下,觉得机不可失,便让业务员在酒店等着,自己一会儿就过去。
张丽边拨电话边打腹稿,怎么说才能让陈文礴不那么失望,可是电话响了六下、七下……还是没有人接。
中午吃饭时,石英杰在茶餐厅打包了5杯特价的珍珠奶茶,再加上上次以为丢失却原来是自己遗漏在别墅洗手间、失而复得的“特百惠”杯子里的私家凉茶,六杯饮料下了肚。而陈文礴一干活,只要边上有水他就喝,不知不觉中,灌了一肚子水,刚才写方案写得投入,倒不觉得什么,两个周一要用的方案处理好,陈文礴这时候才发现憋得难受。
刚刚走出房间,在公司无人的大厅里,陈文礴就觉得有一丝冷意从腰下传了上来。玻璃门外,是无人的周日傍晚,狭窄的走廊异样的冷清,感觉不到一丁点人气。上次的经历虽然已确定是伍泽仁的杰作,但陈文礴还是有一点心悸,于是他想了想,转回房间里顺便提醒石英杰道:“你下午喝了五杯珍珠奶茶,是否应该上洗手间了?”石英杰嘿嘿笑了一下,会意,其实他也已经忍了很久了。
已经是傍晚了,光线已很朦胧,走廊笼罩在一种介乎于明亮和黑暗之间的光线里,分辨不出地毯的腥红,也感觉不到墙上的雪白,一尊全身的维纳斯石膏像摆放在走廊尽头玻璃窗边,身子和大半的脸已埋入黑暗里,只有从玻璃窗勉强透入的几缕残阳,诡异地染在它的迎光的小半边脸上,使得那只朝着陈文礴公司的、没有瞳孔的眼珠有了一抹淡金的妖艳。
陈文礴只望了一眼,便打了个哆嗦,和石英杰如同约定一样,低头快步推开洗手间的门躲了进去。洗手间里,石英杰就在他隔壁的厕位。石英杰敲了敲墙板道:“你小子今天怎么这么好心,还提醒我上厕所?你是不是自己不敢一个人来?”
陈文礴没有接话,不知是哪个洗手盆的龙头没有拧紧,水,一点,两点,三点落下。大厦的安静,使得水珠在洗手盆里摔得粉身碎骨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一滴、二滴、三滴,似乎按着某种节奏就义的烈士。
陈文礴没有石英杰随身携带小报上洗手间的习惯,他听着水滴的声音,整个人异常紧张,以致连他来这里锻炼括约肌的目的也达不到。他决定打破水滴的节奏,于是便打起响指来,以求打破这个狭小空间里的寂静,边打边试图把思路引到某份计划书去。正当他终于开始了此行的目的时,水滴一滴,二滴,三滴,坠落在洗手盆里,然后平静了下来,一秒,两秒,这种平静似乎是在为什么做着铺垫,突然间,刷!哗!不知哪个厕位有人揪动了冲水掣,陈文礴一瞬间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