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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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仁义道:“谁给你们这么大的权力?”

  陈军官笑道:“我自己给的,怎么样?”

  楚仁义道:“当今圣上英明,如何会让你如此乱来?我若上诉,告到你们长官那里,瞧他怎生处置你等!”

  陈军官又是一阵大笑:“告到长官那里?哈哈!由得你告,有军纪保护我们,死的只是你们这些低等杂种!”

  楚仁义甚少入世,不明白官场中的潜在形势,但与这军官对话许久,便也渐渐知晓。他不yù同这军官作口舌之辩,这就转身朝回路走去。

  忽地,背后一股劈空之风袭来。便在这时,一声苍老之音从身后传来:“小兄弟,小心!”话音刚起,楚仁义便向一旁躲开,一柄钢刀从他身侧直砍到地面,看似偷袭之人yù待一刀置其于死地。

  楚仁义转过身来,见一名士兵站在身前,刚将大刀重新提起。楚仁义知他偷袭,问道:“你为何要下此狠手?”

  那士兵喝道:“你如此无礼,今rì饶你不得!”

  楚仁义皱眉道:“怎生戾气如此之重,动不动便喊打喊杀?”

  那陈军官在后方重重咳了一声,这士兵不待多言,又是一刀朝楚仁义砍来。楚仁义略微侧身,足下一脚朝对方胫踝踢去,那士兵脚腕中了一击,立足不定,朝前扑地而倒。

  陈军官见适才提醒楚仁义之人,是一旁倒地的老翁,心中无名火起,冲上去便给了那老翁一耳光,直将老翁扇倒在地。瞧着地上呕出的数滩鲜血,便知那老翁受伤甚重。一旁的老妪吓得不敢做声,浑身只是发抖。陈军官侧目瞧着那老妪惊慌的眼神,不知心中怎的全是怒火,一甩手,又是一耳光向她打去。

  蓦地里,陈军官手腕一紧,一个铁箍似的手掌将他腕骨拿住。此时,他右手再也移动不得,连半分也不能。那只手就这样僵在那里,便似一个稻草人展开的手臂,静静地停在那一处。

  这时,倒地的老翁才反应过来,他见自己老伴要遭毒手,忙奋不顾身,扑过去挡在老伴身前。

  陈军官进退不得,怒火全发泄在那老翁身上。他虽上肢不能动弹,仍是一脚朝那老翁面部踢去,瞧那劲势,只怕这一击,便要将其满嘴牙齿尽数踢落,要将其面部骨骼尽数踢碎。

  怎料陈军官如此武艺,还是没能伤到那老翁,他踢出的那一腿,突地被人一脚踹开,踹向一旁。只觉得腿弯中招处,骨骼yù裂,疼痛异常,酸麻不已。

  陈军官抬头望去,只见一名道装打扮的少年人抓住了他的右腕。想必适才那一脚,也是他解救的。

  那少年便是天阳,他站在二老身旁,陈军官出手毫无征兆,他一时不察,没能及时防御,以致老翁受辱。但此后每次攻击,天阳已有准备,再也不让对手接连伤人。

  陈军官此时无力摆脱天阳,便举起左手打向他面颊,抬起右脚踢向他腿弯,yù待解己扼腕之困。

  天阳右手一挥,将陈军官甩出,扔上半空,眼见此人将要重重地跌落地面,众官兵一拥上前,将其接了下来。陈大人站起身,怒喝一声:“将他们全都宰了,一个不留!”

  楚仁义眼见局势不可复控,忙打手势命身后众人按照计策行事。瞿正明、天青等人见他手势,便一并冲上前去。

  楚仁义哈哈一笑,对那群官兵喊道:“尔等众人听着,我们祁风寨但求钱银、不求人命,识相的便给我把手中钱财放下,速速离开。如若听话,大爷我就饶了你们的小命!”

  那些官兵先是一愣,随即便哈哈大笑起来。

  一人笑道:“我道是什么人呢,原来是几个蟊贼。当真是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里拔牙,活的不耐烦了!”

  另一人随后说道:“你们这几个小贼,也不打听大爷是何许人,便来抢劫。今rì便让你们知道厉害!”

  楚仁义不慌不忙,说道:“哼哼,几个狐假虎威的小卒也敢如此嚣张?你们见识短浅,我不与你等计较。你倒去打听打听,**上有谁没听说过我们山东祁风寨!今rì本大爷心情好,想饶你们一命,尔等若是再不识抬举,可别怪大爷我不客气了!”

  那陈军官听了山东祁风寨的名头,略一迟疑。他知那是山东最大的山寨。天下未定、众军阀纷争之时,祁风寨便是山东的地头蛇,雄霸一方,无人敢惹。只是大唐成立以来,平定天下各路人马之后,已有多年未闻祁风寨之名,还道它已解散。不料在此又闻其名,实在好生惊讶。

  楚仁义见他略有所思,知其已然畏惧祁风寨之名,便喝道:“别再啰嗦,趁现在本大爷心情好,快给我放下银子便滚蛋。若是等我改变主意,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陈军官早已听闻祁风寨好手众多,也听说过那寨主吴长寿,知其年纪轻轻,武艺便已登峰造极,当初仅而立之年,便率领祁风寨众人横扫山东,合并了附近几个大山寨,自己一方称王。按时间来推算,那寨主至今也不过四十出头。

  陈军官倒也颇为谨慎,朝楚仁义等人看去。见眼前数人虽蒙面相对,但横看竖看都不过二十余岁,最小的那人,只怕还未满二十。

  “难道这些人都是武艺高强之辈?”陈军官心想:“莫要被他讹了!他刚才装作小厮,是何用意?嗯,料想是眼见敌不过我等,便施计智取。哼!即便他们当真是祁风寨的,也不是高手。”想到此处,他便朝手下那领头士兵眨一眨眼,自己却慢慢朝旁边走去。

  那士兵会意,喊道:“几个小贼胆敢打劫官府,简直是活的不耐烦了,来人啊,把他们全都给我拿下!”

  在那士兵刚说道“来人啊”之时,只听得秦烨“啊”的一声,胸口已中一刀。幸亏瞿正明拉着他及时朝后闪身,那一刀并未砍深,但已在胸前划开一道长口,鲜血直涌。

  原来那陈军官让这士兵施发号令,用意是将楚仁义等人的注意力全集中于这喊话士兵,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这陈军官便已先行动手。此招他们已用过数次,是以本次用来,配合的十分默契。秦烨武艺不高,和这陈军官又站得最近,只一招便已受伤。

  楚仁义料不到敌方说动手便动手,那陈军官距他较远,待得动手,再去相救秦烨已是不及,此时只能尽快将敌人制服,方为上策。于是他率先出剑,一剑已将一名士兵手腕划破,那士兵吃痛,手中钢刀掉落,砸在自己脚上,直疼得哇哇叫。

  这陈军官站在天青面前,他xìng情残暴,此时急yù伤人,手中钢刀一扬,二话不说,直直地朝天青砍了过去。

  天青持剑反攻,后发先至,一剑刺了回去。陈军官闪身避开,那一刀仍是向着天青砍去。天青脚下不停,绕着陈军官奔走,自然避开了那一刀。

  两人互拆四五招,陈军官见天青身法颇佳,但沉稳不足,刺来的长剑力度稍弱,登时心中计较已定。待得天青长剑再度刺来,陈军官大刀一挥,不向天青身形所在砍落,而是与之长剑硬碰,只听“叮”地一声,火花四溅,天青持剑不稳,手中长剑被震得飞上天去。

  陈军官不待他反应,右脚正踹,踢在天青小腹之上,将他踹出老远,天青腹痛如绞,一时站不起身来。

  天阳、瞿正明等人也相继出招。天阳挺剑朝陈军官刺去。陈军官见来人剑法jīng妙,闪身躲开,还了一刀,两人斗在一起。其余众人也已向剩下的士兵杀去,唯有华喜乐扶着秦烨,助他止血疗伤。

  郑瑶本来听楚仁义的话,在远处等候。这时闻及厮杀声,担心大家的安全,虽然颇为害怕,却也毅然走了过来。见到秦烨满身是血,忙撕下衣角按在其伤口处,为其止血。

  这时只见楚仁义长剑上下翻飞,剑势连绵不断,已使出绝学“狂涛剑法”。敌人武艺平凡,对此jīng妙剑法,绝然不可抵挡。只见楚仁义东一剑刺伤这人右臂,西一剑削破那人手指,霎时间已轻创十余人。

  瞿正明和天生,也各打倒两名敌人。瞿正明将敌方视为强盗,下手甚重,一人被他持刀砍去头颅,鲜血喷shè而出;另一人被他用大刀从前心捅入、后心穿出,一部分刀身没入其体内,前半身只露出刀柄在外。

  郑四海只是持刀在一旁观看,并没有加入战团之意。

  这边天阳也是大占上风,两人刚交手,陈军官便抵挡不住天阳的jīng妙剑法。只见天阳一剑刺向其左肩,待得他左肩后撤回避,天阳已是持剑削向其右臂。陈军官急抽右臂,但回避不及,已然中剑。幸而躲避一时,剑伤不深。陈军官兀自不弃刀认输,右臂虽伤,仍将钢刀交于左手,杀向天阳。

  天阳岂容他撒野,手中长剑后发先至,已率先刺到敌人咽喉,陈军官大惊,忙将身子向后急仰,右腿踢向天阳。天阳不紧不慢,左手向下一按,正按在其小腿之上,微一用力,便已借其力而向上跃起。身形骤起之时,长剑已然向敌刺去,陈军官忙回刀抵挡。哪知天阳这一招乃是虚招,剑势未老便已收回。此时其已身在半空,双腿连环而出。左脚猛然朝敌人持刀手腕踢去。陈军官动作如何能有天阳迅捷,刚把大刀收回,天阳左脚已踢到他手腕之上,他只感到一阵剧痛,似是腕骨断裂。未待其反应,天阳另一脚便已将他手中钢刀踢飞。

  天阳灵活异常,未待落下,又是反手一剑朝敌面部刺去。那军官已无兵刃,只得又向后退出一步。

  天阳不yù伤他,将其腕骨踢断,乃是自己功力未纯,不能收发自如。这时以伤人为愧,下手更见容情。

  那军官yù走,天阳虽不待再行伤他,却又哪会让他逃掉。一时间,天阳剑势连绵不断,一剑未收,一剑又发。那军官未退三步,剑尖已到面门,只见明晃晃的长剑在眼前颤动,随时都能要了自己xìng命。吓得他魂飞魄散,僵在当场。

  这时只见众官兵倒了满地,其中大半为楚仁义所创。他剑掌齐施,一剑刺伤一人小腿,一掌打在另一人前胸,将最后两人也收拾了。楚仁义知道这批官兵恶毒,心中气愤,最后一掌含劲蓄力。将及敌人胸前之时,他心念一动,念及师父所说仁义之道,手掌一偏,击中道旁大树,脸盆般粗壮的树干断为两截,倒了下来。楚仁义虽将掌力偏移,而无形余力未衰,却也打断了敌人三根肋骨。众官兵见他如此威武,均纷纷趴在地上,哪敢出声。

  楚仁义演戏演到底,走到陈军官面前,一脚将他踢翻,踩在他胸脯上,微一用劲,直疼得他哭爹喊娘,似要呼吸停顿。楚仁义冷冷说道:“刚才叫你们交了银子便走,你们不听,此刻只怕想走也走不了啦!除了留下银子,还得留下你的狗命!”

  陈军官只知道欺软怕硬,见此情形,直吓得屎尿齐流,流了满裤子都是。他哀求道:“大侠饶命!你要多少银子我都给,只求饶了我这条小命!”

  楚仁义哈哈一笑,说道:“好,我可以放你一马。但我只能饶你或者他们其中一方的xìng命,你让我如何选择?”说着便朝那些士兵一指。

  这些士兵,除了被瞿正明杀死的两个外,其余的均负轻伤。楚仁义手下留情,并未取其xìng命。此时,他们闻及楚仁义之言,知道他将自己这群人的生死大权交于那军官手上,均感绝望。他们都知道那军官贪生怕死、唯利是图,这时要他选定生死,他自是盼望自己获生,至于其他人的死活,他又怎能理会。

  陈军官受惊过度,听得楚仁义如此说来,不知是真是假。但现下情形已然如此,只要有一线希望,便不能放过。他心中思来想去,不是在考虑自己与手下的孰生孰死。而是在想楚仁义刚才那句话,到底是在考验自己的情义,还是说到做到,又或者根本在戏弄自己。

  他在军队中、官场里混迹多年,习惯了那里边的尔虞我诈。现今,揣摩别人心思的这门功夫,已是练得炉火纯青;表面形象和马屁功夫,自然也是做得登峰造极。在他装成正直之人时,即便是再jīng明的智者,也难以看出他私底下竟然是个心狠手辣、草菅人命的小人。

  他此刻想到平时所为:看到正直的上司来视察之时,便要装得大公无私,粗活、重活、累活都是自己一人抢着做,看起来,自己是在尽量减轻别人负担;当长官看到这一情况,也只有在确定长官已见此情形,他才会再行假装一番,明显表现出谦逊的姿态,把好处和功劳都说成是别人的,便可落得不贪功的美名。这样一来,自己在上司眼中,便是关心他人、体恤下属、慷慨大方的君子,以后说不准便会升官发财。

  他接着想下去:若是上级有什么好处给过来,那自然要尽量的表扬自己,有什么好话便朝自己身上套,这时再也不把功劳推给别人,好事全是自己做的;然后,再拍一拍上级马屁,这好处多半便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这时的情形,在他心中,便也与那官场无异。他知道楚仁义那句话可能有三种意义。一、若是考验自己的义气,这番回答便应是:牺牲自己,换得下属的存活;如此回答,极有可能让楚仁义觉得自己情深意重,令自己也脱离困境。二、若只是楚仁义此刻心情尚好,当真是让自己选择活命的一方,这当然是选自己,哪还顾得了他人死活。三、若是楚仁义随口说着玩,只是戏弄自己,那说什么话都是一死。

  他心思转的甚快,一时间便已了解此刻情形,于应对之法也是早已了然于胸。只是不知楚仁义是怎样的人,难以回答。偏偏楚仁义又蒙上了脸,这军官平rì里察言观sè的拿手好戏,在此生死时刻竟派不上用场!

  楚仁义见他迟迟不予回答,催道:“快说,到底选择哪方存活!如若再不出声,我便取了你小命,到时,你想作答复都没的回答!”

  听得楚仁义这般恐吓,陈军官又吓了一跳,只怕再犹豫下去,自己真会小命不保。此时决定赌上一把。眼看楚仁义凶神恶煞,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考验自己。又觉得这帮凶残的山贼,哪里会讲什么情义,一旦自己说出:“让手下众人存活”,只怕他当真会把自己杀掉。

  此念一动,陈军官便脱口而出:“要饶就只饶了我吧,大侠!一看您这身手,就知道您英勇不凡、英俊潇洒、英气十足、英雄无敌。况且您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怎么会为杀我这样的小人,而脏了您大爷这双高贵的手呢?”平常马屁拍惯了,在此生死关头,仍不忘拍一拍这马屁。

  楚仁义哈哈一笑,有意要为难他一番。想到郑家丫头小云的狡辩之才,依样画葫芦地说道:“你这‘英’字成语,还真不少啊!我想再听几个。”

  军官见他笑了,也跟着赔笑,想再说一些“英”字成语逗他开心,一时却也想不起来,只得道:“英…英…用称赞英雄的词语来陪衬你,是英…英…应该的!”

  楚仁义不理他这话,接着说道:“你没仔细瞧我,怎么夸赞我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呢?别人都没这么说过!”

  这军官见楚仁义一笑,心想这马屁拍的还算准,至少没弄巧成拙。便说到:“似大爷这般豪迈之气,哪里需要仔细察言观sè,只需远远的望上一眼,便已知是英雄不凡的大人物。小的这还算愚蠢至极,竟然隔了这么久才看得出来,真是该死,真是该死!”

  楚仁义道:“是么,你承认自己该死,那我就成全你好了!”

  那军官一听大急,忙道:“刚才是小人胡说的,望大爷见谅!”

  楚仁义又道:“是么,你刚才夸我的那些话,也是胡说的了?”说完便拿起长剑,向其咽喉虚刺一剑。这军官被楚仁义这么踩着,动弹不得,眼见长剑刺来,避无可避,只得闭目待死。

  谁知长剑刺到咽喉处,并未再向里深入。只是那剑尖凉凉的,放在咽喉皮肤上,也不知是否见血。直吓得那军官裤子又渗出水来,浸湿了一大片土地。

  过了一时,那军官见楚仁义并未杀害自己,为求保命,只得又厚着脸皮求道:“大爷就饶了我吧,我刚才夸你的那些话,可句句属实,并无虚言啊!”

  楚仁义并不理会他这话,又问道:“你说要我放了你,然后再把他们杀了?好啊,在生死存亡面前,你选择独活,那就先给我说个这般选择的理由!”

  这军官心中暗道:“我只是让你把我放了,又没说要杀他们。是你说的,只能活一方,我才说要还我zì yóu。杀不杀他们是你决定的,你却又来挑拨离间。”他心中虽这般暗想,却始终不敢说出口,听楚仁义这么问来,只能随便说一理由,苦笑道:“大爷你们要的是银子,我的银子可比他们多出好多,一会儿这些钱银全都是你的。我既然给你们这么多银两,你就宽宏大量放我一马吧。”

  楚仁义有意要急他一急,说道:“你给我这么多银两,我才宽宏大量放你一马?也就是说,你不给我钱银,我就不宽宏大量了?我就小气得很了?”

  那军官心想:此人偏是这般夹缠不清,在官场上都是坐花轿——人抬人。这人却怎地这般罗嗦,总是不按官场套路说话。我不管怎么捧他,他总要找我麻烦!

  但怎奈现下xìng命cāo于他人之手,陈军官又怎敢说出半句怨言?此时他只得陪笑道:“大爷一直都是宽宏大量,怎会将小人这般言语放在心上。”

  楚仁义嗯了一声,点了点头,那军官见状,便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继续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放了小人吧?”

  楚仁义先不理会他,转头对天阳等人说道:“将他们身上钱银都搜出来。”

  天阳、瞿正明等人,便分别在一众官兵身上搜索,把他们的银子都摸了出来。果然这军官所得钱银,远胜于手下士兵,有五百两之多。

  楚仁义喝道:“你要我放了你,想的倒是挺美,怎能如此轻易便饶过你?你先将我的问题回答完了再说!你比他们多出这许多钱银,我来问你,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那军官说道:“我职位比他们高,俸禄自然也比他们多,有什么奇怪的?”

  楚仁义长剑又朝咽喉里刺了一分,喝道:“我是问你哪来这么多钱银?这五百两白银,不会只是你的俸禄吧!”

  那军官每月俸银只有十两,说这五百两银子是自己俸禄,料来楚仁义也不会相信。此时他颈部吃痛,哪敢不说实话,只得战战兢兢地说道:“这是我们一路从百姓手中搜刮而来的,此时正好献于各位大爷做见面礼,呵呵!”他最后还勉强从嘴角边挤出一丝笑容。

  当时物价甚低,一两白银,已经足够一家数口人吃上十余天饭。这军官一人便搜刮了五百两白银,不知为难了多少户人家。

  楚仁义听他说完,义愤填膺,将脚重重地朝他胸脯上踩了一下,只痛得那军官大叫,幸而楚仁义未用内劲,这军官才未受伤害。

  楚仁义说道:“哼,朝廷已下令,不准军队sāo扰百姓,你们竟敢如此胆大妄为,究竟是何人手下,来到此地所谓何事?”

  那军官心中想道:“你不也是打家劫舍,sāo扰百姓,胆大妄为?却怎的说起我来了。”心中虽这么想,究竟不敢说出口。只得答道:“皇上下旨,如今天下虽已平定,但却时时有流寇扰民,命我等前往民间,将那些涂炭生灵的山寨贼匪剿灭。”说完这话,突然想起楚仁义便是他口中所说的流寇贼匪,忙道:“啊!大爷,我可不是说你。直至今rì,我才知晓,你们祁风寨众高手武艺高强,我等决计不敌!哎,皇上他不知你们祁风寨一众大爷的英雄风采,竟敢要派兵来剿灭你们,真是糊涂之至,该死啊该死!回去我要对他说说你们的英雄事迹,好让他撤去这道命令,今后大家友好往来,互不侵犯!”为了拍楚仁义的马屁,陈军官竟然大吹特吹,连皇帝也辱骂了一番。

  楚仁义听了他这话,哭笑不得,说道:“就你这等芝麻绿豆官,也能面见当今圣上,数落他的不是?”

  那军官道:“为了维护你老人家的利益,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别说只是顶撞皇上!”

  楚仁义重重地“哼”了一声道:“皇上派你这等官兵前来剿匪,是位了令百姓安居乐业。这可倒好,不仅没剿去原来的土匪,却更是派来这群带着官帽的强盗,再将百姓洗劫一空,你这等人不死也没用了!”

  那军官听楚仁义说到这个“死”字,吓得又一次屎尿齐流,登时臭气熏天。

  楚仁义挪开踏在他胸脯上的右脚,将手中长剑也收了回来,对他说道:“我祁风寨高手如云,从来就没怕过谁,如若皇帝要派兵来攻打我寨,你就告诉他,我会让他有来无回!听到了没有!”

  那军官一听到这句话,知道楚仁义要饶他xìng命,登时如释重负,不顾胸前剧痛,忙爬起身来朝楚仁义磕了几个响头,口中不停地说:“多谢英雄、多谢英雄!”。

  楚仁义喝道:“快滚吧,不要等我改变主意!”

  那军官站起身来,拔腿便跑,那些士兵见状,也跟着跑了,天阳等人并不阻拦。瞿正明要阻止,却被楚仁义一把拉着臂膀,劝道:“瞿二哥,就让他们去吧。”

  瞿正明愤愤不平道:“这等人如此欺凌百姓,杀了他们都不为过!”

  楚仁义道:“瞿二哥说的对,但是郑伯伯和你们都是有家有业之人,杀伤官府中人的罪名可不小。不管是谁有理,这杀人一事都非同小可。今后官府追查,明白事理的还好,若是碰到像这般官兵如此无礼之人,那便极为麻烦!这件事若是暴露出去,他们不把四海镖局敲诈的分文不剩,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瞿正明又说道:“就算不杀他们,也当将他们交与地方衙门审理,把他们绳之于法!”

  楚仁义点了点头道:“瞿二哥此计,本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但这批官兵已在此搜刮了大批银两,若是官府想管的话,早已出手干预,又怎会让其猖狂至今?何况我为避免他们今后报复,已假装成祁风寨之人。我们既然已是匪人,又怎么能将官兵扭送与官府审理?”

  郑四海这时走来说道:“不错,楚贤侄此法,真是妙不可言,一举三得!”

  瞿正明问道:“师父,不知此法有哪三得?”

  郑四海道:“其一,教训了这批目无王法的官兵。其二,隐瞒了我等身份,rì后纵是他们要报复,也找不到我们身上。其三,利用祁风寨的身份教训这些人,再放走他们,借彼之口,传出祁风寨为祸世人的消息。到那时,朝廷自然会出兵剿灭祁风寨。”

  众人听后均道:“果然妙计!想得真是长远!”楚仁义忙道:“不敢当!”

  郑瑶此时已帮秦烨止血,包扎好伤口。刚才的情形已然看在眼里,这时见敌人已退,想听听大家在讨论什么,便走了过来。此刻,听得他们在说冒充祁风寨,想起刚才楚仁义对那军官自称是山寨中人,便好奇地问道:“什么是祁风寨,你们为什么要冒充祁风寨?”

  楚仁义见她已然听到祁风寨的名字,便答道:“祁风寨是为祸世人的土匪帮,我们冒充祁风寨,是为了让官府剿灭它,让它不再做恶!”

  郑瑶听了后,点头道:“嗯,原来是这样!不过我看刚才那些人凶恶得紧,被打倒后又心生怯懦,他们肯去剿灭祁风寨么?”

  楚仁义答道:“不是所有官兵都这般无用,他们只是害群之马。我借彼之口,把消息传达出去,自然会有正义之师去攻打祁风寨!”

  郑瑶“嗯”了一声,看着那两个被瞿正明杀死的士兵,惋惜道:“其实他们也是一条生命,就这么死了,也挺可怜的!”

  瞿正明道:“师妹,你心肠太软了,他们作恶多端,若是不杀他们,就会有更多的人受害!”

  郑四海也说道:“是啊,这些人禽兽野xìng!刚才连那公公婆婆也要一起灭口,真是惨绝人伦,让他们受点惩罚也好!瑶儿入世未深,江湖险恶,你还不了解!”

  郑瑶听说那批官兵连面前这老汉老妪都不放过,心中一惊,转脸朝那二老看去。只见他们坐在路旁,老妪的腿脚似乎还受了伤,老汉在一旁照料,处境颇为凄凉。

  郑瑶心中一酸,对楚仁义说道:“楚大哥,我们把从那军官和士兵身上搜来的银两,都给了他们二老,好么?”

  楚仁义笑答:“当然好了,我正有此意!”于是拿起包裹,包着那总共七百多两银子,走到二老身边,说道:“老人家,这银子都是那些官兵赔给你们的,就收下吧!”

  那两位老人哪里见过这么多银子,且刚才楚仁义与官兵打斗的情景,二老也看在眼中。此时二人惊道:“这位小哥莫要开玩笑,这些银子,我们不能收!”

  楚仁义笑道:“那军官骑马将婆婆撞伤了,他赔点银两去买汤药,也是应该的!”

  郑瑶这时也走过来说道:“是啊,那些官兵平rì欺压百姓,这时让他们付出点代价也好,就当是为其积德,公公婆婆就收下吧!”

  两位老人推辞不了,便应承下来。

  郑瑶见那老妪脚伤甚重,一时间不能赶路,她顿时心生悲悯,蹲下助其轻揉腿部,希望有助恢复。天阳在见状,忙阻止道:“郑姑娘,这老年人家,此般骨伤若要完全恢复,也需百rì。一时三刻的揉抚,起不了什么作用,反而有可能使其骨骼移位,如若腿骨对接不齐,以后难免终身行走不便。”

  郑瑶一时好心,所做之事却不得体,听了天阳这话,忙向两位老人道歉。二老忙说不碍事。郑瑶面皮薄,道歉之后,不知如何相待,只是红着脸低下了头,讪讪地说不出话来,一时间羞愧之心溢于言表。

  二老知其好意,但此事尴尬,不免令郑瑶羞赧。两位老人见状,心下过意不去,那婆婆忙安慰道:“这位小姐,我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有几年好活?你此番与我二人有救命之恩,现在就算是真的失手将我这腿脚弄残,我也决不会责怪于你。你不必抱有歉意。”

  郑瑶一听这话,只觉得适才自己当真再次将其腿骨揉断,小脸吓得惨白,又一阵不停地道歉。郑瑶想扶着婆婆,只是不敢再碰那伤腿,却又退后几步,与两位老人隔得更远了。

  二老见郑瑶真诚,不由得感激涕零,说道:“姑娘你人美心更美,上天一定会保佑你的,祝你和这位小哥有情人终成眷属!”说着便朝楚仁义一指。

  郑瑶听了之后,那洁白的小脸上,登时泛起了一抹红晕,正如碧空之上升起的一片霞云,当真是娇美之极。这时郑瑶已忘却适才的担心惧怕,心中甜滋滋的,但又怕楚仁义看出自己心事,便转身背对着楚仁义走出几步。

  楚仁义也闻及二老之言,心中虽十分欢喜,但见到郑瑶避开了一些,只道她对自己还是无情爱之意。便对二老说道:“老人家说笑了,我和她不是…不是那样的…”

  那老妇道:“年轻人不用否认,我活了这么多年,这种事是不会看错的。光从你们俩的眼神中便能看出,你们是一对相爱的情侣!”

  郑瑶这时心中更显甜蜜,她与楚仁义相处数rì,知道他处事成熟稳重,xìng情温文尔雅,为人随和、侠骨仁心,已不知不觉对他动了心。只是突然被这婆婆道破,一时间羞赧不已。这时听这老妇说的更加直白了,便越发朝远处避开了些。

  楚仁义见此情形,便对那老妇说道:“不是啊!婆婆,你看小瑶都走开了,这就证明你说得不对!”

  那老妇断骨之处敷上了天阳的止痛药膏,已痛楚大减,此时对楚仁义笑道:“那我说你喜欢那姑娘,是否正确啊?”

  楚仁义听她这般问来,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既不便一口承认,又不便否认,只得低着头,闷不作声,来了个不置可否。

  那老妇说道:“不作声便是默认了,其实那姑娘对你也有心有所属,只是姑娘家害羞,心口不一,她越是高兴,却越是避开你。相信婆婆,我不会看错的!”

  楚仁义这时再不隐瞒,喜道:“婆婆所说当真?”

  那老妇笑道:“不信?你前去问那姑娘本人,不就得了!”

  楚仁义立刻站起身来,刚跨出一步却又想到:万一不是这般,怎生是好,以后还怎与郑瑶相见?

  那老妇似乎看出了楚仁义的心事,这时只听得她在楚仁义身后说道:“小伙子家,做事怎么犹犹豫豫的,倒像个大姑娘!放心吧,我不会骗你的!你主动一点,难道要别人姑娘家对你表白不成?”

  楚仁义听完这话,便鼓起勇气走向郑瑶。这时郑瑶早已走远,心如小鹿乱撞,刚才楚仁义和那老妇说的话,她都没听见。

  楚仁义快步走到郑瑶身边,想要开口说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提了个无关紧要的话题:“刚才要是知道那些官兵将对公公婆婆不利,我就不会那么轻易放过,至少也要让他们多受惩罚!”

  郑瑶却低声说道:“你心慈手软,对付这些恶人原是不该,不过我就喜欢你这仁义之风!”说道最后一句声音已是细弱蚊嘶。

  楚仁义听了她这言语,登时欣喜若狂,拉这她的小手问道:“瑶儿,你所言当真?我没有听错吧?”

  郑瑶扭捏着转过身去,害羞地说道:“什么真不真的,我刚才可没说什么啊!”

  楚仁义拉着她的小手,又将她转过身来,看着她红彤彤的小脸,心中一荡,说道:“你刚才说我心慈手软,但你就是喜欢我……”后边便是郑瑶夸他有仁义之风,话到嘴边,他不yù再夸一遍,便省去那几个字没说出口。这样一来,此话从他嘴中说出,已变成“你就是喜欢我……”。

  郑瑶如何听不出其中意思,忙争辩道:“我哪有这样说?我只是说喜欢你那仁义之风!”

  楚仁义笑着在她耳边说道:“不如将‘那仁义之风’五个字删去,好么?”

  郑瑶双手轻轻绞着自己的秀发,轻咬下唇,满脸通红,柔声说道:“随便你怎么样吧!”

  楚仁义心花怒放,将郑瑶拥入怀中,紧紧的抱着。郑瑶心中也是甜蜜无比,任由楚仁义搂着自己。过了一会,楚仁义想到其余众人还等在大道旁,便对郑瑶说道:“别让他们等太久,我们先回去好么?”

  郑瑶点了点头,便拉着楚仁义的手,说道:“那两位老人年老体弱,婆婆的腿脚又受了伤,如此行走只怕不便,我们快去将马车送与他们吧?”

  楚仁义之前见二老此后行走赶路有所困难,又感激那老妇指点自己,早yù将马车相赠,只是此车乃郑四海所有,若赠与他人也须先待车主同意,自己不便擅作主张。此时听得郑瑶与自己所见甚同,便笑道:“好啊,一切都按你的意思办!”

  郑瑶也笑道:“好啊!”

  两人回到众人身旁,见众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郑瑶便问道:“你们怎么是这种表情?”

  当楚仁义与郑瑶走到一旁说悄悄话时,众人好奇心起,早就远远观望。两人的小动作,众人已然看到;两人的小心思,众人也已猜着。

  既然楚仁义与郑瑶话中内容被猜得仈jiǔ不离十,大伙自然是准备嘲弄二人一番,博个热闹劲。只是郑四海知道他二人脸皮薄,早已吩咐下来,不准众人起哄,也不准与他们说笑。众人这才作罢。不然以天生这种xìng格,怎会不与楚仁义说笑几句。

  众人见郑瑶问道,都微笑不作声。楚仁义忙转开话题,说道:“刚才那老婆婆腿部受伤,只怕两位老人赶路不甚方便,不如将我们那马车,赠与他们如何?”

  郑四海说道:“如此甚好,但若无马车,瑶儿怎生赶路是好?”

  瞿正明说道:“刚才那军官留有一马,不如将其牵来。我们便有足够马匹!”

  郑四海道:“不行,那是官马,只怕身上留有记号,我们不便骑乘,若是被那些官兵发现,可就麻烦了!”

  郑瑶心中已有计较,这时低声说道:“我与他同乘一骑。”说着拉了拉楚仁义的袖子。

  众人听完都“哦”了一声,郑四海见大家似乎又要哄闹一番,忙轻咳两下,说道:“如此甚好,那就这样决定了!”

  郑四海甚为开通,心想:江湖儿女,不必计较繁文缛节,既然他二人心意已然相通,同乘一骑,也无大碍。

  且唐朝之时,对男女之间的礼法,看得不重。郑四海早已认可楚仁义与郑瑶之情,此时对女儿的要求自然也不会拒绝。

  众人将那马车送与两位老人,随即启程。幸好那老爷爷以前驾过马车,将那婆婆扶入车座之后,自己坐在马车一侧,携带那数百两银子,扬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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