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洪泊这时不再与之言语相交,扬起拳头便冲了上去,华确生也立即予以还击。
洪泊武艺深湛、力道强劲,华确生接连与之对击数拳,均感双拳酸麻,只怕仍是如此硬碰,不出数招,便会败下阵来。华确生是老江湖,眼前情景自然心中有数,硬功夫难以取胜,便以灵巧身法相抵。一时间,只见双方拳来脚往,斗在一处,难解难分。毕竟洪泊以生力军出场,且技艺胜华确生一筹,数十招后,华确生力怯,只怕难以招架。
便在这时,站在一旁的严庆宏又发话了。只听他冷冷说道:“白中天家里都是一帮孬种,就会以众凌寡,有本事便来单打独斗!”
洪泊哈哈大笑道:“现在正是平手较量,你看这华帮主还能坚持几招?不仅如此,那一旁的少林俗家弟子,只怕也撑不下去了吧!”
段青山与何启传兀自相斗不息。段青山手持利剑,已是大占上风。何启传被逼在一处墙角,全力反击。两人周围花草树木尽皆凋零,那角落的墙壁也已是被剑气拳风摧残得大半垮落,只留一小处断壁残垣。适才两人劲力激荡而出,四周众人难抵其力,均在远处躲避。
此时段青山进攻,何启传后退,二人早已远离人群。虽四周无人,但已满地皆是落叶残砖,更显适才打斗激烈。
洪泊眼见再出两三拳便能将华确生击败,突然严庆宏身边那身法极快之人窜出,迎面扑来。洪泊眼前一花,连对手身形都未看清,敌方一脚便已踢至面门。洪泊这时已无空暇之力出手还击,只得向后一滚,逃开了去。虽已避开来袭,但狼狈情形被人看去,这叫他如何不怒。
只见他弹身跳起,指着刚才袭来那人骂道:“兔崽子!竟然胆敢偷袭你大爷,是否活得不耐烦了?”说完便一拳打了过去。
只见那人微一闪身,避过洪泊此拳,右腿一抬,脚尖直向洪泊腰眼踢去。这一脚迅捷无比,眨眼功夫便已踢到。洪泊忙侧身卸力,同时左拳护腰,右拳朝敌方面门打去,希望攻敌之必救,以解己身之危。
这一招虽是败中求胜的极佳妙招,但因敌手身法太快,洪泊腰眼还是被脚尖点中。虽于身子并无大碍,然而如洪泊这般江湖上响当当的角sè,竟在一招之间便被敌手击中,无疑是莫大耻辱。
洪泊暗中思量,适才确是太为轻敌,只管迎面一拳打出,全然不顾自身防护,以致敌人后发先至,打自己个措手不及。此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待得回神之时,便一拳击出一拳回护,不留丝毫破绽。
殊不知那对手在一招得手后,竟不乘胜追击,兀自站在原位,好整以暇,一脸轻蔑表情。
洪泊见状,如何不怒!那击出的一拳便用上了十成劲力,然而回身护体那拳却依然不动。当真是有攻有守,确见高手之风。
那敌手见状,丝毫不以为然,仍是不慌不忙,待到拳及面颊,才微一闪身,避过此拳,脚下快步如风,瞬间已绕到洪泊身后。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他是如何移步,只听得“嗖”的一声,他手中又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长剑。但见其腰间剑鞘空空如也,才知他是以极快手法,拔出长剑握于手中。
此刻洪泊已然转身,挺拳向对手面门击去,仍是用尽全力。怎奈敌人铁剑甚长,自己双拳较短。若将这拳打实,重重击在对手身上,那只会先送了自己xìng命。正是:这劲力十足之拳未及敌身,那轻轻飘然利刃已然穿胸。洪泊无奈,只得弃力收拳,忙向后退去。
那对手仍旧不紧不慢,挥洒自如,只见他挺剑刺去,剑尖离洪泊胸前始终保持两寸距离,直如戏耍小儿一般,且边斗边讥讽道:“人称湖北洪家拳掌门人洪泊,双拳力压千钧、能裂石开山,此刻看来,这牛皮吹破,却也无济于事!你连我司徒剑南都斗不过,还怎能裂石开山?哼哼!这只不过是个浪得虚名,一文不值的无名小辈而已!”
这时,站在一旁的金不换和殷勤齐声说道:“你错了!既然说‘人称湖北洪家拳掌门人洪泊双拳力压千钧、能裂石开山’,就是说别人知道他大名,那便说明他的名号很是响亮!又怎能说他是无名之辈?我看你才是无名之辈!”
众人见金不换与殷勤出言相助,之前对他的厌恶之情便也稍减。殊不知,此二人以狡辩为乐,言出之时,自有辩驳话柄落入其手,他可不管谁人立场,更不论双方是非。
那司徒剑南冷笑道:“不知两位怎么称呼?”
金不换哈哈一笑,说道:“告诉你怕吓着你,我叫金不换,这是我义弟殷勤!”
司徒剑南口中说话,手中长剑仍旧挥舞不停,逼得洪泊不住倒退。听到金不换如此说来,登时大笑不止:“你们两个名不见经传的鼠辈,也有胆量在此说名道姓,不怕笑掉别人大牙!你叫金不换?你以为自己真是个宝么?厚颜无耻!”
金不换怒道:“我们两个人,再加上两个义弟,合称河南四侠!这你总该听过了吧?”
司徒剑南听完更是笑得厉害:“这天下不止无名之辈甚多,毫无见识、满口胡言的人更多!等会就让你们见识我的厉害!”
金不换转头问殷勤:“就他那一点微末功夫,能让我们见识到什么厉害?”
殷勤笑着说:“大哥,你没听他说‘毫无见识、满口胡言的人更多’么?他是让我们见识他此等厉害!其实不用说‘等会见识’,刚才他那数言,就让我们领教了,不是么?”
金不换拍手笑道:“不错!看来是这样的!”
司徒剑南朝殷勤瞪了一眼,手中利剑加紧攻势,想将洪泊立时解决,再料理金不换等人。
两人相斗十余招,洪泊不能抵挡。眼见不出数合,司徒剑南便能将他伤于剑下。
山西鬼刀派掌门人李庆喜站在一旁,早已看不下去。这时见洪泊不断倒退,已经退到自己身边,他敌忾之心大增,窜身上前,与洪泊并肩作战。李庆喜的师弟见严庆宏一伙前来寻衅,早就回房将自己和师兄的称手武器“鬼头刀”拿来。这时眼见师兄上前动手,忙将武器一抛,朝着李庆喜抛去,随后自己也yù跳出参战。李庆喜接过“鬼头刀”,一刀砍向司徒剑南,同时向师弟喊道:“师弟,我一人便可,你先退下!”那师弟自知与师兄武艺相差太远,便不再上前助阵。
司徒剑南眼看便可伤敌,却不料旁边李庆喜突然窜出,并且一刀砍向其致命部位。司徒剑南忙侧身避开此刀,顺手还了一剑。此一剑迅捷异常,李庆喜虽及时避过,前襟衣衫却还是被划开一道裂缝。
此时洪泊与李庆喜均已领会到对手武功的高强之处,再也不敢托大,也不理会高手之间要单打独斗的规矩。这时两人联手而上,左右夹攻,登时威力倍增。
但怎奈司徒剑南武艺太高,在这两人合击之下仍旧不显慌乱,一柄剑舞得水泄不通,将两人攻势挡在身外。只要这两人一显松懈,司徒剑南便趁机出剑攻其薄弱之处。斗了五十余招后,洪泊与李庆喜渐处下风。
胡飘峰现下已知司徒剑南厉害,眼见他在两大高手合击之下尚自占了上风,当下想也不想,便又挺身而出,加入战团。
此时已是三人围攻司徒剑南,任他武艺再高,片刻间也难以取胜。但司徒剑南身法灵活、剑法高超,胡飘峰拳脚却不擅长,一时之间双方未分胜负。
司徒剑南见对方三人联手,心中也是一惊,但身处三大高手围攻之下,已是尽力抵挡,想分心说话却也不能。
站在一旁的严庆宏见状,忙喊道:“你们三人围攻我方一人,是否理会江湖规矩?枉你们自称武林好汉,好汉能这般胡作非为么?”
胡飘峰听严庆宏如此说来,虽感他此人确是可恶,但这话不无道理。眼见己方三大高手联袂对抗敌方一人,只怕尚自不能取胜,确是有损颜面。于是他手中紧扣十余枚暗器,待得司徒剑南将洪泊与李庆喜逼退一步之时,便将手中暗器尽数发出。暗器排成一条直线,冲着司徒剑南疾奔而去。
司徒剑南眼见暗器袭来,也是一慌。但凝神一看,那十余枚暗器排成一列,打向自己,他心中登时放心。
不仅司徒剑南不再紧张,便是这大院之中武艺不甚高者,也已看出这列暗器易躲之极。若是用剑抵挡或许不易,但只要纵身躲避,让开了第一枚,其随后而来的众多暗器也便随之避开。只因这许多钢镖都依照一个轨迹发shè而出。
司徒剑南想也不想,纵身跃起,避开袭来暗器,眼见钢镖将要从脚底掠过,突听“砰、砰……”十数声连续金铁碰撞之音。只见那一排暗器忽地散开,不再排成一条直线,而是shè向司徒剑南周身上下,看似将其包围。
这便是胡飘峰的成名绝技“一字镖”,初看时,不过是一排暗器。但胡飘峰发shè之时,所用手劲不同,暗器的速度也不尽相同。当飞镖到达敌手身畔,便会互相碰撞,改变飞行轨迹,暗器四散。
胡飘峰这一招,只是能打人个出其不意,若是敌手事先已知“一字镖”的奥秘,此镖便会有形无实、威力大减。但司徒剑南不知这其中原由,一时突如其来的变故,着实令其惊出一身冷汗。
但司徒剑南并非常人,在如此困危的情境之下,兀自处变不惊,借着适才上跃之势,猛一翻身,将双腿向上翻去,避过shè向下肢的几枚暗器。这时头下脚上,还有数枚暗器朝着他的上身激shè而来。
司徒剑南不慌不忙,用手中铁剑舞起一堵剑墙,将那暗器尽数抵挡在外。这时铁剑只需将上半身笼罩便可,不需保护全身,那胡飘峰的暗器自然攻不进来。
司徒剑南此番抵挡,看似轻描淡写,却着实显现出他思维敏捷、武艺高强之处。不仅使得胡飘峰所发暗器尽数落空,还将一部分暗器打回,shè向胡飘峰身后。眼见几位白府宾客,即将伤在这暗器之下,却不料郑四海与宋飞锁便如两堵墙一般,拦在众人之前,将暗器尽数收了过去。
胡飘峰暗器发shè成功,心中一喜。但正要伤敌之时,却被敌人的jīng妙招数化解,让他如何不愤。
未待司徒剑南回过神来,胡飘峰再次冲上前去,洪泊和李庆喜见状,忙上前相助。如此一来,又恢复了适才以三斗一的场面。
严庆宏见对方不依江湖规矩,总是三人齐上,己方除隐藏一位绝顶高人外,却找不出三位与之同等的厉害人物。他忙向宋飞锁喊道:“宋副帮主,你们济世帮眼见无礼之事,怎能无动于衷?”
宋飞锁冷冷说道:“姓严的,你只要让这等闹事人众走出济世帮大门,眼前一幕自然不会发生。”
严庆宏本以为单打独斗,只要白中天不涉足干预,满堂宾客无一是何启传对手,就算宋飞锁与之相当,余下众人也远非司徒剑南之敌。谁知对方段青山如此厉害,武艺不在何启传之下。况且对方不理会单打独斗之规,三人围攻司徒剑南一人。
严庆宏暗自思量,现下之局,济世帮尚未出手,己方已成败势。无奈之下,他只得向华确生说道:“华帮主,这群人不依江湖规矩行事,你说如何是好?”
华确生眼望严庆宏,问道:“严兄认为该当如何?”
严庆宏冷笑道:“他们可以一拥而上,我们为何不可?”
华确生点了点头,便起身加入战团。
严庆宏向场中众人喊道:“为了公平起见,我们也出三人相斗,看你们输了,还有何话可说?”他说完便叫出身后一人,令其上台相助。此人名唤郭坤,严府之中众人皆知,他是严庆宏身旁仅次于司徒剑南的一人。虽说是仅次,但其武艺可与司徒剑南相差太远,以至于严庆宏在无奈之下,才派其出场。
有了华确生加入,司徒剑南这一方可是如虎添翼。原本司徒剑南孤身一人,便可与那三人抗衡。现下又多了华确生与郭坤,洪泊等三人渐渐支持不住。
三对三交手,不比单打独斗。这时,六人可zì yóu择取对手。司徒剑南一人独斗洪泊与李庆喜,四十招后便占尽上风。而华确生与郭坤二人夹攻胡飘峰,不出二十招便可只攻不守。
宋飞锁此时已是抓紧手中两条铁索飞爪,以待危机时,可出手相救。只是现下未到紧急时刻,他顾及身份,不便下场夹攻。
白府大院内众人也是与宋飞锁一般想法,感觉若是以多胜少,那便胜之不武,只得暂观其变。
此刻郑四海将楚仁义拉到身边,暗中说道:“仁义,你去将两边那五个人分开,司徒剑南由我对付。若是任由他们这般在寿筵上打斗下去,白帮主脸面上也不好看。”
楚仁义点了点头,挺身而出,瞬间绕到华确生背后,左掌打其颈部,右掌打其后腰,正是绵云掌的jīng妙之招。
华确生突感背后有人袭来,忙转身相迎。这时楚仁义已赶到郭坤身后,以同样的手法打出。郭坤武艺较弱,反应也较迟钝,还没来得及回神,已被楚仁义双掌击中要穴,登时瘫软在地。
胡飘峰见华确生狼狈躲避楚仁义,立刻冲上前去,一拳打向其面部。谁知楚仁义又快步绕到胡飘峰身后,双掌击向其腰背部。胡飘峰一拳打出后,来不及收手,只得向前跨出一步,如此一来,打向华确生的那一拳,自然消解于无形。
这时郑四海脚下运劲,将一块青砖踩碎。脚尖一挑,挑起一小粒砖块,握在手中。见司徒剑南出剑刺向洪泊,便运劲将小砖粒掷出,打向司徒剑南置身之处。
司徒剑南武艺高强、剑法快极,郑四海若是仅朝其长剑投掷石粒,未必能够击中。但只要向着司徒剑南身子投掷暗器,他必定挥剑抵挡,如此一来,便可轻易将其长剑打断。
司徒剑南正与两位高手交战,忽觉一暗器袭来,且感此物劲力十足,登时心中一惊。他不急伤敌,先求自保,舞起剑花护身,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砖粒打的粉碎,司徒剑南手中铁剑也折为两截。
洪泊与李庆喜见状,忙上前夹攻。这时楚仁义又已绕到两人身后,双掌径向两人击去。二人忙回身抵御,楚仁义不与之正面相对,施展脚下步法,在二人周身环绕,手掌不停地向二人击去。二人武艺虽高,但转身之时互相碍手,又被楚仁义那无穷无尽的绵云掌扰得眼花缭乱,一时之间竟被他攻得措手不及,毫无应对之策。
二十余招后,洪泊与李庆喜自觉不敌,再这般打斗下去,只怕要败在楚仁义手底。洪泊灵机一动,立即将自己背部靠在李庆喜背上。如此一来,两人都面朝外侧,令楚仁义无法再从身后袭击。
但这两人如此一靠,楚仁义便已成功将敌斗双方拆解开来,无需再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