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重塑谜万缕千丝
(二)
天阳道:“也许他就是紫仙洞下属里的一个例外呢?”
楚仁义道:“周全也曾经想劫取天阳拿走的巨蝮草,但没有成功。”
天阳道:“我把周全引开后,李泽光便来拦截天生与周满。”
楚仁义道:“若他们均为紫仙洞人,这便不是巧合。”
上清道:“周全的武艺也不够。”
楚仁义、天阳二人知道,师父的意思是,周全也远逊于紫仙洞人的平均水平。
楚仁义道:“还有许多疑点,例如我们查探四海镖局那三人,他们中均藏有与女子有关的小饰品,究竟与此案有何关联?”
上清知道他在孙达、李清、瞿正明三人,便道:“那些小饰品到底能明什么,我不敢定论。但他们三人,似乎也及不上紫仙洞人的水平。”
天阳问道:“但若是硬要他们均为紫仙洞人呢?”
上清道:“那么,紫仙洞人的武艺就未必是用药物提升的。”
楚仁义道:“咱们曾经猜想过,李泽光武艺提升如此之快,乃是有人假扮于他。实际上,我们所见到的‘李泽光’,不是真正的李泽光!”
天阳道:“这个法,此时提出,似乎很有道理。”
楚仁义点了点头,道:“只不过,这个法,曾被师父否认。”
天阳道:“师父所言,也并非毫无根据。济世帮大孝坛主王本初曾过,一个人不可能伪装得与另一人完全相同,除非他假扮的,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楚仁义点了点头,道:“得也没错,咱们均见过李泽光,可看不出他有哪点改变。”
天阳道:“就连脸上的密集黑痣,似乎也未变样。”
楚仁义道:“也就是,李泽光当真被训练成为一名高,紫仙洞的首领也许当真如同魔鬼般恐怖。”
此时满天的星光又已被乌云覆盖,一阵阵yīn风吹来,似是吹进了众人心中,yīn冷无比地浸透着众人心脾,就像要把人冻僵。
天青耐不住恐慌,却又想安慰自己,问道:“紫仙洞的首领会比薛胜更强么?”
到“薛胜”,青城派众人除上清外,均打了个冷颤。半月前,众人在杭州白中天府上,见识过了薛胜那无坚不摧的拳劲,至今忆及尚自心有余悸。此刻,天青以薛胜比拟紫仙洞首领,不得不令众人心中发怵。
上清对着天青点头答道:“或许吧!或许紫仙洞首领较之薛胜更为强大,或许他已强得令为师不能想象。”
在这里,除了范逐世与那些捕快未参与白中天寿宴,青城派众人当时均在现场。薛胜是大伙从所未见的强者,他在白府一战,令天下英雄豪杰为之胆寒。就连有白中天与上清这等绝世高人在场压阵,薛胜仍是杀伤多人,令现场陷入极度恐慌之中。且在最终一战,薛胜重创白中天,并在一拳之下,令五名远处的旁观者尸骨无存。这套惊世骇俗的极高武艺,至今仍深深印在青城派众人心中。
听师父紫仙洞首领的本事犹在薛胜之上,天青全身禁不住抖了起来。众人若是找紫仙洞首领报仇,那岂非自寻死路?
楚仁义为缓和此等压抑的气氛,便接着讲述近rì的谜案,只听他道:“李泽光失踪,对咱们来,已不是谜团。他自是逃向紫仙洞,此刻见到他的尸首,那定是紫仙洞人所为。”
天阳点头道:“不是紫仙洞人,而是紫仙洞首领所为。”
楚仁义道:“周满被杀,此事也已明了。凶的尸体摆在这里,早已明,这一行动,也出自紫仙洞的笔。”
上清在中的那具尸体上再也找不出任何线索,只得轻轻揭开这具尸体的面皮,拿在中,高举向天,对着刚从乌云中探出头的明月观看。透过这层脸皮,月亮朦朦胧胧地在其上现出一丝身影,像是一个模糊而又光亮的圆饼。月光微弱,似是不能完全穿透面皮。
就在这一刹那,突然有一个极为恐怖的念头窜入上清脑海,那是他在多年前,听济世帮大孝分坛坛主王本初讲过的一件事。
这件事,充满了鲜血与邪恶,这虽是短短几句话,却与此案有着极大关联,或许便是此案的真相,是破案的关键。
缓缓地,上清站直了身子,向楚仁义问道:“紫仙洞人与周满有何怨仇,为何非要置其于死地?”
楚仁义摇了摇头,道:“周师弟与别人能有多大仇怨?就算他过往曾经行窃,那也不会招惹杀身之祸。况且,凶不顾师父的身份,想尽一切办法要杀周满灭口。这到底为何,弟子实在想不通。”
上清道:“咱们已经分析过,紫仙洞人打倒天青、天生后,却要先杀周满灭口,便已证明,他们的第一目标就是周满。”
楚仁义道:“是的,定是这般。”
上清道:“我原本想不通,周满身处苏州十年,紫仙洞一直没找他麻烦,我们刚遇见周满,一切厄运便纷沓而来。这般玄乎,是为何故?”
楚仁义道:“我也曾经对此产生疑问,却一直想不通答案。”
上清道:“我想问一句,你们是否还记得当初孙达过的那句话?”
楚仁义问道:“什么话?”
上清道:“无面僵尸与血肉模糊的怪物!”
楚仁义道:“难道那无面僵尸,便是……便是这……”
上清道:“我本一直在琢磨此言之意,却百思不得其解。适才眼前一切,似乎便可解答此等疑难。此时,再想这个问题,已豁然明朗!”
楚仁义问道:“那么,血肉模糊的怪物,当作何解释?”
上清道:“片刻之前,我似乎想通了凶杀人的动机,也想到了凶的真实身份。而这一切,是咱们之前万万没有想过的。如果我告诉你,所有的事情都是紫仙洞首领亲力亲为,你会相信么?谁也不会明白,紫仙洞首领是在怎样作案。”
黑暗中,两个神秘人聚在一个小屋中,正在窃窃私语。
一人道:“咱们已将事情做得极为隐秘,没想到还是被上清发现了。”
另一人道:“但他终究不知是我等所为。”
先前一人笑道:“没错,我们将所有嫌疑都嫁祸给别人,上清自然查不到咱们头上。”
另一人问道:“你过,只要上清、楚仁义、天阳等人不在西厢房中,我们便不会面密谈,但此时怎又秘密约见?”
先前一人道:“以前青城众人在镖局里,其间人来人往,有人在远处观看,他们也不易察觉。只要他们待在西厢房中,咱俩便不私下相见。正是如此,我们才能安全会面,而不被其知晓。现在他们搬离镖局,可就不易再行探查了。”
另一人道:“他们若在附近偷听咱们话,那可如何是好?”
先前一人道:“定然不会。”
另一人问道:“你怎知晓?”
先前一人道:“适才郑四海在青城众人暂居处发现血迹,又未见青城派中任何一人。他已向衙门报案,刚刚有人通知了我。”
另一人道:“那就好,青城众人或许已然遇害。”
先前一人悄声笑道:“就算不是皆尽遭难,也定然已追踪凶,那有心思来探查我们?”
另一人道:“那就好,风波早过境,现下已然安定。”
先一人暗自思量:“要想风波平,我还要做一件事。”
郑四海在衙门里,自然料不到这黑暗中的神秘二人对话。他询问上清等人的踪迹,被告知有人见过青城众人与范逐世同路,似乎出城了。至于他到了哪里,无人知晓。
郑四海在衙门中,毕竟有点人脉,此时早已托人打探上清的行踪。他与郑瑶心中焦急,自无心思回家苦候,只是在衙门客房里静坐,急切等待着消息。
郑瑶双眼早已哭红,此刻一双凤目里仍有晶莹的泪珠涌出,顺着皎白的面庞流下,落入樱口之中。泪水咸咸的,却又怎比得上她心中凄凉苦涩的滋味。
上清在胡子成府上,自然料不到外界的秘密对话,也未感觉到郑四海与郑瑶的忧心。
上清所有的注意力,都已放在当前的谜案上,自然无暇顾及其他。
楚仁义等人都在紧盯着上清,急yù知晓答案。
上清既已明了整个案情,自然会将所有的谜团一一解开。
众人静悄悄地,一动不动,更没发出丝毫声响,大伙唯一等待的,就是上清对案情的解答。
上清又向那石墙的残端望了一眼,此时他似乎再无山一般的压力。从此刻起,再也没有任何人物能够压在他肩头。这一瞬间,紫仙洞首领在他心中,变得如孩童一般,只等他玩弄于股掌间。
上清仍是拿着中那张人皮——人的脸皮。只听他缓缓道:“你们有没有想过,紫仙洞下属尽是摆设,并无一人有丝毫用处。”
楚仁义等人大惊,齐声问道:“什么?”
上清笑道:“就算有用,那也只是障眼法。”
楚仁义问道:“什么障眼法?”
上清道:“其实,紫仙洞首领只有一人。”
楚仁义道:“既然是首领,自然只有一人作为首领,那也事属寻常。”
上清道:“但要紫仙洞里只有一人呢?”
楚仁义问道:“师父是,紫仙洞里只有那一名首领?别无他人?”
上清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但法要改一改,若是只有一人,此人也就不能称之为首领。”
楚仁义道:“师父已然猜到这首领是谁?那是否也已知晓紫仙洞的方位?”
上清点头道:“紫仙洞便在此处。”
众人再次大惊,天阳问道:“此处?”
上清道:“胡府便是紫仙洞。”
天阳问道:“这怎么能称之为‘洞’?”
上清道:“若要严格的,这石墙则可称为紫仙洞。”
天阳道:“这墙体中空,倒很像是洞穴。”
上清道:“当初筑成墙体时,其上必定留有暗门。”
天阳应声道:“那就是‘洞口’了!”
楚仁义问道:“我想不通,难道紫仙洞的下属,便是长久在这墙体内生活的么?这里面毫不通风,恐怕要令人窒息。”
上清道:“紫仙洞的下属们,的确长期待在这墙体内,只不过不是在生活。因为他们既不‘生’,也没有‘活’,他们对应的只是一个相反的词,那就是……”
楚仁义抢着问道:“死?”
上清点了点头。
楚仁义问道:“他们早已身亡?”
上清仍是点头。
楚仁义道:“他们死了多长时间?”
天阳抢先帮上清回答道:“若是我没猜错,他们的死亡rì期,便是我与师父之前的鉴定结果。”
楚仁义向上清看,上清点头道:“天阳没有错,的确如此。”
楚仁义问道:“那么,他们在外时有出现,该当如何解释?”
上清道:“这个所谓的紫仙洞人,可装扮成这里所有尸体原本的模样,外出混淆视听。”
楚仁义道:“因此他留下这些人的尸体和面容,为的是有个模板来对照?但师父也过,一个人无论如何乔装打扮,都不可能与另外一人完全相似。除非是被模仿之人根本就不存在。”
上清道:“但还有另一种可能xìng,济世帮的易容大师王本初曾对我讲过一段话,可惜我早已忘记。适才突然想起,却已晚了。”
楚仁义问道:“什么话?对此案有帮助么?”
上清道:“至关重要。王坛主曾经过,一个人无论如何乔装打扮,都不可能与另外一人完全相同。但若要做得和另一个人十分相似,最好的方法是用那个目标人物的脸皮来做人皮面具。等需要扮成这个人时,只需根据这个人的面貌特征,在脸上做些铺垫,再将人皮面具贴在脸上即可。”
楚仁义问道:“这么……”
上清点头道:“答案也解释了另一个谜团,那就是每一具尸体的面皮为何都被撕下,却又未曾被取走。”
楚仁义心中渐渐冒起一个极为恐怖的想法——只有猜到真相的人,才会觉得如此恐怖。
楚仁义显然已猜到了结果,他的声音也渐渐颤抖起来,却仍是问道:“那是为何?难道……难道……”
上清道:“没错,这个紫仙洞谣言的缔造者,便是利用这一点,骗了我们大伙。”
楚仁义终于将想法出:“这个紫仙洞人竟然用这些尸首的脸皮来伪装成他们本人?”
上清点头道:“你对了,我们看到的所有紫仙洞人,都是此人乔装打扮的!”
楚仁义问道:“此人是谁?”
上清道:“你怀疑过的紫仙洞人,有哪一个没在这堆尸体当中?”
楚仁义暗自数了一遍,道:“尸体中唯一找不到的一人,便是胡子成。”
上清道:“这么,你已知晓,这个唯一的紫仙洞人是谁。”
天阳抢着道:“事情不就明摆着么!这个有关紫仙洞的所有谣言,都是胡子成一策划出来的!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掩人耳目、混淆视听。”
楚仁义道:“他利用这些死人的身份外出作恶,也可因此掩盖自己的各项秘密行动,而不为人所知。”
上清道:“这样一来,即便恶行暴露,别人也料想不到,此事乃他所为。”
范逐世问道:“我还是想不通,他为何要装扮成这些神秘村民,隔几年便回乡探亲一次?”
上清道:“为了证实紫仙洞的确存在,也证明这些人并未身亡。”
范逐世问道:“就算神秘村民是他所扮,但杀人行凶之举,他是如何做到的?尤其是他能够找到人证为他开脱!”
上清道:“所有疑点,我都已想个明白,只要我们再将案件重塑一遍,便可得知真相。”
天生插嘴道:“等一等,在揭露真相之前,我还要再问一问,师父适才不是这最后一具无面尸体,便是胡子成么?”
上清道:“我的直觉,也有错误的时候。”
众人均笑,若紫仙洞首领当真如同胡子成那般不堪一击,众人肩上那无形的大山自也早已土崩瓦解了。
天生接着问道:“让师父再猜一次,这最后一具无面尸身,是谁?”
上清笑道:“胡子成。”
天生问道:“为何。”
上清答道:“直觉。”
上清只是句玩笑话,天阳听了,却心中一紧,道:“这具尸体,恐怕当真便是胡子成。”
天生笑道:“二师兄太过谨慎,让大师兄再回忆一遍所有的案情,由师父来作详解,你便会推翻这一结论。”
楚仁义将案件再次展开,道:“我们是从郑夫人的毒杀案查起的。”
范逐世道:“可胡子成与四海镖局并无恩怨纠纷啊!”
上清道:“胡子成与郑四海无仇无怨,但另一人却与四海镖局早已结仇,而这个人便是胡子成行凶的秘密助。”
楚仁义问道:“谁?此人和胡子成有何关系?”
上清道:“你们做梦也猜不到二人的关系。”
天生急道:“师父就别卖关子了,你不我也能猜到,此人不是胡子成的亲朋,便是他的好友。”
上清道:“这个神秘助,早已秘密地告知我们,他与胡子成的重大关系,我们却一直想不到。”
天生道:“废话少,我刚才有没有猜对?”
上清道:“他要告诉我们的,可不是天生所猜测的这种关系。”
天生问道:“快,到底是什么关系?”
上清道:“仇人,深仇大恨!”
楚仁义奇道:“什么?仇人?”
上清点头道:“没错,就是仇人!”
天生催促道:“师父快,这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