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颜色,我在一个又小又破的大学里读中文。这个学校盛产衣着光鲜长相漂亮的女生和其貌不扬并且身材矮小的男生。这个学校有些桃树和玉兰,夏末,粉色的桃树和白色的玉兰都像烂抹布似的挂在枝头或者凋落的时候,园子里苍翠松柏的脚下就会开出一朵绚烂而巨大的花,它的花瓣像杨树叶一样的宽大而舒展,眩目的红色由浅及深,黄色的花蕊像趴在花朵里巨大的蜜蜂。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开放,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消失。珊瑚曾经笑着告诉我,没有人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图书馆藏在楼群最不显眼的地方,校园的广播那个哑着嗓音仍嗲声嗲气的女生喜欢放零点或者布兰妮,有无数个阳光灼热的中午我听见他们声嘶力竭的唱着“你到底爱不爱我,你到底爱不爱我”的时候微微晕眩。
我喜欢在一排排书架中穿行,翻看一切有彩色图片的杂志,而不象其他人安静的坐着翻阅。我在一本什么期刊上,看到珊瑚岛的图片,在南沙群岛,隐没在一片汪洋中,阳光象一张巨大的紧密的网拢在整个海面上,小岛上去风雨飘摇。我双手紧紧握着书,纸张发出轻微的响声,在满目灰蓝的颜色中,我看不到开满白色花朵的樱花树,也看不到那个频频在我梦里出现的叫珊瑚的美丽女子。
中午的食堂人声鼎沸,十几个吊扇在头顶发出沉闷的声响,人们不断的拥挤然后擦肩而过,留下难闻的气味,一切都如此喧杂凌乱,让人厌烦。与任何浪漫诗情画意都格格不入的地方就是这里,可是无论是流浪歌手还是爱情诗人都会准时准点的出现在食堂,自然也包括那些长发美女。
B窗口的阿姨有张木讷的脸,人少的时候她会举着大勺子把菜名一一报给你听,我总是在她报完之后仍然固执的选同一种菜,鸡丁或者是鸡片,然后微笑着和她说谢谢,尽管我一直不喜欢那张没有表情死人一样的脸,还有她微微蠕动着嘴唇叫我“小姐”的样子。
就在我端起饭盒转身离开的时候,有人拍我的肩膀,一个染着红色发梢笑靥如花的女孩子,她兴奋的喊我“颜色,你也在这里?珊瑚呢?”我的手微微颤抖一下,我看着那个女孩子明亮而炽热的眼睛,然后我们被两个被几个一拥而上的“彪型大汉”冲散。
我举着饭盒坐在一个头顶有吊扇的位子上,手里的筷子不停的杵着那些看上去油腻腻的鸡片,我在想那个有着红色发梢时髦而漂亮的女孩子,她认识我,她也认识珊瑚。我猛的站起来,环顾四周,却再也见不到那个女孩儿,只觉得吊扇旋转的声音象一架直升飞机在耳边轰鸣,耳鼓疼痛。
在梦里,珊瑚依然问我关于太阳背面的问题,她不再微笑,眼睛里流露出悲伤的神情,双手自然的垂落,寂寞而无助的姿势,风吹过来,她的长发在落下的白色花瓣里飘散,如同黑色的绸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