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越双耳似被小虫子咬着一样,奇痒难耐,浑浑噩噩之中,如有一道清流灌入耳鼓,“天地始开,玄门一道;自日月星辰,形成玄识之气,凝于九幽之谷,冲刷繁琐欲念,无我无求,可通玄门,玄门气窍,悠悠小溪,经四肢百骸,涤荡浑浊之气,地之精华采撷于气窍两道,厚积薄发……”
随着这一道清流的进入意识,沙越的身子有了一丝知觉,他想移动,却觉得身上的压力是一座山,是天地间所有集合起来的力量。
如何冲破这道压力?
正在此时,一声震天动地的暴鸣,白森森的长剑击中目标,沙包炸开。
“老夫第三次亲眼目睹奇迹,这个孩子居然没死,真的没死。”疤眉老者嘴角颤动,就连“八”字型的疤痕也在拧动,纵成两道深壑,显然心里波动剧烈。
地面上又铺上了厚厚的白雪,沙越挣扎着起身,冰凉风刀割着皮肉和眼皮,他努力了几次,才算把眼睁开,天阴沉的要命,沙越看了天空足有五分钟,也搞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回忆了刚才事情的经过,诅咒了十八次林迪,这才分辨方向,原来自己在山崖之下。
“老子真幸运。”沙越晃悠悠的站起,找到黑熊皮小帽戴好。他对这里的环境很熟,找到一棵两个人合抱的塔松下面,依稀可见粗如拇指的老山藤随风飘动。
风雪依旧,沙越费了很大功夫,到了山崖上面,到了石屋子里,空无一人,他踢着酒坛子,站了一会儿,好像是发生了雪崩,自己掉落山崖,又被积雪盖住。
在环境险恶的放鸽山,发生雪崩次数不算少。
就在三年前,一位对虎头寨做过丰功伟绩的寨主就死于雪崩,据说他的修行已进阶了天玄境界,是很有名声的气王。
这样的修行者尚不能抵抗雪崩的天灾。
为什么自己还活着?沙越摸摸脸蛋,虽然冰凉,但一点伤也没有,又想去摸胳膊,才想到刚刚抬起来,一定双臂没残废。
“嘿嘿,老子逢赌必赢,这次和老天爷赌命,老子又赢了。”
沙越抖去翻毛皮靴里的积雪,抖擞精神向狼口崖进发,虽然将近黑夜,但毕竟没超越十五天的期限,就不算违反誓约。
无论做什么事,沙越说到做到,除非生命不在了。
这就是虎头寨五位寨主全体赏识他的原因,至于其他的,沙越确实没什么值得恭维之处。
狼口崖,出了名的险峻绝地,崖如狼嘴,矗立着如凶狼牙齿的几十根石柱,将狼嘴分开成几十个山洞。
这里终年人极罕见,如一道毒恶符咒,困索着放鸽山上所有人的神经。以前沙越本想来这里,却被父亲严令喝止,至于虎头寨其余四位寨主,沙越不怎么害怕,对于自己的矬爹,却不敢轻易去触犯其威严。
但是意外的和刘念一起救下受伤的疤眉老者,没有别的选择,就把老者搁置在了这里,每隔半个月,他就来狼口崖,打些小型兽类,烤熟或者炖熟,供疤眉老者食用。
到了狼口崖下,习惯性的扫视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别的人,抓住一条隐蔽起来的老山藤,向上攀爬。
沙越从小生长在山林之间,这种攀上攀下的本领还是有的。
最终他的双脚蹬住一块突兀的岩石,翻身落在一条狭小的小道上,身侧便是狼牙洞,从左向右数了一边,反过了数到第十七个洞口,一头钻了进去。
里面的通道极其的狭窄,仅能容一个人通过,沙越对路径很熟悉,轻车熟路的就转过了三个拐角,进入了一个大溶洞,此刻外面的暴雪未停,但洞内却不太严寒,反而是融融的暖意。能容一百个人同时就餐的面积,放着三个刻有古篆文的铜盆,燃烧着巴掌大的骨炭,这些都是上两次沙越从寨子里带出来的。
“老先生,老前辈,老爷爷……”
以往受伤的疤眉老者就躺在西侧石壁之下的草堆中,但此刻却人去草空,上次还不能移动的重症之人,现在不见了踪影,沙越有点不祥的预感。
“莫非进来了野兽?”刚想到这,沙越就摇了摇头,他在进洞之时,留意了洞口,并没有野兽和人活动的痕迹,而且这一路进来,丝毫未闻到野兽的气味。
除了那一条通道,没有别的出路,疤眉老者从哪里离开的?
一向鬼怪精灵的沙越猜不透其中的原因了。也就是二分钟,沙越脸色沉了下来,暗暗骂道,“贼老头,看你就不像好人,我救了你,吃我喝我,临了来个不辞而别,哼……,还骗走了我一颗大珍珠,你一出狼口崖,就掉进老熊沟。”沙越鼻子里挤出一串浓厚的哼声,接着从怀中取出婴儿拳头大的小布包,除去外面的细草绳,一层层打开,到最后,托在掌心举起,顿时炭火微弱光线反映到上面,大洞内照如白昼。
这是一颗核桃大的珍珠,通体无暇,如一滴滴天地孕育,没污染的水珠汇聚起来的,外行人都能看出来是极品。
这颗珍珠是沙越从二寨主冷漠飞之子冷如海手里赢取过来的,至于是什么品种的珍珠,沙越不知道,但感觉的出比上次赢取林迪的那颗金色珠子品质不在以下。
沙越托着珍珠,想出了一个结果,疤眉老者骗取自己信任,待自己将第一颗价值连城的金珠交给他,据为己有,逃之夭夭了。
可恶,可恶……
沙越一连串的诅咒着,正想将珍珠包裹起来,离开山洞,却听得背后传来洪亮的声音:“沙越,你又在说老夫的坏话,看你样子,一定诅咒了老夫不少于十遍。”
不算不熟悉的语调,但其中有和沙越以往听到不同的成分,那就是底气,一个非重症伤患者能有的底蕴。
“诅咒你又怎么样呢,你想想我千辛万苦,冒着生命危险来到狼牙洞,唯一的目标就是为了你,而你却不在了,我诅咒几句也是应该的嘛。”沙越一副强词夺理的嘴里,一点也不示弱。
“应该,应该,太应该了。”疤眉老者一点也没生气,反而是赞赏的样子。
沙越歪着脑袋左看又看,半个月前还重伤,奄奄一息的伤病员,现在却龙精虎猛,实在令他想不通,疤眉老者适才不在洞内,一定去了洞外暴风雪中,证明他已经是完全健康之身。
“你能自己行动,就不用我服侍了,以后我也不再来狼口崖了。”沙越说着举起手,接着道:“这是第二颗珍珠,你收起来吧,我说到做到,答应过的事一定办到。”
疤眉老者灼热的目光落在珍珠之上,这颗虽外形和沙越交给他的第一颗金珠一般大小,但其属性却完全不同,此乃“玄气五行珠”中的水行珠。
“沙越,这才是英雄所为的行径。”疤眉老者夸奖了一句,将水行珠接到手里,顿时一股清流渗进毛细血孔,全身随之一颤。随之微闭双眼沉思,水行珠能迅速补充人的能量,想必沙越被砸击在雪堆之下,保住了一条命,和水行珠有一定的关系。
沙越呲牙一笑,一摊双手,道:“我只是小马匪,放鸽山小马匪一号,不做什么英雄义士。”
沙越从小在虎头寨长大,在他心目中没有什么英雄、豪杰褒扬之词,唯一的观念就是马匪、被抢劫者和金鼎城官府兵将。
疤眉老者取出一本发黄的书籍,金色的丝线装订,浑然一体,封面上写着四个淡蓝色篆字《玄识真解》。
“这个送给你,希望对你有所帮助。”疤眉老者目光落在书籍之上,很快就把依依不舍的余光收起来。
沙越看着书面上稀奇古怪的四个字,就连最简单的“玄”字也不认识,但书籍的封面已经发黄,估计是一百年以上的老版本了。
“就凭这件东西和我的两颗大珍珠等量交换,你想的太天真了吧。”沙越根本不领情,他设计从小一辈手中赢取大寨主林中鹰的金行珠和二寨主沙漠飞的水行珠,完全出于承诺。
“世间任何宝物,只有用之其极,才算称的上宝物,这些珍珠交给我,比留在放鸽山要增价千万倍,而这本《玄识真解》送给你,也算得上物有所用。”
“物有所用。”沙越品味着这四个字的含义,《玄识真解》,他把这本书籍的名称牢牢记在心里。至于是何用处的一本书,疤眉老者只字未提。
沙越随意翻了几页,里面的册页比外皮还要陈旧,右下边角都已经起毛、糟烂了,想必是多年以来被人翻阅的结果,可惜沙越是文盲,一个字也不认识。
“功到自然成。”这是疤眉老者对沙越最后一句叮嘱,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寄于的厚望。
“老前辈啊,你真不错,知恩图报,我也没算白费心,记得你还有一颗很奇特的扣子,你也一并送给我吧。”一个多月前,沙越经过山下,发现山沟里重伤奄奄一息的疤眉老者,便和刘念一起把他救起,就发现了那一颗玉扣,沙越动了几次心思,想将此物据为己有。
“天华玉扣,你小子眼睛挺亮,看出那是不一般的物品。”疤眉老者并没感到奇怪,一个小孩子喜欢一件神奇之物,在情理之中。
“原来是天华玉扣啊,这名字真俗,我看到里面有一道飞流的瀑布,以为叫做瀑布玉呢。”
“天华玉扣,天之精华浓缩于一体,如瀑布飞降人间。”疤眉老者手指一捻,两指之间精光四射,是一枚约莫筷子厚,一寸直径的圆形玉片,中间有一个方孔。
正如沙越所说,碧绿的玉中有一条瀑布飞流,让人目睹之下,有一种处身绿水青山之间的感觉。
“好吧,既然你开口索要,老夫就割爱,只不过这次你不能带走,这样吧,我做些装饰,下次就送给你。”疤眉老者若有所思了一阵,才暗下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