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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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理回去蒙头睡了一大觉,想着过一夜就没事了,结果醒来还是很难受。

  闷在家里左右都不舒服,钟理便硬撑着出门去打了一会儿篮球,发泄了一通,想把那种龌龊事从脑子里赶出去,痛得腿都软了才回家吃饭。

  晚饭欧阳熬了黄豆排骨汤,排骨冻得太久了不太新鲜,吃在嘴里有种怪异的臊味。

  经过昨晚,那种味道在钟理闻来特别刺鼻,惹得他一阵反胃。越咽回去越忍不住,低头扯过垃圾筒,「哗」地一下就呕了出来。

  欧阳吓了一大跳:「怎,怎么了?菜不新鲜?」

  「有点……」

  「吃坏了?肚子难受不?」

  「没事,」钟理倒了点茶水漱口,喘口气,「给我点辣椒酱杀杀味道就行。」

  「排骨别吃了,我给你炒个莴苣吧,多放干辣椒。」受了打击的欧阳重新绑上围裙。

  钟理埋头大口干嚼米饭,等着那被欧阳当成灵丹妙药的炒莴苣。

  昨晚的那一个多钟头,实在是太恶心了。

  这事他没跟欧阳提。他这么个大男人,碰上这种事,都不知道怎么好意思开口。

  后面痛得要命,想到被那种东西过,就觉得恐怖又厌恶。

  钟理越发心急着想成家了。早点有个女朋友,结婚生子,才能觉得安心。

  他开口请人介绍女朋友,兄弟们倒也很仗义,纷纷帮他留意。

  老伍几乎是马上就给他安排了一个相亲约会,女方据说是学音乐出身的女孩子,还出国留过学。钟理自己没能念多少书,对于读书多的人就很有好感,对知识女性很是向往。

  在高级餐馆里见了面,女方不太好看,矮矮胖胖,耷拉着眼皮,脸盘甚宽,嘴唇颇厚,上面半圈寒毛犹如胡子,看起来比介绍人说的年纪要大,长得有些阴沉,也没有想象中的书卷气,甚至有些邋遢。

  钟理很难说出「漂亮」二字,不过他无所谓这个。伴侣是陪着过一辈子的,长相好坏,日子长了看起来都一个样,模样只要过得去就行,性格好,志趣相投才是重点。

  他只想找学音乐或者对乐器有兴趣的女性,以后能有共同语言。听说对方留学过,便更是敬慕。

  但对方没有一丝笑容,傲气地不开口,席间也不太拿正眼看钟理。钟理本来就不擅长讨女孩子欢心,只能谨慎地吃喝,偶尔主动攀谈两句,全靠陪同的老伍一张巧嘴活跃气氛。

  女方的母亲倒还挺爱说话,跟老伍扯了一会儿家常,也夸奖钟理道:「模样是一表人才嘛。」

  那女儿吃了口虾,阴沉道:「皮囊是最没用的。」

  钟理有些尴尬。

  「那是,长相不重要,人品啊能力啊是首要的。」母亲接过话头,「看我女儿,现在薪水不用说,光是闲时教人学琴,收入都很可观呢,读书时候打工的钱啊,都赚得比坐写字台的多,家里还有两套闲着的房子出租,一个月租金就近万了。」

  「啊,是吗……」

  「你买了房子没?」

  「没有。但有需要的话,我会开始准备……」

  对方「哦」了一声:「那算了。你父母做什么的?」

  「父亲去世了。我妈在老家,打点零工。」

  对方又「哦」了一声,餐桌上陷入短暂的沉默。

  还是老伍出来打圆场:「哈哈,我们钟理可是很能干呢,一流技师,音乐方面也很有成就啊。」

  母亲问道:「职业是技师?」

  钟理老实道:「嗯,在车厂修车。」

  「学历不脯这样也挺不容易吧。」

  「啊,」钟理挠挠头,「还好。这个主要是看经验。」

  「音乐上拿了什么证书和奖吗?」

  「啊,那些是没有。不过我自己组了一个乐团……」

  「自己玩玩的,还是有出去表演?」

  「有一定演出……」

  「收入如何?」

  钟理有些为难。乐团是有收益的,但这跟维护添置乐器的庞大开支比起来,差不多是维持了平衡。

  大家做这个,原本也是出于兴趣,目的不在盈利。

  母亲在细细地询问,相亲的对象则眼皮越发耷拉,自顾自把玩起手上的手镯来了。

  眼看这场相亲不会有结果了,老伍突然说:「对了,钟理他认识杜悠予呢。」

  那女儿这才抬眼看他,不太相信地:「是吗?」

  提到杜悠予,钟理一下子有些不自在:「很早以前的同学。也没有很熟。」

  老伍捅了他一下:「嘿嘿,这人就是谦虚,凡事都往少处说。杜悠予对他可热心了,还请他吃过饭,交情好着呢。」

  「你跟杜悠予吃过饭?」

  钟理现在不以此为荣了,但那是事实,也就点点头。

  「不会是骗人的吧,」女人狐疑地,「哪家餐厅?」

  老伍插嘴道:「在他家吃的。你说交情好不好?」

  结果是「杜悠予」这个名字挽救了这场相亲,对方的态度一下子就热络起来。

  晚餐后分手回家,钟理忍不住拍了老伍一下:「你什么都不知道,替我瞎吹些什么啊!」

  「话不说大点,怎么能给人家留下印象?你就是太老实了,才一直没女人缘。再说,你认识杜悠予也不假,他给你留手机号码我也看见了啊,说你们交情好,总不算骗人吧。」

  钟理相亲相得苦闷,也只好拍拍老伍肩膀。

  和相亲对象一来一往通了两次电话,算是处于「加深了解」的阶段中。钟理觉得跟女往真是累,自己对她没什么一见钟情的感觉,还被她瞧不起,这种感觉也很糟。

  这天正帮欧阳准备晚餐,听到门铃响,钟理便出来开门。

  一见门外清秀干净的男人,钟理愣了一下。

  想象中见到他应该就会忍不住暴打他一顿。但真正了见面,那口气居然没有马上爆发出来。

  「我的电话和消息,你都收到了吧?」

  男人的声音很悦耳,但听在钟理耳朵里,像在胸口烧起一把无名火。

  「是的。」

  「钟理,那晚的事,对不起。」

  钟理无话可说,只「嘿」了一声。

  「你生气也是应该的。我弄伤你了吧?」

  钟理胃里又有些翻滚,忙摆手:「别提这个,怪恶心的。」

  杜悠予沉默了一会儿:「钟理,你都不肯接我电话,我们是连朋友也不能做了吗?」

  钟理看他那一副无辜无害的模样,也不好发作:「没那回事,不能全怪你,我也喝胡涂了。」

  「钟理……」

  「算了吧,过去了就别再提。你也别记着。」

  杜悠予突然正色道:「我会补偿你的。」

  钟理瞬间觉得更不舒服:「咳,别这么说话。补什么,我又没少块肉。」

  杜悠予苦笑:「你这不是都不理我了吗?」

  钟理对着他的脸就有点烦躁:「不是,我就是心里不痛快。过段日子再说吧。」

  「不用过段日子了,今晚一起吃顿饭吧。也好把话说清楚。」

  钟理想了想:「行。」

  吃饭的地方是钟理选的,夜市的海鲜大排档,虽然简陋,但是不必拘束,很爽气。

  拉开塑料椅子坐下,桌上的茶渍污垢钟理也不去擦,直接摊开菜单,自己用桌上的圆珠笔在点菜本上写想点的菜色。杜悠予也不以为意,把雪白的衣袖搁在油腻腻的桌面上。

  「这家的水煮活鱼味道最好。你看有什么你要点的。」

  杜悠予认真看了看,也写了两个菜,而后把菜单交给老板,两人便面对面守着一壶茶水枯坐着,听老板招呼其它客人。

  「不好意思,今天鱼不够,水煮活鱼没法做了。」

  「那不是还有一条?」

  「最后一条是那两位客人的,他们刚点了。」

  隔壁桌几个混混打扮的人甚是不满,其中一个朝着钟理这边嚷嚷:「两个人吃什么活鱼啊,这鱼给我们了。」

  换成平时,钟理可能懒得计较,今天本来心情就不好,便回头硬邦邦地:「凭什么?」

  「就凭你傻呀,傻X。」

  钟理刷地就站起来:「说什么呢!」

  「哈,傻X要给大爷逗乐来了吧。」

  钟理刚一动,就被杜悠予拉住。

  「别跟这种人计较。我们还有事要谈呢。」

  「哟,要打就打吧,傻X,看你们亲热的,不会是那个什么吧?」为首的做了个猥琐的神情,钟理青筋都被激得暴起来了。

  杜悠予也站起来,抽出钞票压在茶杯下结帐,拉住钟理:「不在这吃了,我们走。」

  钟理也知道打架不好,尤其杜悠予在场的时候,便退了一步,跟着杜悠予要离开。

  那桌混混嘻笑起来。

  「还耍横呢,X的。」

  钟理猛地扑回去,对着那个人兜头就是一拳。

  「钟理,别闹了!」

  大排挡上一片混乱,老板出来劝架,混混们要跟钟理拳脚相见,钟理被杜悠予架住往后拖,还兀自挣扎着要去和他们混战。

  「别闹了,你怎么跟他们一般见识?」

  钟理满心愤懑,劲道收不住,拳头向后一挥落在杜悠予脸上。

  这一拳突如其来,杜悠予结结实实被打中下巴,牙齿又磕破了嘴唇,半天说不出话,钟理也愣住了。

  两人回到车上,在空间较为宽敞的后座坐着,杜悠予拿出急救箱,开始处理自己受伤的脸。

  「对不起。」

  听钟理道歉,杜悠予按住出血的嘴角,反倒笑了:「其实你想这么做,想很久了吧。」

  钟理被他一语道破,脸顿时涨得通红。

  「有什么事都别憋在心里。在我面前,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尽管来吧。」

  钟理脸上紫涨了一会儿,忍不住再给了他的笑脸一拳:「妈的对我做那种事!你喝酒喝得脑子进水了?」

  杜悠予被打翻在位子上,还笑:「你那个样子,我又醉了,怎么忍得住?」

  「我什么样子了我?」

  「就是招惹人的样子。」

  「你放屁。」

  钟理又羞又恼,扑上去又给了他一拳。

  杜悠予自然也不会躺着当沙包:「你挂着那么大条鱼不让猫吃,有这种道理吗?」

  「屁!我拿你当兄弟!你精虫上脑就忘了是不是?」

  「是我不对,可你点的火,也该你来熄才是啊。」

  「干!关我屁事!」

  「还说不是?我本来「不行」的,被你招惹得「行」了,难道你不该负点责吗?」

  「胡说八道!」

  边怒骂争吵,边痛痛快快打了一架,钟理累得呼哧呼哧喘气,但胸口憋着的那口恶气似乎也消失了。

  杜悠予为求自保不变猪头,也还手了。两人都挂了彩,精疲力竭各自靠着一边车门,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静默了一会儿。

  「对不起。」杜悠予被海扁了一通,道歉的样子还是很谦和。

  「靠。」

  「下回跟你在一起,我一定维持在可以开车的清醒标准。」

  「屁用。你还不是占了老子便宜。」

  杜悠予笑道:「你要占回来也可以啊。」

  「屁,我怎么占?」钟理骂了一声,但已经不再觉得气了,「你欠我一个人情。」

  杜悠予笑了:「行。」

  钟理被他面对面搂着,拍了拍背,下巴靠在彼此肩膀上,亲密的肢体接触竟也没有太讨厌的感觉。

  不管是谁对他做了那晚那种事,他都忍不了,杜悠予也不例外。

  但是现在对这个任自己揍了一顿出气的,丝毫没有架子的尊贵男人,心情却也难以言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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