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杜悠予来说,钟理是个意外。
他没想到那么多年以后还会遇到他,更没想到自己在第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钟理长得和小时候当然是几乎完全不一样,个子已经变得很脯晒得更黑了些,眼睛也大了,小时候明明觉得有些扁的鼻子,长大以后竟然是一管笔挺的鼻梁,组在一起是称得上帅气的一张脸。
但尽管如此,他居然还是一下就知道这个人是钟理。连他自己都为这奇妙又准确的直觉而惊诧莫名。
后来想起来,也许是因为那身上那种一如既往的傻气吧。
杜悠予一直觉得钟理不聪明。他那憨直的性子,做事几乎就只会走直线。所以要对付他实在太容易了,就像你知道一个人每天上班回家固定的两点一犀想截住他,就只需要在路中间等着就好。
杜悠予闲时去看了他们乐团的表演,并不是十分好,甚至连八分都没有。
但是他很喜欢。
杜悠予不负责动手签那些锋芒毕露的音乐新人。光芒已经那么闪耀,看不出来的就是瞎子了,还用得上他来「发掘」吗?
把璞玉雕琢出来的过程才是最妙不可言的。徐衍刚要进娱乐圈的时候,不止一个人说他「根本就是一把倒嗓」,认为他只卖卖脸就好,千万别张嘴唱。而在今天却被赞扬是天生的歌者。
颜可完全被业界人士当成是「垃圾回收」,结果还不是一样在三十来岁的「高龄」走红了。把朽木雕成盆景,这才是他所享受的成功。
在情场上也一样,他追逐的都是那些被人贴上「不可能」卷标的对象,无一不是手到擒来。但他只攻不守,这座城池攻陷了就继续前行去进攻另一座,说白了就是始乱终弃。
杜悠予一开始真的没打钟理的主意,他觉得他挺可爱,长得也怪可口的。但这种不够聪明的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两下就扳倒了,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他只是真心想帮钟理做音乐。虽然这被埋没到三十岁,但他知道他一定能红,能做出让大家昏昏欲睡的耳朵蓦然清醒的东西。
除了还没完全放出光芒的音乐才华之外,钟理也还有不少其它的优点,这人就像条大狗,能看门能护主,非常的有用,吃得却少,相当好养活,给一点阳光就灿烂得跟什么似的,而且还不聪明,所以不难驯服。当宠物养着,逗着玩也不错。
对钟理渐渐有了,也是没办法的事。那笨笨的从未被人开采过的样子实在太让人想尝味道了。
傻到了一定程度,说不定也就成了性感。
多亏钟理的笨,他的试吃根本就是白吃,甚至连道歉的话都不用说,事情就解决了。
真正全部吃下肚,是付出了一点代价,但也还是很便宜,于是他又忍不住吃了第二次。
其实吃完第二次,理智也告诉他,该适可而止了。
身边的朋友他以往都不会去碰,毕竟熟人日后翻脸太过尴尬。难得有这个傻的,被那么恶劣地吃了还能和他做朋友。他再继续下去,真的就太危险了。
但他竟然克制不住。
在他意识到之前,他已经在朝着这座城池猛烈开火了。
他也为自己的寡廉鲜耻而震惊。拿朋友开刀实在是太不要脸,有违他做人的道德底线。
但实在是失去自制力的时候,他也只能自我安慰地想,说不定他根本没把钟理当朋友。
不是朋友就好。
追求钟理的那段时间,是他过得最充实满足的,明明是那么呆呆的好骗的一个人,要真正拐到手却是那么不容易,差点就挫败了他。
也许一个人傻到一种境界,不仅是种性感,还是种聪明呢。
当众被一个过肩摔丢尽了脸的时候,他根本就是眼前发黑,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
那种心情难以形容,他在那之前也从未体验过,以至于再往后面他完全乱了章法,把套路计谋都给丢到九霄云外去了。甚至于酒一喝多,不小心就把难听的真话全给当面说了出来。
害得他酒醒以后差点掌自己的嘴。
他把自己忌讳的事情全给做足了,这人还怎么追得到?
一辈子也没这么挫过,就等着回去耻辱地记录第一笔失败记录吧。
却想不到第二天,自己会控制不住就亲了那。
那根本就不是在计划之内的。
既然已经完全乱了套,计划根本就不管用,那他就再也不思做什么规划了。
该是怎么样就怎么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结果,钟理心甘情愿地让他吃了。
所以说,这对他而言,根本就是个意外。
有段时间里杜悠予也时常会想,如果到这里为止就结束了,该有多好。
他就不用去体验那些他从未体验过,也不想体验的。
失措,嫉恨,恐惧,甚至疼痛。
心脏莫名抽搐的感觉一点也不好。
他觉得疼。
不知不觉和钟理在一起的时间已经不短,杜悠予想,是不是该差不多了。
按习惯是早该换人了。他想,这男人已经彻底被他征服,没有什么可以再挖掘的,如果不换人,接下去他又该做什么呢?
于是他留意到了Nicolas,很不错的对象,符合他一贯的审美。漂亮,骄傲,聪明,嚣张地锋利着。
但他没对钟理说出分手的话。每次要开口的时候,他会先觉得疼,于是没法说得出来。
那男人明明就是老实得发笨,钝钝的,根本伤不到他,杜悠予都不知道他那种痛楚感是从哪里来的。
也许傻到了一种程度,也会是把刀子?
他没有和钟理彻底分手,就开始追逐Nicolas。这又坏了他一条做人原则。
他甚至连分手礼物也没给出去,莫名地半夜就把怀里的男人弄醒,然后给他套上自己的戒指。
真正的分手礼物是只近百万美金的定制表,还放在他抽屉里。
钟理给他套上那个做工粗糙的玉佛的时候,他又觉得疼了,差点就透不过气。
这感觉实在太糟。从来都是他把人心抓在手里揉着揪着,他没有试着被人揪过。他一点也不喜欢。
他觉得自己还是赶快和钟理分手比较好。Nicolas比较适合他。
Nicolas是很有头脑的人,懂得抓住机会往上爬,也了解他的习性和游戏规则,战一般,让他玩得很高兴,当然也适时从他这里要了许多好处。
他喜欢这样伶俐有心机的,时时刻刻都是挑战和,要过很久才会腻。老实和笨的是多么无趣啊。
他也不要家庭,他最讨厌束缚了。
只是半夜醒来,他突然会觉得很空虚。身边的人不是钟理。
他想抱着他,他头发里淡淡的味道,皮肤那种暖和的好闻的气息。怎么会那么喜欢,每天搂着都觉得不够。
杜悠予自己都有些害怕了。
他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他一点也不恋旧,对他来说,感情里不存在「习惯」二字,只有「厌倦」。他不会因为习惯了谁而舍不得离开。
他那么喜欢新奇和刺激。
很久以后的有一天晚上,杜悠予突然梦到他和钟理在草地上睡觉,很好的天气,钟理就趴在他胸口,像他们常做的那样,旁边还有小孩子在跑来跑去,吵吵嚷嚷。他竟然觉得,非常的幸福。
而后一下子,他就惊醒了。
没有钟理,洒在胸口的只是外面透进来的月光。
他再也睡不着了。他疼得,坐也坐不起来。
他能看透人心,一直以此为傲。
可是他看不清自己的。
──番外《窥心》完
番外:女朋友
人人都知道钟理有了女朋友,虽然他不高调,对于那位完美女友的事几乎是守口如瓶,可逃不过大家法眼的,除了他手上死死戴着的戒指之外,还有脖子上偶现的一点红印。
一群成年男人共处一室,不由自主地就集体猥琐起来:「嘿嘿,你跟你女朋友到底是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
「难道已经全垒打了?」
「……」
几个人一起唾骂他:「看不出来呀,真是咬人的狗不会叫!」
「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漏过,亏我们还当你是好兄弟,鄙视你!」
钟理恼羞成怒,「妈的!那种事有什么好说的嘛,你们这群猥琐的。」
「怎么会没什么好说的,」老伍嬉皮笑脸,「莫非你不举?」
钟理愤怒道:「怎么可能!」
于是一伙人越发猥琐:「喂,老实说,感觉怎么样?」
「……很好啊。」
「有多好?上等还是中等?能打几分?」
钟理恼羞成怒,「很好就对了。我、我又没有能比较的对象。」
老伍啧啧叹息,「真可怜啊,居然从一而终。男人就是要多尝试,才知道广阔世界的美好呀……」
「不过说起来,钟理的女朋友,似乎是相当斯文优雅的大啊。」
「这种大,不是一般都该尖叫说「你们男人的身体好难看」,然后把眼睛捂住的吗?哪里还有性福可言啊。」可怜的老伍。
「还好啦,」钟理有点勉强,「我那位不会大惊小怪,他懂得很多。」
「你也太性福了吧?」
不知为何钟理的口气有点闷闷,「是还不错啦……」
「来来来,我们来汇报一下昨天的生活状态……喂,钟理你别走啊,是不是男人哪,这也会害锌」
「好了,开始。」
「有。」
「没有。」
「没有。」
「……有。」
「浴缸。」
「哇……」
「……」
「……阳台。」
「钟理你也太激了吧,那种地方……」
「等下再发表感想,继续继续。」
于是……
「正常体位啦。」
「……」
「……」
「……意大利吊灯。」
沉默了一会儿,老伍说:「钟理,你从一而终其实也没什么可惜的。你的世界已经够广阔了。」「钟理,为了不让大家好奇,你还是坦白说了吧,你跟你女朋友,身体很合的话,一个晚上可以有多少次?」
「……」
「不用害羞嘛。我的最高记录是五次,当然我不是一般人,你也不用自卑。」
钟理有些垂头丧气:「那个……我们……」
众人耳朵竖得越发猥琐。
「咳,」钟理终究还是没好意思说,尴尬了一下,「多过五次是不是很多?」
「……」
「……」
「……」
一片沉默之后便是「靠」声连连。
「也太强了吧!」
「你他妈还是不是人啊?」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那种零缺点的大会看上你,难道就是因为这个?」
「这倒也说得通。呼,总算不至于一条原因也找不到。」
「就是嘛。」
「对了,钟理,传授一下经验嘛!」
「有这种秘诀没必要瞒着兄弟吧?」
「喂喂,不肯分享也没关系,你别走啊……」
大家都很困惑的是,明明就是这么足以自豪的事情,为啥钟理每次聊起来却是一点也不高兴。
──番外《女朋友》完
后记
终于熬到能打出这两个字了……
狼泪长流。
没啥可说的,感谢鱿鱼美人,感谢钟理小螃蟹,感谢配角甲乙丙,感谢跑龙套MN二人组,感谢只有台词没名字的路人丁。
没有你们的献身〈?〉我就写不完稿,写不完稿就不能睡T_T
原本就陷在期末地狱里,稿子进度又拖得太厉害〈哪次不是这样,囧〉,习惯了每周更新两千字的龟速码字,开赶之前明知大限将至,时日无多,还自我安慰说:「没事,我可以爆发小宇宙!」
小宇宙:含你让我爆发我就爆发啊?于是几天来足不出户,棉袄再套棉袄〈半夜冷〉,腰后塞着大抱枕〈狼腰酸〉,猛喝水〈存粮早吃光了,只有水是无限的〉,清晨时分还会在阳台上半人半鬼地左三圈右三圈〈腰酸背痛,没觉可睡已经精神错乱了……〉
写得神志不清,清醒的时候检查,常被错漏之处狠狠雷到〈-o-〉!
「钟理鸡动之下涨红了脸……」
〈-o-〉!
不过鱿鱼美人大概觉得它比「激动」更贴切吧……
「欧阳老实……」
欧阳老师确实是很老实……
「和任宁远之间究竟算什么,钟理从没认真去想过,大概是因为两人做得太多了……」
检查了两遍才猛然醒悟〈-o-〉!
原来是我们任店长被冷冻太久,不甘寂寞,乱入来闹场了……
截稿时间一小时一小时逼近,又一轮太阳在窗户后边升起,神经比螃蟹还坚韧的狼也终于抱着键盘崩溃了……
狼〈精神涣散碎碎念〉:不虐不成攻,怎么虐小攻怎么虐小攻……T_T
康楚〈看不下去地伸出救援之手〉:破产?智障?车祸?绝症?菊爆?断JJ?
狼:……可是做小攻的不能狼狈,被虐也要保持婀娜多姿英俊潇洒的体态T_T
康楚:……也对,攻可杀不可丑!
纠结数十分钟无果,太阳已经升到头顶,已经上线……
狼〈兽化掀桌〉:我知道了!让他赶稿!让他赶稿!还有比赶稿更虐的吗?呜呜呜T_T这个字字血泪的狼的故事告诉我们,好孩子不要拖稿……
这两本书里乱炖了无数路人甲乙丙,龙套一二三。有故事的人其实只有两对,就是我们的欧阳希闻老师和肖玄小少爷〈故事见《逆风而行》〉,还有颜可大叔和徐衍大少爷〈故事见《期待度
》〉。
至于不小心跑错了场地的任店长,他至今还在《君子之交》的深坑里蹲着,囧。
本来还想写个番外,大书钟理和欧阳老师的受受暧昧,或者来个「同居恩爱一百问」,主角仍然是钟理和欧阳老师……〈一堆心〉
但想到一大堆路人配角纷纷抢台词、抢戏、抢暧昧、抢小受的眼泪,鱿鱼美人的身复印件来就够模糊了……还是让他保留一点身为主角小攻的尊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