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徐暮风主动提出让仲孙无忌先运功疗伤,萧成志双眼微眯,心中对他越来越感兴趣,回头问道:“你觉得此人如何?”
萧夜早知萧成志必有此问,闻言答道:“此人资质、武功均不在那仲孙无忌之下,难得的是临阵之时不骄不躁,心态极佳,假以时日,必成一代宗师。”
“一代宗师?本官虽说是不通武艺,却也知道这世上能达到炼神化虚境界的宗师没有几个,你这话恐怕还为时太早了吧。不过,此子确实是块好玉。看他的气质,也应是读过不少诗书,若非鹿鸣府离此十万八千里,我真要怀疑他是鹿鸣府中人了。也不知是哪位高人隐居在我小小的清水县中,才能培养出这等人才。”
少顷,仲孙无忌合身站起,双眼神光湛湛,显然是神完气足,真气尽复了,前后果然是不到半柱香功夫。
仲孙无忌冷笑一声,开口说道:“你知道本公子名讳,我却不知道你叫什么,一会击败了你,也不方便使唤,你还是自己报上名来吧。”
徐暮风闻言愕然,本来他还在想,会不会是杨陵渡早年曾和仲孙家有些深仇大恨,所以仲孙无忌才迁怒于己。但既然仲孙无忌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那就更不可能知道自己和杨陵渡的关系了,那他针对自己,究竟是所为何来呢?心里大惑不解,面上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却仍是淡淡说道:“在下名讳上徐下暮风。”
其实仲孙无忌确实是和徐暮风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只不过他出生仲孙家旁支,从小饱受冷眼和歧视,自卑惯了,所以一旦受到重视成为仲孙家三代子弟中第一人后,就极好出风头,只有在众人羡慕赞赏的目光中他才能借极端的自负来掩盖根深蒂固的自卑情结。反之,只要别人对他稍有不敬,他就会觉得对方是看不起自己,必欲除之而后快。此外,在他看来,他能有今日,完全是因为在习武修仙上的天赋过人,所以最见不得有天资比自己强的人。而偏偏今日,徐暮风一出现就显露出了不在他之下的轻功,并且还博得了满场欢呼,这是他绝对不能忍受的,使得他无法再自欺欺人地认为自己是天下最天资横溢之人,没人能看不起自己。所以,才有了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当然了,也只有仲孙无忌这种偏激狭隘得已近病态之人才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狗屁逻辑。换了正常人,别说徐暮风这样的毛头小子了,就是萧成志这种老狐狸也无法猜透仲孙无忌的所作所为。
“徐暮风?很好,本公子记下了。”仲孙无忌念了一遍,道,“本公子已经恢复如初了,你呢?是否还有什么遗言对要台下的小美人交待两句?”
“呵呵,仲孙无忌,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呢,嘴皮子功夫,不耍也罢。”徐暮风微微一笑,说道。
仲孙无忌冷笑两声,也不再说话。两人就这么相对站在木台两侧,互相打量着,静静寻找对方破绽,谁都不急着动手,因为两人对双方的实力都心中有数,知道一旦动手就是不死不休之局。
仲孙无忌年纪虽轻,但由于他那睚眦必报外加极端自负的性子,却已算是久经战阵,被他打死打伤的武者不计其数,甚至连家族中养着的几个聚灵期仙士也曾和他较量过,虽然将他打得大败,但要说战斗经验,在同龄人中他实可算是首屈一指。此时,只见他背脊微躬,身躯绷直,如一头择人欲噬的猎豹一般蓄势待发,给人以无穷的爆发力之感。外袍早已在对上李滋水之时就已丢弃,此时紧着贴身劲装,身上肌肉微微鼓起,更添彪悍之感。
反观徐暮风,则完全是另一种景象。背脊挺直,双手自然下垂,轻背身后,一身布衣虽是朴素简单却剪裁得纤秾合度,衣摆处微宽,此时轻轻飘动,更衬得他出尘脱俗,飘飘似仙,说不出的闲适写意,好像不是在与人争斗,而是在临楼赏景一般。
其实,徐暮风自知战斗经验完全空白,如果先发制人反倒容易制于人,倒不如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的好,所以他才放松心情,采取了守势。不知为何,此时他脑子里居然回响起了日日都能听到的杨陵渡弹琴之声,平时只当是噪音的琴声,此时回响起来却分外空灵。完全不去思考,真气随着琴声自然流转,一时间心境越发平和,暗合《云水决》无为而为之境,整个人的精气神瞬间达到巅峰状态。
虽说二人风格不同,但相同的是都无懈可击,看不出任何破绽。徐暮风倒还没觉得什么,仲孙无忌却是心中暗凛,想不到徐暮风随便一站,居然也是攻守得宜,浑然天成,暗道:“此子不除,他日必成一个劲敌。”
台下众人虽不知台上两人在干嘛,但却也感到两人间的空气越来越沉重,都是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其紧张程度竟是远甚于之前仲孙无忌和几位术士争斗之时。陆敏更是紧张的小脸煞白,手心满是汗水,有心问一下身边的灰衣术士谁占上风,又怕自己一开口破坏了气氛,心里急得像是爬满了蚂蚁一般,难受得紧。
“要说还是武者争斗看着更过瘾一些,上次看你和那修仙者打斗,花样倒是不少,看着也很绚烂,但都是你一个法术、我一个法术的,哪像现在这两人一般紧张刺激啊。”
萧夜正全神贯注盯着场内,冷不丁听萧成志来了这么一句,顿时就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萧成志怎么就突然心情转好了一样。苦笑着说道:“这个,武者和修仙者本就是完全不同的战斗方式嘛。”心里却在腹诽,上次我和那人打斗的时候,您老带着一大帮手下,离我们足有二里地呢,要是看得出我们之间的紧张刺激,那才叫奇了怪了。
又等了片刻,仲孙无忌见徐暮风不但未露出任何焦躁,反而似乎更加进入状态了,心中不禁有些焦急,潜意识里对徐暮风如此沉得住气也是有些不服气。而且他的武功脱胎走的是刚猛路线,擅攻不擅守,就这么僵持下去却是对他不利。
“哼,我就不信姓徐的真有这么镇定,我倒要看看,在我气势带动下,他还能不能保持这种状态!”
念及此,仲孙无忌不再原地蓄势,看似随意地缓缓往侧上方踏出三步,整个木台上的气场立刻随之一变,涌起一股森厉无比的气势,朝徐暮风席卷而去。气势所过之处,无形却有质,台下包括陆敏在内站在第一排的人只觉一股令人窒息之感猛然如泰山般压来,登时觉得呼吸不畅,不由得齐齐往后退出几步,撞到后面人的身上,后面的人则随之后退,再撞到更后面之人,整个场面登时出现了一阵小混乱。陆敏只觉得心跳骤然加快,几乎都能听到“砰砰”之声。
等众人再次稳住身形,向台上望去时,只见徐暮风的衣袍在仲孙无忌的无形气场压力下往后高高扬起,但仔细一看却又发现他的衣袖居然反方向向前方卷起,显得说不出的诡异。接着,只听仲孙无忌发出一阵摄人心魄的历啸声,整个人猛然发力,如出弦的利箭般向徐暮风扑去,速度之快甚至带着身边气流发出一阵阵破空之声。即使只是在场外看着,也已觉得气势逼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场外犹是如此,身处风暴中心的徐暮风更是觉得迎面扑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洪荒猛兽。他毕竟是战场初哥,在仲孙无忌全力释放的气势威压下,内心的平静霎时间出现一丝波动,原本那种浑然天成的状态就此打破。徐暮风心中一凛,知道自己还是被仲孙无忌占了上风,处在了被动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