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仲孙伤再次无言以对,他倒不是怕自己做出承诺后史纲这帮人就不怕自己了,这年头,承诺值几个钱啊。但关键是,如果他真这么承诺了,那就等于是承认自己之前确实抱有打击报复之心,这样一来,史纲等人之前说的话自然不足为信了。因此,仲孙伤现在是答应不是,不答应更不是,左右为难,只好不说话了。
“史纲,你还不从实招来?”萧成志第二次在口角上搞定仲孙伤,心中大为得意。
史纲斜睨了仲孙伤一眼,后者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史纲心中暗自掂量,心说昨晚仲孙府中一战,所有人都是亲眼看到自己带头顽抗,这案子不管怎么审,自己也绝没好果子吃。既然如此,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知道的全抖出来,也好在萧成志面前搏个好印象,说不定能减轻几分惩罚。
想到这,史纲暗自下定决心,挣扎地往前爬了两步,道:“大人容禀!小人昨晚是去了陆家村……不过,是仲孙公子,不,是仲孙无忌让我去的,我本来不想去,但他答应事成后给我十两黄金,我一时鬼迷心窍,这才答应了的。小人实在是糊涂啊!还请大人开恩,饶小的一命!”说罢,竟当场磕起头来。
仲孙伤鼻孔了重重哼了一声,可此时史纲已是吃了称砣铁了心,装作没听见,仍是“砰砰”磕个不停,没两下,额头上已是一片铁青,鲜血模糊。
“行了!”萧成志一挥手,立刻就有衙役上前将史纲拉下。
“本官也非不通情达理之人,只要你如实回答本官问题,看在你身不由己的份上,或许可以稍稍减轻几分对你的惩罚!”
“是,是!大人请问,小人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史纲忙不迭地说道。
徐暮风冷眼旁观,见史纲丑态百出,也不觉心生鄙视。再看仲孙无忌,却没有太多表情,只是从头到尾挂着一丝冷笑,似乎对史纲的出卖毫不在意。却听萧成志冷冷说道:
“那好,本官且问你,仲孙无忌让你去那陆家村所为何事?”
“是去抓一个叫陆敏的女子,仲孙无忌只说让我们把她抓回去,然后送到了他的房间,之后他想干什么,我们就不知道了。”
史纲说之后他们就不知道了,听得人却全都认为自己已经知道了。一个男人,抓一个女人,还送到自己房间,想干什么,还用问吗?
“哦—”众百姓不约而同做恍然大悟、心照不宣状。
萧成志微微点了点头,又问其他七人:“你们呢?有什么要说的?”
老大都招了,自己还死扛着干啥。于是,众人都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七嘴八舌地将事情经过讲了出来,其中不乏一两人眼见大势已去,趁机落井下石、加油添醋的。不过,庄家寒却仍然没有承认,而是坚称自己那晚睡的死沉死沉的,哪也没去过。只是,八个人中七个已经承认,他一个人承认与否却也无关紧要了。
“如何?仲孙无忌,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哼!”仲孙无忌仍是油盐不进,什么也不说。他不说,仲孙伤却不能什么都不说:
“萧大人,你这么审案,本将实在不敢苟同。这几人平日在我军中就没少干那偷鸡摸狗之事,多次被本将施以重罚,此时怀恨在心、恶意诋毁也不是不可能的。”
“哦?那仲孙将军是信不过自己带的兵士啦?”萧成志微微侧身,轻描淡写地说道。
“萧大人!”仲孙伤脸色一沉,道:“请你注意说话的分寸,本将只是信不过这几个军中败类,而不是信不过自己的兵士,这等挑拨离间之言,我劝萧大人还是慎言!我仲孙伤不会把你萧大人怎么样,但我手下这些兄弟就不好说了!”
萧成志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呵呵,仲孙将军过于紧张了,本官并无此意。不过,既然仲孙将军说这几人的话做不得数,那本官也要给仲孙将军个交待。这样吧,请陆姑娘!”
陆敏来到堂前时,已换上一身素淡的及地长裙,脸上也抹了些浅妆,但仍遮不住脸颊上的伤痕,反而让她看起来更显得娇弱可人。还未说话就已成功激起众人同情之心,百姓的指责声立刻大了起来。
“小女子陆敏参见大人。”陆敏施了个万福,就要跪下。
萧成志赶忙一抬手,道:“陆姑娘免礼,你膝盖有伤,就不用跪了,站着回话便是。”其实陆敏膝盖根本没伤,她的伤都集中在上半身。萧成志之所以这么说,一是为了卖徐暮风一个人情,免去陆敏下跪之苦;二是为了提醒众人,陆敏除了脸上有伤外,身上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多处受伤。
“谢大人。”陆敏轻声说道,声音微微有些嘶哑,还带着一丝苦音,听得外面的百姓都是义愤填膺。
“陆姑娘,昨晚发生了何事,请你一一道来。无须害怕,这里没人再能伤害到你,自有本官为你做主。”一个“再”字,无疑是提醒大家眼前的少女曾被人伤害过。
陆敏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稍微顿了顿。虽然已做好心理准备,但此时要当这许多人面把事情复述一遍,心中还是有几分紧张、也有几分害羞,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之色。深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下心中情绪,这才缓缓开口,语声婉婉,惹人怜爱:“昨晚,小女子本已准备和父母一道歇息,谁料突然听到一阵嘈杂声,出门一看,就见到这个人…”指了指瘫在地上的史纲,“带着好多人往小女子家中走来……”
这番话是经过徐暮风和陆敏一同完善的,此时说来,整个事件的经过如同一幅画卷慢慢展开,其中陆敏被打的几次更是着墨最重的地方。呈现在众人脑海中的就是一幅少女无依无靠、官兵凶神恶煞的惨烈模样,听着听着就有人忍不住往堂上扔鞋了。
“接着,仲孙无忌就…就…伸出手来…”说到这,陆敏的俏脸通红,声音更是越来越小,到最后索性就没声了,却是实在说不下去了。
本来在事前彩排的时候,萧成志是想她继续说下去的,但徐暮风也不忍心让陆敏在大庭广众之下再去回想那段痛苦的回忆,于是劝萧成志,这一段不说更好,毕竟说出来其实仲孙无忌最终也没来得及怎么着,但如果不说而是由着众人去想象,效果反而会更好。萧成志想想有道理,这才没有坚持。
此时,果然不出徐暮风所料,众人的表情已经变得非常丰富精彩。除了鞋子外,臭鸡蛋、烂白菜也开始不断向仲孙无忌飞去。
“打死他个流氓!”
“妈的!这小子就是个畜生!”
“靠,姓仲孙的真不是东西!这种好事都被他占了!”当然了,后半句是小声说的。
再看仲孙伤的一张国字脸已经变得铁青,狠狠地瞪了仲孙无忌一眼,面上尽是恨铁不成钢之意,心中大骂仲孙无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大闹庙会不但没能狠狠打击萧成志威信,反而惹出这么大的祸事。眼看再审下去,他仲孙家真的要颜面无光了,重重咳嗽一声,就要说话,却见跪在地上的仲孙无忌突然“疼”的一下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姓萧的,你不用在这惺惺作态了!今天本公子认栽了!事情都是我干的,想怎么罚你就尽管来吧!”
如果说刚才仲孙伤是脸色发青,那这会就是发黑了。他却不知道,刚才他那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落在一向极其敏感的仲孙无忌眼里,就完全是对仲孙无忌的厌恶之色了。
“哼,果然还是把我当成一枚棋子啊,有用的时候宠着,没用的时候就一脚踢开!根本不把我当他们仲孙家的人!好,你不仁,我也不义,老子也懒得在这受这份罪了!”仲孙无忌恨恨想到。
萧成志也被仲孙无忌突然起来的态度大转变给弄懵了,但他毕竟反应神速,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重重一拍惊堂木,趁胜追击道:“那本官去你府中抓人时,你府上兵士公然拒捕,并且与我等发生冲突,打死打伤多名衙役之事,也是事实喽?”
“嗯?”仲孙无忌一愣,他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萧成志、徐暮风是怎么突然出现在他房中的,当然就更不知道双方之前在府前你攻我守的事,但他现在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只想着自己倒霉了,也不能让仲孙家主家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好过,因此,一愣过后他就说道:“正是!”
此二字一出,众人都是脸色大变。要不是后面青衣人死死拉住,仲孙伤早就忍不住冲出来把仲孙无忌胖揍一顿,好让他清醒清醒了。萧成志先是目瞪口呆,后是喜出望外,实在想不到仲孙无忌会这么痛快地承认。虽然就算仲孙无忌不承认,那么多伤者在那躺着,他也不虞仲孙伤抵赖,但仲孙无忌这一承认,无疑让事情简单了许多。
反倒是徐暮风,一直留意仲孙无忌的神色变化,隐隐猜出来几分仲孙无忌如此行为的原因,心里更是觉得此人实在过于偏激,但也同时因此而更加危险。
“仲孙将军,看来此事已是水落石出了。”萧成志沉声说道。
事已至此,仲孙伤毕竟是大风大浪里走出来的人物,反而镇定下来。大马金刀地一坐,正眼也不看萧成志一眼,只是懒洋洋地问道:“萧大人深谋远虑,处处料敌在先,仲孙伤深表佩服。不知萧大人还有何指教?如果没有,本将军营中还有些琐事,这就要回去了。”
“指教不敢当。只是此事兹事体大,萧某也不敢自专,打算上书朝廷,据实禀报此事,再由圣上定夺,仲孙将军意下如何?”萧成志面向汉都洛阳的方向拱了拱手,说道。
“想必萧大人早已想好,何须再问本将意见。”
“那好,那萧某就当将军是答应了。那么,将军先请回营吧,只是令侄恐怕得暂且在县衙中委屈几天。”
“哼!”仲孙伤冷哼一声,起身就准备离开。终究是想起仲孙无忌不管怎么混蛋,却也是仲孙家有史以来天赋最好之人,日后对仲孙家可谓举足轻重。于是强压住心头怒火,温声对仲孙无忌道:“无忌,你暂且在此委屈几天,二伯父和大伯父都会为你想办法的,你放心养伤就是。”
这番话说得可谓是情真意切,尤其在刚刚被仲孙无忌卖了的情况下说出更是感人肺腑,连徐暮风都觉得仲孙伤真是一个宽容慈祥的好伯父了。可仲孙无忌偏偏不这么觉得,反而更觉得仲孙伤是故作姿态,只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仲孙伤大感无趣,怒哼一声:“不识好歹!”甩手离去,不一会儿,马蹄声响起又渐渐消失,转眼就去得远了。
再说仲孙无忌,待仲孙伤走后,渐渐想起自己今天之所以被仲孙伤厌恶,更沦为阶下囚,一切皆起源于徐暮风,如果不是徐暮风,他昨天就能成功地折辱萧成志,在仲孙家的地位就会更加稳固,和现在的处境相比可谓是天地之别。想到这,心里的怨念就别提有多重了。但经过这番打击,他反而变得更加成熟,在被衙役带下去时,没有大喊大叫,更没有破口大骂,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徐暮风一眼,嘴唇微动。
徐暮风心中一凛,迅速在心里默读出仲孙无忌无声的话语:“徐暮风,从今往后,有你无我,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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