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帝听完木羽的禀报之后,眉头紧皱,面容绷紧。
木羽低声道:“救公主之人是林家少爷。”
“林家?就是分别嫁女入陶家和史家的林家?”
“正是。”
庆帝神情沉思片刻后下达命令道,:“让人查清楚那银面刺客的来路。”
“臣已经让人去查了,臣很肯定,银面刺客二人绝对是江湖中人。”
庆帝冷笑:“江湖中人?”江湖人也参杂了进来,事情真是越来越出乎他意料了。
“你和他们交过手,就一点都察觉不出来他们的武功门派?”要是让他知道是哪个江湖门派竟然与人勾结欲对他的朝堂不利,他定要诛其九族。
木羽头低的更低:“臣惭愧。”他出身于江湖且与他们交手,却不知道他们的武功套路,这两名刺客就仿佛凭空出现一样,在这之前,未曾在江湖上有过痕迹。
庆帝身子倚进宝座里,双手交叠,神情有些阴鸷:“你对无忧公主如何看待?”
木羽沉默片刻,缓缓出声:“无忧公主冰雪聪明毋需质疑,但臣并不认为她是有心机的接近顾太妃,除非……”除非皇上曾经告诉过刘后,否则无忧公主她不可能会知道顾太妃手里会有赦免金牌?
庆帝面色淡漠下来:“赦免金牌未见踪迹,只有朕知道。”
木羽不敢再涉及刚才的话题:“既然排除了公主知道金牌存在的可能性,那么就是顾太妃和怀王在利用公主。”
庆帝嘴角淡淡一勾:“朕相信一个把自身的尊荣看的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人是不可能搬石头砸自己脚的。”她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只她的父亲在位一天,她就是大元国最尊贵的公主,反之,她的下场绝对比圈禁在冷宫要凄惨。
“臣明白。”
“那两名刺客,朕会让人去查,你就专心当好无忧公主的近身护卫,把怀王府里究竟是否隐藏着秘密一事给朕查出个水落石出。”
“臣遵旨。”
庆帝迟疑了一下后还是缓缓加了一句:“至于无忧公主,计划就搁置吧。”多她一个女儿不多。
“是,臣告退!”
木羽出去后,暗卫无声出现。
“去查这两名刺客。”
“是。”暗卫无声出现,无声出隐。
庆帝看着桌上的两张画像,眼神微微一闪,究竟是什么人要置无忧于死地?难道他真的想错了方法?怀王只是一个晃子?其实是另有其人?
……
在两名太医精心诊治下,玉翠休养了几天后,伤势也开始慢慢愈合,虽然还不能下床,但神智早已经清醒了。
玉珠的伤势较轻,只是一些皮肉伤。
元无忧终于松口,让那两名战战兢兢的太医如获大释的逃离了怀王府,在两人看来,这无忧公主确实美的让人莫名的胆战心惊,她没有发怒,也没有叫着喊着要治不好就要他们的命。
可他们心里就是有一种感觉,要是他们治不好那个婢女,无忧公主绝对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内菀花厅里,木羽领着小花子小高子走进来的时候,元无忧正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开始有了一些春意的树木。
“奴才参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小高子小花子恭恭敬敬的请安。
元无忧回过身来,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微微一笑:“都起来吧。”
“是”小高子小花子都激动莫名的起身恭敬的站立在一旁,他们没想到公主竟然这么快就会将他们带到身边,他们还以为要等很久很久。
元无忧微微一笑:“昔日在湮冷宫,本公主蒙受两位公公拂照一二,一直感激于心,本想让你们去无忧宫,但事出意外,玉珠玉翠都受了伤,本公主身边无人,就让木护卫将你们调谴了过来,你们……可愿意跟随本公主?”
两人噗通噗通直挺挺的跪了下去,齐声高呼:“奴才愿意跟随公主,主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元无忧淡淡一笑:“小高子对外,小花子对内,替本公主打理宫内宫外之事。”
“奴才遵命。”两人站起身,的嘴角都几乎咧到了耳边去了。
元无忧挥了挥手:“你们去给王爷请安,再顺道熟悉一下怀王府。”
两人退下后,元无忧面色一正,缓声道
“木羽。”
“末将在。”
“父皇如何处置懈怠职守的京都府衙一众官兵?”
“回公主,皇上已经将京都府知府罢黜,发落边疆,一众府衙官兵也都被免去官职。”
“可有百姓被牵连受伤?”
“回公主,没有百姓被牵连。”
元无忧稍松一口气:“那些身亡的侍卫可都有妥善安排好身后事?”
“回公主,末将已经安排好,也重新补齐了侍卫。”他和皇上都没有料到事情会有意外。
元无忧轻叹了一声:“那天你们都有尽心尽力,无需自责,倒是本公主心里有些愧疚,如若不是本公主执意要便服,也不至于让大家妄送性命,虽然不知道那人究竟为何要行刺于我,但终究是伤亡无辜。”
木羽恭敬的单膝跪下,双手抱拳,沉声道:“保护公主是末将等人的职责,末将等人无能,让公主受惊,公主不怪罪还体恤,末将惭愧!”
“你们是本公主的亲卫队,本公主关心体恤是应该的,除却朝廷的抚恤银外,本公主另外再给那些不幸身亡的侍卫家眷发送两百两抚恤银,受伤的每人发送五十两养伤银,这事你亲自着人去办理。”
“是,末将代他们谢公主大恩,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元无忧又道:“那日幸得几位公子相救本公主才能逢凶化吉,你去安排一下,明天午时,本公主在望江阁宴请几位公子,聊表心意答谢他们的救命之恩。”
“是。”木羽垂眸恭敬的退了出去。
……
收到木羽亲自送来的请贴后,各方反应都有不同。
看着手里的请贴,顾凌怔怔出神,自从那日长灯宴上发生刺杀一事之后,他就自动请缨要求,要求着手调查刺客刺杀无忧公主一事,如他所料,皇上很快就恩准他任职于刑部侍郞。
调查刺客刺杀无忧公主一事只不过是借口,他真正想查的是要那幕后之人。
有人隐在暗中意图对朝廷不利,这已经无需再怀疑。
摆在他面前的两条路,一是查出证据证明怀王意图谋反的罪证,大义灭亲,向皇上投诚,以求自保。
二是……辅佐怀王,图谋造反,这样的结果要不赢要不就是满门被诛。
其实两条路对顾家来说,所有人都可能更偏向于第一条,可是在姑母为了顾家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后,他们又怎么能这样做?可是不这样做,顾家也不可能真会帮怀王造反,除非……
在目前的局势下,他不可能会离开京城,他只能极力寻找出第三条路:揪出真正造反之人,证明怀王没有造反。
这样对顾家对怀王才是皆大欢喜之事,他的心思,皇上心知肚明,所有人也都心知肚明!
他想或许在皇上心里,他真正想要看到的绝不是他查找出证据证明怀王无罪吧?
他想看到的是当如果有一天他不仅查不出怀王无罪,反而还真查出那幕后之人与怀王相关,他又该要如何选择吧?
廖青云从后堂走了出来,一出来就看着顾凌怔怔出神的盯着手里的精美请贴。
“顾兄?”
顾凌回神,看着他的目光有些深晦,欲言又止,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早就有人报案,说在城郊外树林里发现了一具男尸,却没想到青云亲自出现在了勘察现场,对他很认真的说道,从今天开始,他是刑部正式的仵作。
他这样做,让他意料之外之余又似乎在意料之中,心情也有些复杂,如果可以,他想劝青云不要参杂进来,这件事,恐怕还只是刚刚开始,中间会发生什么,未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能预料!
古往今来,卷入涉及皇权之争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他是真心视青云为朋友,才希望他能远离这场暴风雨,可是正因为真视青云为朋友,他也更了解他,也更需要尊重他的选择。
顾凌轻叹了一声,事到如今,他就算是想说什么也不必说了。
在一旁的椅子是坐下,廖青云端起衙役送上来的茶,好奇的看了一眼顾凌手里的请贴:“谁送来的贴子让你露出这样怔然的表情?”
顾凌目光重回到请贴上,垂眸道:“这是无忧公主差人送来的请贴,明日午时她将在望江阁设宴。”
廖青云端茶的动作微微一顿之后又若无其事的掀起杯盖轻抿了一小口。
“对了,你检验的情况如保,可有什么发现?”顾凌看向他问道。
廖青云淡道:“死者年约二十至二十五岁左右,身高六尺,致死原因是被硬物击中头颅上顶,而且是多次击打同一个部位,死者衣着上乘但并非上等锦缎,双掌无粗茧,可双脚却遍布老茧,我已经在让廖忠整理记录成册了,稍后他会呈交给你。”
顾凌点头:“双掌无粗茧,双脚却遍布老茧,说明此人行走的多且绝普通的老百姓,而是行走的商人居大。”
廖青云笑了笑:“这就是需要顾大人你去查访了,我只做我应该做的。”
顾凌看着他,终是忍不住的问声道:“青云兄为什么?”
廖青云淡淡一笑:“也许……是为了和顾兄一样的心思吧。”心里始终有些怀疑,可一次次又总是被自己推翻,他想弄个明白,这幕后之人究竟有没有无忧公主的参与?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想要弄清楚,甚至他现在也不知道当他有一天弄清楚真相之后要如何?
现在,他只是想要去弄清楚,非常想!也许在真相出现的那一刻,他才会明白自己会如何做!
顾凌有些意外,他是为了顾家,如若不是他无法避免,他一定会远远的避开这些风雨,可是他身不由己,联想到月清宫失火的案子,他又觉得能理解青云的想法,因为他心里也有着不甘心和不服气。
他也想弄清楚,他究竟输了多少?
廖青云看了一眼他始终握在手里的请贴,站起身道:“我先回去了。”
顾凌一愣,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天色,点了点头:“青云兄请便!”他一大早就忙个不停,是该要回去休息一下。
廖青云走了约莫一盏时间后,廖忠从后堂出来,没看到他家少爷在大厅里后,心里有些不解。
他笑着上前将他和少爷忙了一上午才终于完成的记录呈递:“顾大人,这是我家少爷让我整理好的记录册。”
顾凌笑着接过:“谢谢!”
廖忠笑了笑:“大人客气了,对了,我家少爷呢?”
“哦,他回去了。”说完,顾凌一愣,廖忠都还在后堂呢,谁给青云赶马车?当然这并非是重要的,重要的是……青云似乎急着回去?
“青云家里可是还有事要忙吗?”
廖忠狐疑的摇了摇头:“没有啊,少爷一向忙的都是刑部的案子,现在少爷都亲自来刑部了,难道京都府又送了案子过去请少爷帮忙?那大人,我得赶回去帮少爷了。”
顾凌目光不经意的扫到自己手里的请贴,眼神有些波动,他什么时候一直把这张请贴握在了手里不曾松手过?
重新再翻开这张请贴,看着里面的内容,他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青云他急着回去会不会是为了这张请贴?
想到这里,顾凌突然呆怔了!
回到廖府的廖青云从马上翻身下来,门房仆从听闻动静,跑出来一看,发现是他家少爷自己骑马回来的,探头看了一眼马后,并未瞧见廖忠的身影,也并未多想,只是冲下台阶牵住了马。
“少爷,您回来了。”
廖青云从马背上翻身下来,走了两步后又停顿了一会儿似是想问什么,又最终什么都没问,只是大步跨上了台阶进了府。
牵着马的仆从眼里有些疑惑,今天的少爷看起来有些怪怪的?难道是成为了刑部仵作而不高兴?还是又碰上了什么棘手的尸体了?
林府大厅里。
“明日午时,望江阁设宴。”林唯棠执着请贴似笑非笑道。
另一张请贴安静的躺在了桌上,文无瑕并没有动,一旁的林盈盈好奇的取过打开,入眼的苍劲字体让她有些讶意:“这无忧公主倒真是倨傲,设宴答谢救命之恩,却连请贴都非自己亲自书写。”
“这你就错了,这请贴可是堂堂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将军所写,论诚意,确实不算浅。”林唯棠轻笑道。
林盈盈挑眉:“可是救命之恩,不是应该更有诚意吗?”
林唯棠笑了:“盈盈,当你说出这番话时,你其实就已输给她了。”
林盈盈一愣:“为什么?”
林唯棠笑而不语,男人争外权,女人斗内宅,他母亲的聪明只适合安宅,昔日姨母之所以能胜过聪明的母亲,就是因为她有着一份比母亲长远的心计。
谋略,并非是只是见招拆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这么简单。
盈盈受母亲影响颇深,她嫁给任何一家世族大家甚至是皇族后宫,他相信她都能游刃有余,可要真站出来与男人争外权,终究是欠缺的。
当然,如果她的对手并非太强,或许以她的聪慧及心计倒也能如愿以偿。
文无瑕始终没有出声,只是泰然处之的品茶,似乎对眼前的一切都并不关心,可清儒的面容上却有着一抹意味深长。
元无忧,果真是有趣的人!谁也看不透她,谁也摸不着她,他都开始怀疑起来,是不是就连她那一身骄傲都只不过是她展现出来的一个小小的一角?
真正的元无忧,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趟上京,他的目标是林唯棠,第五氏家族到了这一代碰了最大的危机,家主子嗣单薄,过继而来的公子第五颢,谁也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身为第五家家主的嫡长女之子,林唯棠想要入主第五家族,他能理解。
可身为第五家家主的嫡次女之子,他亦想为文家扩疆纳势。
他以为这个表兄展开手段角逐,正全心全意的准备投入时,却发现林唯棠暂停了一切动作,所有的专注力都放在了京北之地。
以他对他的了解,除非京北之地发生了更重要的事,否则他不会搁浅他筹谋了三年的计划。
无论是什么目的,他当然得上京一探究竟了。
他的上京林家人并不意外,可这毕竟是京北之地,皇权之都。
林唯棠的出身摆在那里,林家三年前试探庆帝的底线通过后,在庆帝心里自然是通过了审查,而他就不一样了,他若公然以文家公子的身份出现,必然引起庆帝的猜测。
用一个璇玑阁买一个林家表少爷伍公子的身份,虽价值有些贵,但他认为非常值得。
他也和林唯棠一样,对这京城之暗涌很是好奇和……有兴趣。
“盈盈不明白错在哪里,请兄长不吝赐教!”
林唯棠摇了摇头,看向文无瑕道:“让表弟见笑了。”
文无瑕微微一笑:“表哥对盈盈太苛刻了。”
林唯棠眉角轻扬:“是吗?”
文无瑕淡然起身,很自然的带走了林盈盈手上的那张请贴。
大厅内,只留下兄妹两人,林唯棠眼角的微笑淡淡的隐没:“文无瑕是什么人?你在他面前耍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心计,只不过是贻笑他而以,盈盈,你要真有心介入为兄的计划,为兄乐意见你折腾,但是若为兄因你而坏事,你就好自为之了。”
“兄长多虑了,盈盈岂敢!”林盈盈惶恐福身。
林唯棠淡看了她一眼,起身离开。
林盈盈坐在椅子上,神情一片漠然,这个世上不只是兄长有野心,她也有,她只不过是掌控自己的路罢了,又何错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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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在9点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