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这我不能答应。”谢克很坚定地那么说了之后,绕开蔡天桥想走。蔡天桥的表现对谢克来说时敌时友,谢克至今都没有摸清楚他的行为标准,当然不可能为了他去对别人说这种谎。
万一辛擎宇要是出什么事的话,让他怎么交待?谢克的确是很不喜欢亚穹这个公司,也完全没有与他们合作的意向,可是他同样不愿意让自己成为别人手中的匕首。如果蔡天桥和辛擎宇之间有什么问题的话,就让他们自己当面解决吧,谢克可不想当什么夹心饼干。
见谢克的手已经捏住了门的把手,马上就要开门离去,蔡天桥突然爆发出全身力量一拳砸在门上,“砰”地一声在谢克的耳边爆炸开来。
蔡天桥的手臂距离谢克的脸只有咫尺,谢克能感到身后的人暴戾与急切的情绪,他想这应该不是针对自己的,但其中的愤怒并未被掩饰分毫。
谢克本来就不如蔡天桥高大,又三面被门、手臂、人体挡住去路,令他生出一种被威胁感,于是十分不悦地放开门把手转过身,往旁边移动了一点,“蔡主任,你不会觉得你这样发个火,我就会改变主意吧?”
蔡天桥又用拳头砸了一下墙壁,但这次力道显然轻了很多。谢克看了看他有些红肿的关节,“如果是我,即使再生气也不会苛待自己的手,对于一个外科医生来说,它就像是第二生命一样。更何况,你明天还有重要的手术,不是吗?”
蔡天桥挥挥手,扶住自己的额头,但他仍然挡住了谢克不让他出门,“你说的对,我不该冲你发火。”
谢克耸耸肩:“你只是不占理而已。”
“不,”蔡天桥捏住谢克的肩膀,“你不明白……”
谢克再次被他的鹰爪手拿住,十分不耐,于是一个扭身打算脱离魔掌,却不想蔡天桥一个巧劲按住了他的臂丛内侧束神经段,让他麻痹了一下,然后趁机捏住他的肩头。谢克的骨架小,被他牢牢地擒住按在墙上。
自从跟着师兄学功夫以来,谢克还是第一次遭遇如此强敌,谁知竟然还没拆上一招就被对方克制住,不由得心中有些羞愤。蔡天桥为了压制他,与他贴得十分近,他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令人颤栗的热度,然而这对于同样不惯与人碰触的谢克来说,又是另外一种压力。
蔡天桥的眼底盛满了能将人烧成灰烬的火焰,而他现在正打算用这把火将谢克也席卷进来。
虽然技不如人,但谢克嘴上却不饶人:“呵,这是什么意思?屈打成招?还是美男计?不过不好意思,我对你没兴趣啊。再说了,冯大大那里你就不想去解释一下么?”
听到谢克提起冯大强,蔡天桥表情松动,眼中的毁灭之火也再次退回瞳孔之后的深渊,但捏住谢克的手仍没有收回,他似乎是在回答谢克的话,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我已经跟他说过了,让他不要再等。”
谢克嗤笑一声,用满是讥讽的语气赞成道:“是啊,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不会等的。叫我等就等,叫我别等就不等喽。”
这次蔡天桥倒不生气,反而当作没有听出谢克的嘲讽,只是问他:“你跟大强的关系很好嘛,他都跟你说了?”
谢克用另一只手掰开蔡天桥捏着他肩头的爪子,知道蔡天桥现在还不肯放他走,他也不愿闹大,便走到沙发边上坐下,“说实话,我觉得冯大大跟你分了倒是好事。如果时间能够帮他断了对你的念想,就算是多花一点也无妨。”
蔡天桥点点头:“你说的对。”
谢克“哼”了一声:“你可真是个人渣。不管你想干什么,不要拖我下水。还有,你等着我的辞职信吧。”
蔡天桥皱皱眉,想到刘院长对谢克的器重,他不由有些头疼,举起双手表示投降:“这只是我的个人行为,和医院无关。这次是冲动了些,我跟你道歉,而且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
谢克不置可否:“你的保证是什么,能吃吗?”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蔡天桥:“……”
桌上的电话机铃声适时地响起。
蔡天桥站在门口没动,他怕他一离开这个位置谢克就趁机逃出去,在走廊里人来人往,他可没法再跟谢克这么说话了。
谢克无奈只好自己接起电话:“市一神外主任室。”
“咦……是谢医生吗?我是小璐啊!有个病人说跟你约好了,还说蔡主任也知道的,我到处问了别人才知道有人看见你去主任室的。你现在有时间吗?还是让他等一会儿?”
谢克:“哦……你先带他去小会议室等一会儿,我马上过来。”
谢克挂了电话,冲蔡天桥摊了摊手,“人来了,你还要关着我?说实话我是无所谓的,陪你到下班也行。”
蔡天桥无法,只好让出半个身位,不过他还是在谢克出去之前最后劝他:“跟我合作,对你其实没有坏处。你应该知道,我从来没有害过你。”
蔡天桥有没有害过谢克,这一点谢克也不敢肯定。他只是隐约觉得自己身边发生的一系列麻烦事上,多少都有蔡天桥的身影缠绕,然而蔡天桥在里边究竟是个什么角色,起了什么作用,他却不敢肯定。
谢克本不想再多说,但他觉得蔡天桥似乎搞错了一点:“跟谁合作其实我都无所谓,重要的只是合作的内容而已。我有自己的原则,有些东西你不能去打破它,因为一旦有了裂痕,它就无法复原,然后会越来越脆弱。”
蔡天桥:“如果是为了李时光呢,也不能打破吗?”
“你的用心真是够险恶……”谢克鄙视地说:“知道吗,如果我需要为了李时光而打破自己原则的话,他会先一步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也就是说,我并没有机会去做这种选择。如果真有万不得已那一天的话……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你可能觉得我站着说话不腰疼,然而我相信我所坚守的原则是建立在自己的世界观之上,所以只要我的世界没有崩塌,我就不会去打破它。你的世界崩塌了吗?”
我的世界崩塌了吗?
蔡天桥被问住了。
谢克离开主任室的时候,听见蔡天桥在后面对他说:“你不应该拒绝我。所有其他人都可以,只有你不应该。”谢克的脚步一顿,但是并没有停下。
辛擎宇这个人,初一照面觉得他应该是个彬彬君子,和亚穹给人的横行霸道感觉完全不同。他的脸孔白皙,皱纹有一些却并不深,让人一见便知平时极为重视保养。
谢克对他的印象说不上好坏,也无心应对,便单刀直入:“辛先生,我对贵公司的负责人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手上这个项目真的不适合与你们合作,所以这次还是算了吧。以后有机会可以再谈,像是头皮夹那次,大家不是都很爽利吗?”
辛擎宇洒脱一笑:“其实这次来,寻求合作倒是次要。我实在是对谢医生的事迹有所耳闻之后,想见你一面很久了。我们是两个联动的行业,交个朋友也无妨嘛。”
他这么说,谢克却无法拒绝,只好笑而不语。交朋友什么的,鬼才信啊!
你来我往不着边际地聊了一会儿,辛擎宇又提起血脑屏障的话头:“虽然说合作的希望渺茫,不过我个人还是挺感兴趣的,谢医生能不能介绍一下呢?而且,亚穹到底是什么地方的实力不够,才入不了谢医生的眼,我也很想知道。要知道,我们的财力可是十分雄厚啊。而且,我还能帮你从上面拿到更多的方便,这与你普通渠道的申请和报告可是完全不一样。”
从交谈中,谢克早就知道辛擎宇对于医学并无涉猎,联想到之前他是做房地产起家的,那所谓兴趣自然也就了然。谢克:“我那里有一份用来科普的宣传资料,待会儿给您带回去看看,至于这次合作单位的标准,我现在还不好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单纯的赞助商已经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谢克的这个项目,愿意投钱进来的人太多了,可以说是抢着投钱也不为过。所以想要赞助来打动他,是绝对不可能的。然而如此高门槛的进入标准,所代表的前景和利润也是巨大的。
虽然对诸如帕金森、老年痴呆、癫痫等很多疾病的具体发病机制还没有很完善的一套说法,但是用药物控制的方法却早一步被研究出来,然而最终没能有效地应用的原因,正是因为这些药物的化学分子被挡在了血脑屏障之外。
对于病人来说,是治愈的机会被血脑屏障挡住了。而对于那些开发和销售药品的企业来说,被拦住的却是滚滚钱潮!一旦血脑屏障被打开,使得这些药物有用武之地,申请到专营保护期之后,便只等着坐收金山银山了。
亚穹自己的研发不行,但是如果他们能掐住血脑屏障这个口子的话,再厉害再高明的药也得从这里交买路费!
谢克自然明白辛擎宇对此的急切,不过就像他不会答应蔡天桥算计辛擎宇一样,他也同样不会答应辛擎宇让他在自己的项目里插一脚。
辛擎宇见谢克不为所动,略一思索,突然恍然大悟:“听说谢医生与我们公司的劳右军之间有些不愉快,这个嘛,我相信一定会让你满意的。劳右军是以前喻总在职的时候提拔的,那段时间我在国外,没怎么关注到这里,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纰漏。如果我亲自把关的话,一定不会让他们用那种方法去竞争的。”
谢克和劳右军之间什么关系,这个亚穹的老板应该再清楚不过了,而且喻琤琮走后把劳右军提成代总经理的不是他又能是谁?谢克此时再看这位风度翩翩的辛董,突然便觉得那张脸上好像涂了一层蜡似的,只不过那不是防冷,而是虚伪。
谢克不耐烦再与他交谈,便打算送客:“这是贵公司的事情,与我无关。”
辛擎宇原本想送一份大礼给谢克的,劳右军是自个儿送到他手里的一根棍子,专门干脏活的,如今差不多利用完了他本来就正打算一脚踢掉,如果这一踢能取悦谢克的话自然再好不过,然而谢克却不领他的情。
预先制定好的计划没有顺利地被推行,辛擎宇的心情自然算不上好,不过他城府够深,心里面是另外打算着,面上却依然春风和煦地挂着笑容。他还想再跟谢克聊两句,却见谢克的眼里全是不耐,心下更是怨恨,但也知道今天肯定不是好机会了,也只好告辞。
辛擎宇的思绪这么一转,说出口的话便换成了:“那今天打扰谢医生了,咱们改天再聚吧。买卖不成仁义在,相信谢医生下次也不会拒绝我的,呵呵。”
谢克却说:“其实我要现在这个项目估计要占用挺长时期的,所以基本上不大可能再有合作的机会了,呵呵。”
正要起身的辛擎宇听了这么一句不算太客气的婉拒,不由嘴角一阵抽搐。
那张像涂过蜡的脸,瞬间迸裂得厉害。
谢克见了也差点吓一跳,不过作为一个医生,他并没有流露出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