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荼很快便被虎妞唤来的人救起抱到床上,但是没有适当的治疗,她腿间的血止不住地流,众人急热锅上的蚂蚁。
她昏迷中仍能听见虎妞呜咽声,众人议论的吵杂声。
“怎么办啊,余公子为了救狗丫子出事,现在他娘子又……你叫我怎么对得起他们啊?”
“史大娘,我家那口子已经骑着那匹瘦马跑去城里求救,只望赶得上啊!”
李如荼心中一动,强自睁开双眼,只见几个乡亲围着史大娘在屋子另一边安慰,虎妞正坐在床前哭泣。
“余娘子,你醒了?”虎妞面上泪痕糊成一团,很是可笑,但是她哪有心思去想这个,伸出手来,虎妞已经握住她的手,一脸担忧,“余娘子,大夫快来了,你要坚持。”
李如荼虚弱地一笑,问道:“我……郎君他……现在如何了?”
似是被天下最大的难题问到,虎妞面上一顿,支支吾吾不敢开口,又摇摇头避开李如荼恳求的双眼。
看她这般模样,李如荼的心越沉越低,肚子的疼痛似又多了几分,她咬牙道:“告诉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活不下去,我还有这孩子。”
史大娘等人已经围了上来,看她坚强的语气似乎不清楚不罢休,史大娘擦擦面上的泪水,道:“余公子昨日上山给我家狗丫子看诊,包扎好之后便打算把我家哪畜生给背下来,怎料……怎料雨下得太大,山体受毁,淤泥一倾而下……余公子……他为了救狗丫子,硬是把他推了出来。自己便埋……埋……”话到此时,史大娘已经泣不成声。
李如荼额上渗出汗珠流过眉峰渗进眼眸,涩了眼睛,分不清是泪是汗,肚中突地疼痛加剧,她好不容易屏住的呼吸再次乱了起来。
史大娘看她面色惨白。惊得道:“余娘子。你不要胡思乱想。余公子他对我们这么好。好心有好报。必定吉人天相。你莫要伤了自己身子。要不余公子回来会责怪于我们啊!”
李如荼脑中杂乱。哪听得清她说些什么。只看见众人焦急地表情。嘴巴一张一合。在面前放大缩小。忽然又似鬼魂般虚无缥缈。终是顶不住一头晕倒。
看她如此。众人吓得手足无措。史大娘一跺地。往面上狠狠扇了几个耳光。责骂道:“我怎么这么狠心。我怎能告诉她这些。我这张嘴就是管不住……管不住啊……”
众人伸手拦下她。劝道:“史大娘。狗丫子现在安全下山了。你别哭坏了身子。好好照顾他。日后要是余公子有了三长两短。余娘子母子便要依靠你们了。”好不容易劝下哭哭啼啼地史大娘。众人离去。留下虎妞在屋中照看。
就在众人出了门。正在暗自为这双苦命鸳鸯悲怜时。迎面来了几匹马。看到马背上地人。众人都呆若木鸡。
那一眼。大家地目光无不注视在当先一马上地男子。墨黑地整齐束在方巾下。微风顽皮偷出了几缕丝掀得飞扬。他白衣胜雪衬着微光。身姿拔卓挺立。细长剑眉下地眼睛。带着如三月阳春般地和煦。如玉温泽。风拍打着衣袂。潇洒俊朗。
原来除了余公子还有这般天仙般的人物!众人心中惊叹,一时没有了声音,以免惊醒了眼前的梦境。
然后,有人重重地咳嗽了几声,众人才醒了过来,循声看去,见是一青年汉子穿着藏青色劲装,似是身怀武艺之人,沉声道:“几位失礼了,我等路经此处,想借些水饮用,若是有些剩余口粮,望几位能出个价钱给个方便。”
看来这几个人是粮食耗尽来此补给的,但是几家猎户剩余粮食不多,有剩的也是要余公子一家。
马上那白衣男子带头下了马,其他人也纷纷下了马。那男子拱手行礼,声音再次迷醉众人,“各位乡亲,我等在往沈州路上,只不过近日大雨拖延了不少路程,干粮用尽。我们已经在暴雨中行走多日,加上队伍之中有老人家,不宜再赶路。幸而远远看见有炊烟,便到此讨个方便,万望各位不要见怪。”
众人顺着他眼光看去,果然下马的几个人里面,有一位头灰白的老人,仙风道骨,不过面上还是被风尘仆仆之势掩去了几分神采,其他跟随者或多或少有疲惫写在眼底。
此时,虎妞奔了出来声音沙哑喊道:“娘,娘,大夫来了吗?”她在屋内闻声以为是从城里请来地大夫,匆匆到来便看见并非心中所想,当下呆住了。
那白衣男子对奔来小姑娘淡淡一笑,潇洒的笑容让虎妞陷入一时忘乎所以的境地。
“这位姑娘家中有人生病了么?我们这位大夫对药理朋友研究,可以一试。”
众人面面相觑,毕竟看这些人是来自外地地富贵之家,突然跑来贫瘠之地还愿意给你看病,听上去有点不可思议。他们皆是住在战事多扰的沈州,高丽人、当地人、渤海人、汉人,人口复杂,各人或多或少抱有防备之心。
“这位公子,我们粮食所余不多,只怕……”
虎妞看看开口要回绝的娘亲,心中一急,如果他们因此离去,等到城里大夫到来只怕余娘子母子早就魂归天国,当下急道:“我愿以一只獐子抵过诊金!”
“虎妞!胡闹!”史大娘面色一变,喝住她。“娘……余娘子流血不止……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啊!余公子现在生死未卜……”
那男子看虎妞双眼通红,情急之下顶撞娘亲,皱一皱眉,看向那老者,老者上前低低说了些什么,他摇摇头。再向史大娘拱手道:“在下冒昧了,请问病者可是怀妊妇人?”
史大娘看他没有恶意,加上女儿一哭,心乱如麻,点点头也说不出什么得体的话。
“这里有几粒药丸,提神凝气,可以帮助病者支撑多谢时日。”那男子说着,穿劲装的男子已经接过老者手上小瓶,转交到史大娘手上。
“谢……谢谢公子。”
白衣男子点头一笑,让本来焦躁不安地众人平静了许多。随之他拱手告别,便上了马指挥着众人离去。
虎妞眼看那神仙下凡来救的人要走了,急得馒头大汗。看看娘亲,又看看要骑马离去的人,把心一横,几个箭步绕到白衣男子马前一拦,大声喊:“公子请留步!”
马儿本要奔前。忽然有人拦在面前,差点踏过她地身子,众人眼看此情形失声叫了起来。
那马上男子单手一勒缰绳。马身立在半空,他便如天神降临般,居高临下看着虎妞。面上俱无惧色或者任何鄙夷之色,洁白的衣袍如最柔软美丽的丝绸一般在空中翻飞。
就在此时。之前那劲装男子已经闪身下马,在马蹄下拉开了虎妞单薄地身子。
史大娘一日之间经历过多的惊吓悲伤。冲上前接过惊呆地虎妞,一时也没有了反应。瞪着面如死灰的女儿。
白衣男子下了马,走上前来,看看了虎妞脸色,便道:“姑娘吓得不轻,可有受伤?“说罢便招呼那老者来看。
虎妞一下愣过了,反手一把捉住那老者探出把脉地手,噗咚跪下,“公子,大夫,我没有受伤,求求你们帮我看看余娘子吧!”
那老者被捉住手的惊讶被面前这小女孩地诚意打动了,转眼看了看白衣男子。
那白衣男子点点头,拉起虎妞,便对史大娘道:“这位大娘,家中病者可是严重?”
史大娘此时已经没了主意,看白衣男子不像是坏人,便感激道:“两位请随我来。”等老者拿好随身药箱,便带两人走向余家屋子。
虎妞在原地看三人背影入门,跟着几个乡亲带其余数人到自己屋子去休息,做早饭招待,她也果然信守承诺把收在厨房新猎回来地獐子搬了出来。
白衣男子走到院子中,便停住脚步不跟进屋子。他站定环视青色瓦房,墙上披挂着褚黄褚褐的痕迹,相对破旧也甚有家的温存。绿意盎然地梨树,蟋蟀声在绿草间鸣叫着,好一派山野农家的闲适生活。
就在此时,他听见屋中一声低呼,然后响起踉跄的脚步声,只见老者从屋子跑了出来。
白衣男子一转身,转过头来,恰巧与老者震惊的眼神对了正着。他正要问何事,但是老者已经颤声指着内屋道:“找……找……找到了,就在……”
白衣男子的心头掀起滔天巨浪,震惊莫名,白影一闪已经掠入屋内。
她怎么会在此处?
当他看清躺在床上地女子面孔,他脸上先是陷入了一种怀疑自己堕入梦境的呆滞,紧接着就是不敢置信的狂喜神色。
是她,真地是她。
他寻了她足足数个月,原来就在此处。
当他眼光扫到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脸色大变,眼中光芒顿时暗了下去,俊美的脸刹那因为心如刀绞而扭曲,当下把史大娘吓得呆住。
他盯住床上地女子,一步痛彻心扉,两步肝胆俱裂。
她怎么会这样?她到底生了何事?
他慢慢走过去,伸出冰凉的手轻抚她惨白如纸地脸,口中与心中都辣,似要把心中的血都喷出来才痛快。急促地节奏在耳边轰轰的响,他认得那是自己地心在胸中忐忑乱跳,血液在那里沸腾。巨大的被背叛感与耻辱深深的透入了他的内心,使他的心中阴暗的小点忽地膨胀变得硕大。
儿,你可知我一直在找你,你到底如何成为了余娘子?
余?
他想起了什么,双眼眯成细线,只怕他自己也意识不了,那阴邪的恨意与他一贯温润如玉的脸多么不般配。
史大娘颤声道:“请问,公子你认识她吗?”
那白衣男子眼中掠过恨意,转眼看向她,冷声道:“她的夫家可是姓余,余沛容?”
史大娘一愕,连忙点头道:“是,便是余公子。公子你可认识余娘子?”
“余娘子?哼,好一个余娘子。”他牙缝逐字迸出的寒意,让史大娘向后退了一步。
“韦……韦公子,现在该当如何?”老者焦急看看床上每刻都在流失生命的女子。
白衣男子同时看着床上那本来应该是新城长公主的女子,俊美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忍、怜惜与伤痛。
他不是韦正矩,又是谁呢?